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平步青云。
白夜将你的身姿染得异常圣洁。
黑夜的污秽终被剥除。
绚烂光晕下,我的身体宛如融冰。
想就此沉浸。
被创造出的美好。
只有你与我的世界。
“但是,这果然。并不是你所期望的吧。”
对于你,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已经,再没人能阻碍我们的感情了。只剩你我的世界、这里的话,一定是有幸福存在着的。”
没有任何人存在,便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所有的想法都能够相互理解。
但是你错了。
“到了这个地步你也该接受我的爱意了吧。为什么直到现在也还要抗拒呢?明明如果是你跟我的话,一定可以相互理解的。”
“那,是不正确的。”
即使如此倾诉爱意、你的眼中也根本没有映出我的身影。
只有这个空虚的世界。
“若是真能互相理解的话,那言语什么的也就不需要了吧。”
你眼里映出的。梦幻般的完美世界。
却连我的存在都不容许。
只是什么都没有,徒留你一人的虚无啊。
“你只是。想创造一个孤独的世界而已。”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又怎么可能是为了那样自私的想法。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你考虑的啊。然而到了现在你还是无法理解我吗?!”
“是啊。我无法理解。所以别把你那些自私的个人想法全归咎到我头上啊。”
“怎么会......这样。”
新生的世界,尚还处于脆弱的蛋中。
现在,它的外壳正被一片片剥离。
你的牙齿陷进了嘴唇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明明我为了你,甚至连世界都创造出来了。可是你却......到底为什么啊?”
你撕碎了自己的外翳,抓伤手臂。
想要将真正的你原原本本地奉献给我。
但是,我却只在那之中看到了陌生。
“好啊。既然无论如何你也不肯接受我的话,那这个世界也绝不会再有人能接受你的。那么喜欢无法相互理解的人类的话,那就让他们试着接受你看看啊!”
终于将自我啃食地只剩下白骨。
你所蕴育的,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破壳而出了。
转念耳中人声鼎沸。
你温柔却又虚伪的声音远去。
只有嘈杂的异响。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的语言。
堵住耳朵也能听到。
残像毫无征兆地出没在我眼前。
是我记不住姓名的七十亿分之一。
看到了,那几乎连相貌都快忘却的熟悉背影。
仍同那天,我最后看到的时候一样。茫茫人海中,他手中握着重要的信物。徬徨失措。
“请好好地活下去。”
背面写有这样文字,映出两人身影的照片被你撕碎扔向天空了。
“怎么可能还活的下去啊。”
回忆在空中飞舞。
人群中连方向都已迷失。你抓住我的肩膀。
“为什么要杀了他!”
仅仅七字的只言片语。
就足以击穿我的心脏。
反驳、狡辩、虚妄。甚至连那天的你的话语都消失了。留下什么也做不了的我。
“已经,怎么都好了。”
沉默不语的我,你口中吞进了枪管。
那是我的无知。
“马上就去见你了......暗。”
眼前染为茜色的晚霞。
惊醒了妄自菲薄的群鸦。
你的一切在我面前流淌。
半空中肆意飞舞的碎片也成了红色。
轻坠地面降为融雪。
冰霜凝为冷雾侵蚀着我的身体。
起伏的峦山在眼前铺张开来。
破旧的木屋。无垢之雪覆盖于你眼中所见的任何一处。
却远不及你身上穿着的和服圣洁。
“我的心意,有好好传达到吗?”
在溪水都已冻结的岸坡。枝叶被夺去的灰色枯木下。
你捧起的双手,却连雪花的碎屑都无法盛下。
“但是这样就好,我已经放弃了。”
突然从天而降的簇簇焰火。
你辗转的眼眸,好不容易映出了我的身影。
却转瞬间被复仇的怒火吞噬。
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你的眼眸。
从地狱归来的冤魂。亲手为你带上狰狞的鬼面。
血红的掌印将你的裙袴染成了绯红。
冰冷的杀意,沸腾的寒气。游荡在复仇的刀尖上。
“......”
村落里狼烟徐徐升起。一分为二的人影。
你踩着罪恶的火焰、从祭坛上一步步逼近到我身旁。
再度沉默不语的我、手中是沾血的枪械。
烈火在眼前窜起,僵硬的指尖。枪口冒起了硝烟。
仅仅后退一步的我。
击穿了面具。子弹从你的头颅穿出。
留下了无法看透的空洞。
鬼面碎裂成两半。
布满泪痕的右颊、暴露于火光中。
无色的融冰尚还在流下、却在半空升华。
血色划过你的鼻梁,滴到地面。
我面前跪倒着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抗拒我呢?我明明,只是想更多地和你在一起而已啊。”
炽热的空气、灼伤了肺叶。
你的话语。
也同样留在了伤口上。
“放弃了什么的、肯定是谎话啊。怎么可能就此满足......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火焰抓住红色的裙摆,变得愈发猛烈了。最终不可遏制地将你整个吞噬。
......
