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钟摆,当瘦弱的、瘦骨嶙嶙到简直不像是人类的手去拨动那停滞不前的秒针时。

黑影窜出,啼鸣十一声骇人听闻的嘶哑声。

时泉再度涌入星河。

白桦树、山樱桃梅。遥远旅途上的一切都化为尘落之时的光景。

后来才明白,只是我们没有成为永恒的资格。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梦在此处便停止了,流下时钟无味的嘀嗒声。

那问题只能使我摇晃起脑袋。晨光射穿了琉璃,视野中仅仅注视着那之后的景象。

“......”

宁静之中人在彷徨。

千代社长干脆地将笔摔在桌上,现在她站了起来。

面向晨光的背影,鄙夷的目光又无时无刻不在刺痛我。

到底做到什么地步才肯满足。

“七羽......而后是静。”

那前方的光芒中,渡鸦似的飞鸟过隙。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莲太郎,你总是给我一种在隐瞒些什么的感觉。”

阴谋的双眼永远躲在暗处。它时刻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那又是怎样的沉默。

其中带着令人难以承受的重压。

缄默绞死了我的咽喉。

“不过。可以吧,之后也随时欢迎你来这里。”

不是为了这种事情而来这里的。

我将视线撇向一侧,猫眼之后的瞳孔蠢蠢欲动。

“我还以为,社长你会知道些什么,关于静的事情。”

“不。只有你知道吧,我不清楚的事情。”

她终于又转过身来。

然而话语中却又总透露出一种诱导我的意图。

这种情况是无法长久的,就和梦境一样。

“您说这些话是否过于大胆了些。”

我确实有些愠怒,但这和表现出来的肯定大有不同。

“之前您也这样问过我,这次我也想试着问问你而已。”

社长只是笑了笑。

“你可以走了。”

我一直像这样被驱逐着。

即使他们注视着我。

恐山千代。

桌上的名牌越发显眼。

推开办公室的门,还看不到哪怕一个忙碌的人影。公司里空空荡荡,寂静中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与不知何处传来电话筒的断线声,清晰到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

看见天空的云。

“和社长说了些什么?跟我说说嘛。”

那时也同样,品尝着不会改变痛苦的滋味。

静看上去总是忧心忡忡,是受到了我的感染吗。

还是说。

不,人远没有改变他人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什么也......”

说到底还是我的度量不过这种程度的东西。

“我听说了,前辈。”

迟疑的脚步跨越无穷时间的阻碍达成一致。

可那时的我,心中只感到一阵背叛她的痛楚。

只是能像这样,一语概括的东西而已。

“听说了,是指什么?”

已经太晚了。

如此想着,我连正视她的资格也被剥夺。

而她仅仅是微笑,似曾相识的。

“能找到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呢,前辈。”

“静。”

而今我也仍行走于前路暗淡的进化之道上。

纵然此身已悄然逼近死亡。

静留下的东西,七羽桌上。现在去做干涉她存在的事情未免有操之过急的愚昧。

能为她做到的,莫过于此的事情。就留到最后吧。

窥视的目光刺痛着后背。

但是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回过头去,办公室的门扉紧闭着。那是一扇没装有猫眼的木门。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人声鼎沸的预感。

这里却一如深夜般死寂。

察觉到异样的大脑,加快脚步离开了公司。

启明星的光,消去得要比以往更迟。窥视着我的人想要她尽快展露身姿。

烟火大会的夜晚,仿佛还没有结束。

大街上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人潮拥挤。

将晚秋飘零的枯叶,看成了飞散的微光。

呵护着弥足珍贵的心脏,想要度过寒冬却是异常痛苦的事。

万千云彩间偶见真正蔚蓝的苍穹,是同与人流中觅见他的身影一般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这头脑一直恍惚着,却在这一刻真正开始思考,目光被深深地吸引。

放弃这一切作弄的意义。

一无所知地呼喊出他的名字。

理性与迟疑此刻全都一文不值,向往着唯一真实的答案猛扑而去。

“明!”

人群的浪潮在触碰到暗礁时被冲散开来。

我掐着他的脖子,就像扼住了命运的喉咙一般。内心自我满足,不愿放手。

骑在那瘦弱的身体上,挥舞未向任何人展露的爪牙,指尖的前端被温热鲜红的液体润湿。

快来试着阻止我。

心中如此呐喊。

“你......放开,住手!”

谁来阻止我。

在他心中也是如此呐喊。

然而谁都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的人,是深陷孤海的自己。

天边浓厚的乌云尽只是加重着,那双眼睛是他们的眼睛。集体的无意识中又有着许多双看不见的残忍之手。

我觉得头晕目眩,这种事情却也无妨。追寻唯一答案的途中,话语也开始无法遏制地随心所欲起来。

“静!你把静带去了哪里!回答我啊,明。子月明!”

