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风冷冽的街道上，人们裹起自己的衣服瑟瑟发抖，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刷好牙之后就睡吧，不用等我。」
接完电话后，我急忙地拿出卧室里的外套穿上，然后吩咐伊早点睡。
「姆，嗯...奇**早点**来哦。」
她似乎想说什么，手指情不自禁地抓住我的袖子，但她没能说出口，只是一脸期盼我能早点回来。
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尽力挤出笑容来安慰她。
「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之前还是独居的我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人期盼着我回家，这种感觉让我既新鲜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讨厌撒无意义的谎，除了能给别人起到心里安慰作用以外还给自己增加心里压力。
如今的我可以说是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但伊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看穿我的内心，我的眼神接触到她的目光后，不由得躲避开来。紧接着她说出来的话让我意想不到。
「奇不**勉强自**，不**面对**话，逃避**可以的」
她的话正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那样，但这样的话语却能紧紧地揪住我的心。
「抱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毕竟这就是“大人”。」
我强忍住想要逃避现实的渴望，抛下这句话，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奇也一样吗？」
在我走后，伊自言自语地说道。理所当然的是，没有人给出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伊坐在榻榻米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头抵在膝盖上，思索着自己的去路。
·
我站在路边不停地挥手，看着不断驶来的车辆，白色车灯晃得我看不清车的样子。
当我面前终于有一辆的士停下来时，我快速地坐进车里，然后对司机说。
「师傅，麻烦去XX医院。」
司机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开车前往医院。
我把肩包放在怀里，托着下巴透过车窗看一辆辆汽车从窗外闪过，照射在我身上的灯光不停地随着车的行驶而变化。
听到女朋友的死讯后，我整个人呆在原地，脑袋里的思绪全被打乱。悲伤？遗憾？还是悔恨？我心中的情绪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只想着快点去医院看她情况。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的错吗？是我没有多点陪她吗？不断自责的疑问在我心中冒出，但是事实摆在我眼前，无论我再怎么后悔也挽回不了。
思绪万千，我的呼吸逐渐急促，双手微微颤抖，我不敢想象她在医院的模样、和她家人泣不成声的光景。
「你的脸色很糟糕诶。」
下车之后，司机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不曾注意自己的表情，有这么糟糕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摸脸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脸色呢。在心中嘲笑自己后，我把手放下来，对司机说。
「没事，谢谢你载我过来。」
司机听到后微笑地向我点了点头，车窗缓缓地移上去。司机的身影随着的士逐渐消失在马路上。
我快步地走向明亮的医院。洁白的建筑在晚上显得别样阴森。
快到达时，我看到前同事在医院门口等待着我。
「你终于来了，快点过去吧。」
他着急地催促着我，我被他所带动，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不久，我们喘着气地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就是这里吗？」
我向他询问。
「嗯。」
拉开门后，有一位女性坐在病床旁，病床上躺着的人的全身都盖上白布，但黑发从侧面披散出来。
「奇，好久不见。」
那位女性是前同事的女友，她跟艾丽的关系一直很好，不难看出她的眼睛红肿，声音也有些低沉。
我微微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病床。不知何时，急切的心情已经平缓下来，只剩下揭露我不愿面对的现实。
「艾丽的家人呢？」
「他们在休息室办理一些手续，不是很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情绪相当低落。」
我拿起放置在角落的凳子，坐在病床旁。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肇事的司机呢？」
「听说是司机醉驾，直接冲到人行道上，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医生说艾丽的外伤不是很严重，但车直接撞碎店铺的玻璃，所以推测是玻璃碎片刚好扎进脖子的大动脉，流血身亡。」
我默默地听她说完，心情反倒很平静。
「可以掀开吗，我想看看她的脸。」
「嗯。」
说完她便轻轻地拿起盖在艾丽脸上的布。艾丽的脸已经没有我昨天看到她那样的红润，说是惨白也不足为过吧。
「可以让我单独跟她说说话吗？」
他们两人听到我的请求后，眼睛稍稍睁大，不过还是默默点头走出病房。
我用手去触碰艾丽的脸颊。还留有少许体温，但她完全没有反应。
我在被单里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很僵硬，但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握回我的手。
「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珍惜你，明明你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我看着她的脸庞缓缓说道，但是我接下来的话如同大坝溃堤一般。
「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我特别紧张，而你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尽力地想把你逗笑，但你像是看穿我的心思完全没在笑，当时我还很沮丧地叹了口气，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反而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你的那个笑容，像是接触到你真正的一面。但是，尽管我再怎么努力你在那之后就没有对我展示过真正的笑容了，我向你袒露我的真心，以为你会跟别人不一样，对我也敞开心扉。果然是我想多了。」
「即使是我也能明白，我们之间渐渐失去感情，无论我做得再多也挽救不来。」
「所以，我厌倦了和你在一起，也想谢谢你曾经接受过我......」
当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下，我松开握着的手，抹去眼泪。
