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雨幕之中,盈月抱着左膝坐在一栋大厦楼顶,黑色的风衣被疾风卷起猎猎作响,在他头顶的天空之中隐隐闪烁着一点暗红的荧光。

轰!

一声天崩巨响,盈月却似乎早有准备,毫不吃惊的仰起头,看着被撕开一条缝隙的天空,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一枚巨大的火球挟着灭世之危从天隙之中缓缓坠落,盈月微微皱了皱眉,瞥了一眼身后的朦胧的圣山,略一迟疑还是站起身来,伸手从腰后拔出了一柄尺长的银灰匕首,在手中一转斜指大地,握柄顺势伸长竟然化为了一只长枪。

白气在长枪上缭绕汇集,长枪越来越亮渐渐化为了一道纯白的光影,盈月右腿退出一步屈膝躬身,光枪在手中一旋反手握住,做出了投掷的姿态,但却并不急着投出,只是凝视着已经被升腾的白雾所包裹的火球,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等待,一道细细的银线如同串珠般穿透了火球,盈月的神色一轻,松开了紧握枪柄的手,白光迅速飘散,长枪再次化为了普通的模样,被他随手插在了地上,那轻描淡写的一杵却已经让枪尾稳稳扎进了坚硬的钢筋混凝土中。

“晦姐果然不会让人失望啊!”盈月转身看向雨幕中烟雨朦胧的圣山,笑着感叹道,毫不在意身后轰然爆炸的火球与铺天而来的流星火雨。

然而,青年刚想收回视线在大楼边缘坐下继续等待时,圣山之巅的雨幕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转瞬即逝的异象宛若幻觉,他的眉头却不由得皱了起来。

按说圣钟敲响已经十多分钟了,但夕月依然未能赶到,本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她本就极为守时更别说是圣钟响起这样的情况,那么就不难猜到她不是迟到而是来不了了,而此刻圣山之上的异状更是加深这一判断,刚才的凌日箭分明就是从山巅射出的,一发足以掏空一位月相所有力量的凌日箭射出,随即就发生了异象,不用想肯定是有人趁虚偷袭。

不过留守的月相只有小新和晦姐,虽然星河弓是小新的武器,但她年纪太小根本无法射出凌日箭,那么这堕天一击应当是出自晦姐之手了。

一想到此,盈月反倒松了一口气,再次在跃上混凝土护墙坐下,饶有兴趣的欣赏起了漫天火雨,丝毫不怕它们会落在自己身上。

惹谁不好惹晦姐,自求多福吧!

一发火流星落在不远处的大厦楼顶,顿时将一角的大块水泥崩落,砸向了街道,飞溅的碎砾火星甚至落在了青年身旁,他却毫不在意,目光反而落在下方的街道上,一辆黑色的机车正躲避着雨点般落下的碎石玻璃飞驰而来,在更远处,一辆黄色的大巴带起了一道白色的水线,似乎也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竟然不比机车来得慢。

盈月顿时来了兴趣,再也想不去看漫天的火雨,暗暗猜测起机车和大巴谁能最终逃出升天。

可是为什么非得二选一呢?难道不能都安全逃脱吗?

不如说,在此刻的青年心中两方都已经是死人了,能有一方安全便已经是奇迹了,圣钟所昭示的危险可不是火球或是流星火雨这么简单的。

其实,盈月并非是无能为力,如果是他愿意是可以轻松护得他们安全的,但他却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他的力量应该留着应付更重要的敌人,而不是为了一丝善念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真正的危险还未显现出来呢!

不得不说,机车的骑手技术真的不错,居然不但躲开了不断坠落的碎石,依然还保持着很高的车速,很快便要冲到他的下面,而后面的大巴仗着自己皮糙肉厚除了尽力躲开了几块较大的水泥块外,干脆硬扛着街道两侧的坠物莽了上去,虽说是已经伤痕累累连挡风玻璃都裂成了蛛网,不过居然是与机车渐渐靠近了。

“可惜这么好的戏是看不下去咯。”盈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但话语中却夹杂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只顾埋头逃命的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枚炽红的火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掠过一条侧街坠向了前方的必经之路。

嘭!

流星在柏油马路上砸出了一个深深地大坑,连大厦也来回晃了晃,升腾的黑烟带来了刺鼻的味道,让盈月一时半会看不清下面的情况,此刻他的心中却闪过了一丝疑惑,似乎在撞击引发的爆炸中隐隐闪过了一丝不协调的白光。

日晷?

