每间隔一尺平铺,共三层芦苇茎,以乱石子与泥土混杂堆砌的地基——拥有较为强力的疏水能力,得以使建造于斜坡之上的村落不必担心房屋会因雨水冲刷而滑离坍塌。

搭建屋子的木材以及琵琶叶皆可就地取材,墙壁外铁钉下的部分区域颜色较深,是油渍的痕迹。

寒冬时节腌制的腊肉应该是足够村民食用一年的量,然而现在却没有一丝剩余,当天没能捕获到猎物他们就只能依靠浆果勉强充饥。

「再跟我比一场,我就不信打不过你!」

尽管如此,年轻的猎人仍用仅有的活力对少女纠缠不休。

「拒绝。」

「怎么,害怕会输给我吗?」

霍尔玛看了少年一眼,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极了趴在屋檐睡懒觉的猫。很显然他的激将法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

反倒是围观的村民对少年的反应十分感兴趣。

「喂喂喂,亚瑟你不会喜欢上小魔女了吧,不好意思表达就用这种方式搭讪。」

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笑意。

「开什么玩笑!」

究竟是生气还是害羞所造成的,那名叫做亚瑟的少年面部毛细血管扩展充血导致脸红至耳根。

他指着盘坐一旁的众人,怒吼声响彻村落。

「你们好歹还是败在那个老女人手里,而我呢?幼女!是幼女哎知道不!一个大男人被不到十二岁的幼女放倒的憋屈你们能明白吗。」

「得了吧,从来没打到一只猎物的你,输给小女孩也不新奇。」

「纠正一下,我今年十五岁,不算是小孩。」

「哦,十五岁——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比我小!」

亚瑟的怒吼逐渐转化为悲鸣。

「当然有,十五岁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龄了,能娶。」

「阿斯托!关于上次你偷看我姐洗澡的事还没找你转账呢!!!」

他差点没跟那名从刚才就在调侃自己的同龄人扭打在一起。

望着旁边的闹剧,米莲娜捧起杯子喝上一口茶。

与其说是杯子,其实就是拳头大小、经过打磨过棱角的竹筒,热水接触杯壁后沾染上一丝竹子的清香,入喉细柔,微甘甜。

自被邀进村子后,她发现这些村民并非真是那种蛮横无理之人,相反他们很单纯,遭到洗劫后以暴制暴的方式就是男人们不动脑筋讨论出的结果。

然后就挑错了还击的对象……

事实上这里距离波尔罗德并不远,如果建立持续的贸易往来应该会使村里的环境变得更好些,而且实在没食物可以寻求教会的帮助。

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去寻求施舍。

但有个地方米莲娜一直很在意——

蹲坐在她的身旁,膀粗腰圆的庞大生物。

肯定不是披着兽皮的猎人,毕竟烈日炎炎,尽管屋檐下较为凉爽,但肯定没有人会裹成一团。

起初还认为是头熊。嘛……一般养犬协助打猎的猎户,尽管是极少数特殊案例,养狗熊的也不是没有。

但这头熊的牙是不是太长了,甚至有些向上反卷,而且它的鼻孔也比较大……

「我是不是眼花了,把熊看成野猪。」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看错,米莲娜反复揉眼睛。

「没有哦,那就是野猪。」

和她同龄的女孩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继续调试着手中的弓弦。

名字听着很像是男孩子——尤里。

关于她的名字,其实一开始就是父母给儿子准备的,但没想到出生的会是女孩。

反正叫什么都一样——这般考虑的父母就这么把她的名字定下了。 听说正因如此幼年时跟伙伴们闹出了不少乌龙事件。

「不是说你们已经饿了两天,怎么还留着它?已经养得够肥的了吧。」

「关于这件事……」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不是很大,按理说处于喧嚣环境下的亚瑟应该听不清才对,但他的反应证明了那是错误的推理。

「不—可—以——!绝对不能吃掉蓓姬——哇!」

短距离冲刺外加转体空翻,完美落在野猪与她们之间。

随即便被野猪掀翻。

「哈哈哈,那可不是普通的野猪,」跟在他身后的阿斯托笑到,「毕竟是亚瑟认定的第一只猎物,但他从来没能成功捕获,结果日久生情成了大家的宠物。」

「这还真是……特别的宠物。」

根据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来看,会把爬虫等古怪物种当做宠物的大有人在,区区一只野猪应该不算什么。大概……

另一边——

尤里手抓两端牛角向内挤压,又起身拉试了弓弦,随后从靠在墙角的箭筒中取了一支箭矢朝天空射出。

「嗯……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亚瑟,你的弓修好了哟。」

「噢!太好了!姐,谢谢啦!小丫头,这下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了——哎疼。」

拿到弓后还没兴奋多久的亚瑟,落下的杜鹃正中他的脑门。

顺便提一下,杜鹃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箭——尤里刚刚射出的那支。

「口气还不小,对付连我这名「老女人」都没法斗过的审判官,你哪来的自信能靠一把弓战胜霍尔玛?」

「那还真不一定,」阿斯托对米莲娜摇摇手指,然后双手抱胸道,「一般人会认为远程武器的弓最有效的攻击方式是靠暗处精密狙击一招毙命,不过在我们这儿可不是。弓斗术听说过吗?」