冲天的火光,直逼天际。
沐浴烈火的不死鸟。
在坠落中获得新生。
绯红的翅膀,羽毛化作灰烬一片片飘落。
摔在地面的你失去知觉,永不停歇的时雨落下。从你的身上,升起了几缕青烟。
仅剩的温度也被夺走。
沉寂万年的游乐园重又开始运转。
七彩绚烂的光芒在漆黑的雨夜显得格外刺眼。
灯光在你冰冷的尸体上游走。
看不清脸庞的游人也多了起来。
可谁也注意不到你的存在,肆意践踏你遗留的东西。
黑色雨伞下,印着无聊新闻的报纸。
你什么都不再说出。
雨水浸透了衣物,洗净我身上所有的污秽。就连枪口的血渍。我现在也失去了。
一切重又回到最初的样子。
被摧残到血肉模糊的你,终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你的痛苦、你的思念、你的回忆。全都与你的肉体一同。永远埋葬在了地底之下。
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不留下任何遗言。
只有这近乎无穷无尽倾泻而下的黑雨。
像是为了流尽你那深藏起来的东西。
“但是,这雨也。总有一天会干涸。”
低下视线,只注视自己左手的掌纹。
什么都,不剩的。全部消失了。
只有唯一的命纹。在肆无忌惮地延伸下去。
想起你的话语,同时脑海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果然,这对你来说。是惩罚啊。”
你就在我身后。
四起的蝉鸣、震耳欲聋。
明明是连一棵行道树都不被允许存在的都市之中。
就像是在悼念早已不知消失于何处的八月一般。
你再一次,出现在茫茫人海中。
谄媚的笑容,扭曲到令人无法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回到这里?!”
快速接近我的步伐。一瞬间我撞到了身后看不见的墙壁。
紧握的凶器被你夺去。
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会在真相之地再会。最终审判时,我在火之海洋中等你。”
蝉鸣声中响起的枪声,依旧格外刺耳。
一切戛然而止。像是为了掩盖方才肆意飞溅而出的鲜血。
你最后留下的东西也迅速凝结蒸发了。
黑暗蔓延。
然后,终于又一次回到这虚无之中。
但是人对于怎么也回忆不起的东西是无可奈何的。
头脑已然不清醒。遮天蔽日的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遗落下的手枪。
现在竟也快与我体温融为一体了。
生命什么的,不过是扣下扳机便会消逝的东西。
花朵枯萎。月亮也,很快就要落下。
结果到最后,我只是个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
果然会很害怕啊。
对于自己的死。
仅仅是看见流血便心惊胆战。
割腕什么的,不过是连划痕都没留下的儿戏。
冰冷的刀刃抵在肌肤上的触感,又怎么可能使我忍住不颤抖呢!
可是,你却......
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了。
我取下弹夹。
空膛的枪管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但即使是这样。
与你们一起同去的勇气我依然没有啊。
已经够了。装腔作势也差不多该感到厌倦了。
无论如何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事到如今怎样都无所谓了。
就连悼念离去的你,也只会令我徒增对自己的厌恶。
心中如今感受到的,我拥有着的。这份糟糕透顶的感情。
终有一日也会同你们的死去一起。习惯的吧。
留恋什么的,不可能有。
就这样逐渐忘却。
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好。
你们死去的理由也好。
挣扎也只会更加痛苦。
飞雪也、夏蝉也、落花也、夕雨也、逝者也、生者也、我也。
全都交付予她就好......
丝毫的光明都不被允许。没有裂缝的世界。
你却带着希望的光明降临了。
“已经千疮百孔了吗......”
尘埃似的点滴光辉。自你洁白的发间缓缓飘落。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居然会使你如此痛苦。”
那光辉成了地表耀眼的繁星。
虚无之扉也被照亮。
我们的脚下踩有璀璨的夜空。
已经干涸的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仅仅望着忧愁的你。
便能使我心力憔悴。
“够了。不要再多说了。”
道歉是多余的。
剩下的话语,被我吞食。
膝盖失去力量,眼泪流入星空。
急速凝结起的水雾,成为了遮挡光辉的黑云。
“我的人生。就是同这眼泪一样的东西啊。”
“不是的。”
怀抱着全知全能之书的你。
声嘶力竭也想要向我传达的话语。
“不是的......莲太郎。如果你想要否认自己的人生。那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反驳你!”
从小小的身体里。你现在,想要传达出真正的力量。
“我......已经什么也搞不清楚了。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使你免受痛苦。”
晨间的花露。如上天赐予的恩惠,向我洒下。
“完全。束手无策了啊。”
还是,还是很痛。
听着你的话语。胸口便膨胀欲裂。
露水沾湿的脸庞。你看,就像眼泪一样啊。
“所以,我已经什么都不会再做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流下的泪水。
“我能做的,你也能够做到啊。究竟什么才是你所期望的。即使想一了百了我也再不会阻止你了。你的人生是由你自己来决定的啊。因此......快点回忆起来吧。”
踩着星空,急速下坠的我。
你携着的光芒逐渐与我远去。
那底下。肯定不止有刺骨的恶寒与逼人深邃的黑暗吧。
“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那一定不是会令你后悔的决定。我是无力的存在,所以我如此相信着。相信你一定会开辟出真正的道路。”
我伸手抓住你的话语。空中化作列车疾驰的音符。
穿过了暗无天日的深海。
堕入漆黑的珊瑚之底。
任谁也无法阻止。
成为光芒也无法企及的灯火,是她的生命。
“去吧。莲太郎。”
地表的岩土坚如磐石。
海底深藏的熔浆将此身焚为灰烬。
即使如此,也要继续前进。
贯穿整个世界的中心。
去往你的身旁。
伤痕累累、
与迷茫的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