审判庭?

圣甲军?

总不可能是月相吧……

盈月的心中闪过了几个可能,随即便被自己尽数否决了,日晷的力量源自光明,却是表象光明内里驳杂,绝不可能是如此单纯的白光。审判庭与圣甲军的力量都源自信仰,力量之中皆会带着非常明显的印记。月相就不用说了,就这么寥寥数人,互相都知根知底,而且力量皆是源于黑暗,更是毫无可能。

可在这个世界中除了这三者还会有人拥有力量吗?

除非……

盈月缓缓抬起头看向灰黑的天空,火球的爆炸撕碎了聚集的云团,撕裂的天隙再次出现在了迅速飘散的云雾之中,一缕昏黄的阳光穿透了重重雨幕,划过他的眼前重临于世。

青年顺着斜斜的阳光望去,那缕最终落在了深坑旁,化为一个光点,随即光点迅速扩大,将陨坑与倾覆一侧的大巴尽数吞没,直到将两三百米的街道都笼罩其中才终于停了下来。

“开始了……”盈月轻轻地喃喃道,看着如同蚂蚁般陆陆续续钻出大巴的人影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愚蠢的人类啊!”

话音未落,光中便升腾起了一片淡淡的血色,盈月只是默默看着不断蔓延的赤红血色,丝毫没有施以援手的想法,直到已经稀薄的黑烟带来了一丝腥气,光中终于再度恢复了平静,渐渐飘散的血雾之中已看不见一个活动的身影,只剩下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结束了。”盈月悠悠叹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该干活了!”

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扛在肩上,盈月再次跳到了混泥土墙上,正准备信仰之跃,眼中却出现了一个小心翼翼靠近光域的身影,试探着向光中伸出了手。

“不是吧,sir!”一直很淡定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吐槽了,“这都还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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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无数轮小天使和小恶魔的颅内激战,等叶南柯浑浑噩噩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光明之前。

得,都不用试验是不是只有屋内是安全区了。

但哪怕是脑子再不清醒,也能明白这光域之中是绝对很危险的,一旦踏入估计就再也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站在这里,却已经离那个蜷缩在水泥块下瑟瑟发抖的身影很近了,叶南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虽然脑袋埋在双膝中,但披肩的长发和身上的连衣裙依然能看出“他”应该是个女孩,女孩身材娇小也只有她这样才能缩在那不过脸盆大小的阴影之中,在她的前方一只断臂五指张开,似乎正是它将女孩推入了这片阴影。

女孩就那样抱着双膝,埋头蜷缩在阴影下,双肩微微起伏,压低声音抽泣着,突如其来的屠杀似乎已经击溃了她的意识,只有对死亡的恐惧才让她强撑着没有当场晕过去。

少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算起来,两人的距离不过十米,对于正常人来说也就几步路,如果全力奔跑这样的距离最多不过两秒,要是面对普通敌人,哪怕持枪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但光域那无形的怪物却能在不到一分钟内,便将四散而逃的人群屠戮的一干二净,而且是死得透透的连补刀都不用的那种,那场面太过美丽让他鼓不起一丝踏入光中的勇气。

要不把韩栋丢进去当诱饵得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基友换个活生生的妹纸,血赚好不!

叶南柯都忍不住在心中自我吐槽了,当然这种事也就想想,做是不可能做的,倒不是说卖队友良心过意不去,而是哪怕卖队友恐怕也不过是卖一送一,甚至说不定还得拉着女孩一起送死。

稍微权衡了一下少年终于还是默默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良心过得去才来确认一下罢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腹诽,一直埋头抽泣的女孩居然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明明两人并非相向,她却直接偏过头分毫不差的对上了他诧异的目光。

虽然满是血污,却依然掩饰不住她姣好的面容,但少年的目光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片刻,几乎只是瞬间便被那双异色的双眸吸引了,她的左瞳是浅绿,右瞳竟是熟悉的银灰。

叶南柯对那银灰色的眸子太熟悉了,甚至一个小时前还和它对视着勾指起誓,他几乎是本能的向光中伸出了手,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危险!”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呵斥,一个是担忧。

一明一暗两道银色的光芒在少年的面前同时闪过,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光中竟然传来了金石交错之声。

银光消散,一道挺拔的身影执枪傲立于光中,昂首望向天空。

“该现身了吧!”盈月负枪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片刻的沉默之中,雨幕之中竟然缓缓勾勒出一道妙曼的曲线,以及三对徐徐扇动的无形羽翼。

“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