她还确实听说过,准确说应该是在书上看到过。

融合体术、弓术、剑术为一体的作战方式,强悍的近战格斗和极速的远程射击兼备。以精准的动作计算,在自身最少伤害的位置发动最大伤害的攻击,可以射击到身边任何地方的死角。

「但那是传说吧,再怎么讲一秒内能射出四支以上箭矢的说法实在荒谬。」

「不不不,这可不是传说哟。」

亚瑟在腰间挂上墙角的箭筒,面朝立于巨石旁的靶子,食指与中指夹出一支箭,在举过头顶的弓右侧搭箭的同时拇指拉开弓弦。

砰——连同抖弓以及松手几乎是瞬间完成的事情,一切动作行如流水。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箭没能挂在弦上射出去。

随着左手下挥,箭头顺着弓柄方向插入地面。

「……」

「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阿斯托夺过亚瑟的弓和箭,也使用同样的方式射击。

并且正中靶心。

「看…看见了没,就像这样。」

「切~只是碰巧吧,有本事你再连射个试试?」

「试就试!」

他接过亚瑟递来的箭筒系于腰上。第一支虽说不像上次那样,只是从靶边擦过,但好歹是射出去了,但第二支的下搭弦可没那么顺利——

箭矢还未上弓就从指间滑出。

「嗯哼?不对,再试一下。」

这次连第一支都没射出。

「咦?」

「啧啧,继续呀。」

面对亚瑟的反转嘲讽,阿斯托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然后——

砰——毫无征兆出现一声弓鸣,没有抖弓而是选择直线极速路线的阿斯托依旧没能射出箭矢。

「……」

「……」

「怎么不说话了……」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好呢?阿斯托。」

「……」

两人对视许久。

或许是承受不住寂静的洗礼,阿斯托卸下箭筒,连同弓一起塞回亚瑟手中:「好吧,我摊牌了。我也做不到。其实方法都懂,但狩猎时保险起见我们一直是普通射击,真正会这招的只有尤里。」

「尤里!?」

米莲娜回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双手捧着竹筒杯喝着热茶的同龄女孩。

「不会吧……」

等等……记得刚才她好像就是用这种弓术朝天上射了一箭,还命中了飞禽……

「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厉害,你们村子应该也不会被所谓的…嗯…「圣骑士」给洗劫了。」

「关于这点……」尤里柳眉倒竖,「其实那天看家的是他俩,我才是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打猎的那位。」

「你说啥?」

记得听那群男人们的嚷嚷时,自己还以为留守看家的都是体弱的女性呢。

「就算你们一家是这样,但全村的人……」

「是赶集,」尤里又喝了一口茶,「除了出猎的,其他人那天基本上都去城镇交换物品了。看家的……不,看村子的就他俩。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对咱们的穷村子下手。」

「这么说,圣骑士的事也是胡编乱造的咯?」

「不,那应该是真的。我回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几名银甲护身的匪徒,至少从着装上来看和教团的圣骑士确实没什么两样。其实亚瑟们(亚瑟和阿斯托的发音相似)没什么本事,连撒谎都不会,所以他们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嘻嘻,多谢夸奖。」

「怎么听我姐都不是在夸赞咱俩吧!」

记得之前好像还听某人说自己的妻子受辱,仔细想想就这货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有人看上他。但这些米莲娜已经懒得吐槽了,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霍尔玛。

——这死丫头明明来时还很积极,说要整治堕落的圣骑士,到头来自己坐在一旁挺悠闲的,根本没有原先的干劲。

若是放在以前肯定是坐不住的,而且审判官的侧写追踪比狗的鼻子还有灵敏。哪像现在无所事事,坐等村民出去寻找。

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正当米莲娜思索之时——

「各位!找到那些家伙的据点了。」

「好嘞,让我们走吧。」

听到报信声后立刻整装待发,做此反应的却是年少轻狂但没展现出任何能力的亚瑟,反观霍尔玛更加消极的表现让米莲娜不得不考虑刚刚一闪而过的猜想。

「得了吧,给我好好看家。」

尤里右脚尖回勾亚瑟后背的软甲将他摔向后方,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椅子上。

「唉唉唉,怎么可以这样。」

「又不是打猎,失误也就一顿饭的事。你去那边只会碍手碍脚。」

她拿起靠在墙边的弓——外形与规格和亚瑟手里的几乎无差别,都是由尤里亲手制作。

此时米莲娜也捧起跟软脚虾似的瘫在椅子上的少女。

「霍尔玛该走了。」

「不行了,好累好困好想睡。」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嗯?不对,应该是——给我好好去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