那个时候,我才渐渐意识到。仅仅观念上的分歧,也足以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下一瞬间,明白了那头晕目眩的恍惚只是他拳头狠狠砸在脑袋上如此简单的事实而已。

若是能让我自己选择,放弃作为人的资格这种事也能轻易做到吧。

浩瀚蓝海中,传来唏嘘声,也总会有喝彩声。

而一切不过远渡而来鸥乘的风声。

一圈又一圈,我置身于拥挤的拳击台。

炙热是自鼻梁下流淌而出的。仿佛那是存在的,又仿佛并不存在。算了,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

如此真切的苦楚才能使我感受到现实的存在。

明站在那里,这是不会错的。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

抹去的鲜红在手背绽放。

人类不也将这痛苦称作成长的刻印吗?就是在那样的可笑中一步步到达今日面目全非的社会的,令人真正绝望的是,未来也将永远如此。

“喝彩声还未停下,我们便不能擅自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挥出拳套却沿着他身体的轮廓划过。

“你到底,在说什么......!”

抬起头,却看不见星空。

光芒的界线逐渐模糊。

明明凛冬远未至、忽然间感受不到了温度。

肮脏人影重又浮现视野之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似乎知道我的事情。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了。”

加冕胜利荣光之人、他仅仅俯视着我。

可我只想将他当做谎言拆穿。

“骗人的!你还不能走,告诉我你们把静带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鄙夷的眼神令一切沉默。

是的,我明白的。我又怎会不明白自身的愚昧呢。

那声音似乎并不是我发出的一样。

然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缄口不言便是明的回答。

仿佛看到他丑恶的笑容。并不是只属于他的东西,世界的财宝。

本用来抓住他脚踝的最后一丝力量,如今这具身体也在渐渐将它舍弃。

无情的极致便是他踢开了我。

喝彩与唏嘘者皆向四周散去。

谁都,不会再来。在意我的事情。那就像那些美其名曰美好的往日举起裁决的铳枪吧。

“莲太,无论何时都要紧握这双手不能放开,我也会去寻找你的。所以,你也......”

回忆起的是曾经山盟海誓、眼中所见晴空湛蓝。

盛夏的气息仿佛一直徘徊于你身侧。

令人目眩的光晕中,向我伸出了救赎之手。

如今。

亲手抛弃了你给予救赎资格的我,不得不去思考是否该回应过往的一切。

已经够了。

扣下扳机也好,将双眼紧闭。我知道终究万物都会化为虚幻。那个夏日也消散而去。

又怎么可能不接纳你呢。只是人生仅剩下对你的思念,不想再去玷污这份永不会结出果实的感情而已。

“莲太......莲太......”

渐渐远去,如梦似幻。

阴云连绵,愁思千缕。

“莲太郎。”

“前辈。”

两股声音重合之时。睁开眼却只望见无尽的黑暗。仅有她一人在那里。

“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随心所欲蹲下的艾拉。

俯视不成样躺在地面上的我。

毫无征兆打下的雨滴将人群赶回至他们的巢穴。

她想要吸引我的注意,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视线越过那苍白,苍白得有些缥缈的白发。看见了虚空。

“......唔。”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了。

但稍过一会,便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这个。”

与那发色相同的、无比圣洁的白花。

现在,拿着这花的她在眼前。几乎就要与我脸贴着脸。

仿佛被夺去了光辉,艾拉只是嫣然一笑。

“送给你了。”

两世间仅有一株的遥世苍花。

现在,被指引着想要伸手去握住它。不仅仅只是如此。

还有那之后,更为纤细的手。

“呵呵。”

艾拉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

她只是离我逐渐远去。

松开握住根枝的掌心。

我来不及,只能抓住陨落的白花。而后发觉她的身影已然消匿。

“......”

环顾四周,也仅我一人。

“艾拉。”

永不枯萎的残花。纯洁的花瓣完全凋零之时,我预感那也将是我生命终结之日。

一雫微光落在脸颊上,感受到了奇妙的温度。

“够了。”

松开手,散尽的光芒与留在手中的伤痕。

是根枝上的刺所伤。

放下手,人行横道的白线刻画在身体上。

虽然觉得被人踩着前行的生活也还可以忍受。但总还是会欠缺些什么。

车流,鸣笛声愈渐高涨。

仅仅因为、摊开双手躺在这里的人是我而已。我的死亡便是开战的信号,可笑,又可悲的群体。

“好啊。”

将掌中白花碾碎。

要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这些都全然不知的。

信号灯仍在不断变换,意味着一切终结的时候远未到来。细数毫无意义的文字,今天是埋葬她之后的201日。

也终于,噩梦到达了尽头,脑里不再回响失去主人的话语。啃食品味自伊始便理所当然存在的每一天。

纵使人类对我施以谩骂。权当做对我感兴趣的表现。

然后终于将你遗忘。曾无数次梦想过与你重逢的光景,无法言说的话语如今也哽咽在心头。

内心却如释重负般畅快。

可能,感情也只像是百日红一般短暂的花朵吧。

静是无辜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能明白的人又有多少。

说到底关心她的人又有多少?

那是黑暗的裁决。

百货商场今日毫无人影。

只像雕像般矗立原地的店员。连一句欢迎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请给我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