我站起身来，把布盖回她的脸上，径直地走出病房，然后看到前同事倚靠在门口旁的墙上。
「嗯？说完了吗？」
「嗯，谢谢，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你不去看下艾丽的家人吗？」
「不了，反正我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有没有我都一样。」
他对我率直的回答有些惊讶，但他看到我的眼角后，沉思了一会，然后说。
「好吧，能在最后见到你，艾丽应该也会很开心。」
「嗯，可能吧。」
说完后，我朝医院的出口走去，走道里很安静，连我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还飘散着一股酒精的味道。
走出医院，我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乌云很密，月亮不知藏在哪片云里，宛如一片深邃的黑暗。
·
回去的路我没有去打车，也不是说为了省路费，虽然可能也有这么一点点原因，但主要还是想散散心，呼吸外面的空气，毕竟路程不是很远，顶多走20分钟吧。
我有多久没有流过泪呢？好像从小学被人欺负以来就没有过吧，即使辞退工作被父母责骂，我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可能是因为说出了真心话吧，我展现给别人看的总是我最好的一面，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害怕达不到别人的期望。
在那家咖啡馆，我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店长非常平易近人，我以前也有过摔坏杯子，但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原谅或指责我，而是帮我找借口，说地面滑、客人太多又或者第一次做不熟练，还把以前自己犯过的事拿来和我作对比。
当我说“对不起，下次不会再犯”时，他反倒有些生气的说，“怎么可能，有形之物总有毁坏的一天，下次就永远不会犯错吗？嘛，没有人是完美的，犯错就犯错呗，只要肯承认，再多犯几次也无所谓。”
店长说出一长串的大道理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对劲那样，把话纠正了一下，“咳咳，我的意思可不是，只要肯承认，随你摔杯子哦。”
虽然我在店长面前没有伪装自己，但和艾丽认识的那顿聚餐，我还是戴上了“面具”，装作自己对她们聊的话题很感兴趣，装作知己说我也能理解，不停地揣测对方的喜好，以此来讨好欢心。
结果就是这样，“伪装”很成功，但并不长久。
紧接着，伊不经意间闯入我的生活，她就像刚出生的雏鸡，害怕外界的未知，对我产生依赖，我也逐渐对这份依赖“上瘾”，想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认为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
但贤的话让我清醒过来，这只不过是在自嗨，沉迷于自身的优越感。
即使伊觉得现在过得很开心，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这种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也不可能永远赡养她，而她只会沦落为我暂时用来打发无聊的工具。
所以，趁伊还没有发觉到我真实的一面之前，送她去警察局是最好的选择吧，对我和她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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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有多久，我站在公寓下，仰望着自己住的地方。灯没有亮，伊应该是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靠着手机的微亮光源来照亮脚下的路。
当我即将走进客厅时，前方突然冒出一个黑影。
「奇~~~！」
我随即打开客厅的灯，果不其然，伊盖着被子站起来，双手张开，像是在模仿飞蛾的样子，也不知为啥她这次没有扑到我身上
「不是叫你先睡觉吗？怎么不听话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指责她的行为，虽然语气很轻，内心也并没有真的在责怪她，心情反倒轻松了不少。
「对**起，我没**遵守约定。」
她看似有些失落，放下张开的手臂，跪坐在床垫上。我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正好你没睡，我想跟你说点事。」
伊看到我严肃的表情，然后保持裹在被子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也要向你道歉，我遵守不了和你的约定。明明说好让你留在这的，但我想了很久，觉得送你去警察局也是为了你好。」
伊静静地听完后，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从她盖着的被子里逐渐传来咽哽声，然后抽泣的声音渐渐加大。
「对不起。」
我只说出这三个字，想必她的内心受到了不少伤害，我惭愧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哭泣的样子。
「我知**了。」
「诶？」
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她正在强忍着眼泪注视我。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到她的手上，鼻涕看上去也快要流下来的样子，虽然在我看来她的模样不清晰，但她憋红脸的样子我还是知道的。
这次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而是调整好姿势与她面对面。
「如果**、做**帮到、奇**忙，我...」
她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艰难地说出口，因为还有杂音，所以我这次只能举旗投降。
我在桌上抽几张纸巾递给她。
「先擤下鼻涕吧，我实在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她接下纸巾，猛然地擤鼻涕。然后她再次说道。
「我想知**自己**谁，也想知**我为**会是**幅模样，所以，我想**寻找真相。」
伊毅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在这两天里她学到了这个世界的常识，对自己的存在反倒是加深疑问。如果眼前出现了解真相的机会，那她又何必不去尝试呢。
「嗯。说的没错，你长大了啊，伊。」
伊已经有所成长，她再也不是我当初遇到的无知少女。同时我也有些落寞，一想到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伊。
「那**，我还能**奇见面吗？」
听到她的疑问后，我立马对刚才我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就算送她去警察局我也能时不时探望她，而且她如果遭到非人的对待，我绝对会立即带她离开，即便会做出违法的事，因为这是我捡到她的责任。
「当然啊，如果有人对你不好，立马来找我，你随时可以回来。」
她听到我坚定的回答后，瞬间破涕为笑。我想了一会，便对她说。
「后天一起出去吧，明天可以再留一天。」
「嗯！那**，我能提**要求吗？」
「？什么，说吧。」
「**晚能**奇一起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