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举办庆典的广场途中,莎丽尔一路上哼着轻快的小调,路过的人或许会看她一眼,但没有人会把视线过长地停留在她身上,也不会有人因为她而大惊小怪,没有人会把她当成焦点。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
充满好奇的眼光毫不吝啬地往街上的一切事物扫去,其中包括贩卖各种商品的商店,以及流落街头的黑色流浪猫。
“菲亚希,我可以摸摸它吗?”
这只流浪猫对人类似乎没有什么戒心,附近的人或许都对它很好,像是会给它食物之类的。
“喵喵……”
莎丽尔在猫的跟前蹲下,跟它进行愉快的交流,来回交换着几句“喵喵喵”。
“你开心就好。”
“那就是可以啦,我要摸了。”
莎丽尔伸手抚摸猫咪黑色的毛发,那猫的头也在她的掌心处磨蹭了两下。
“它好可爱,我也要养猫。”
“我不喜欢猫。”
“啊,为什么?”
“因为很麻烦。”
“是吗?那就不养了。”
“为什么?”
“因为你说很麻烦。”
“都不问问看我这么说的原因?”
“我想了一下,好像真的很麻烦,像是它半夜找我要食物怎么办?”
那种事情才不会发生啦,除非你白天不让它吃。
“你可以让侍女去烦。”
“那就变成是侍女养了,又不是我养的。”
“可是你可以找它玩。”
“我又不一定有时间可以陪它玩。”
“侍女可以陪它玩。”
“那回去叫侍女都养猫好了,每个侍女规定都要养一个。”
“……要这么多猫干嘛?”
“因为你不喜欢,我要医治你讨厌猫的毛病。”
“我觉得猫肉挺好吃的。”
“你敢!”
当莎丽尔对着菲亚希双手插腰,全身散发怒气时,那只黑色流浪猫跑掉了。
“你把它吓跑了。”
“是你啦!说这么恐怖的话,是猫都会跑掉啦。”
“它又听不懂。”
“你怎么知道它听不懂?”
“因为你没有跑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看那只猫也是赶着要去庆典玩,我们也快去吧。”
于是养猫的事情不了了之,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举办庆典的广场的其中一个入口处了,这里是广场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入口。虽然没有明说,但与其他人集合的地方其实也是这里。
此时此处,菲亚希大致观察了一下,很确定约好的人一个都还没到,倒是注意到了佩纱的几个部下,偷偷注意着他们。
莎丽尔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玩了,当她拉起菲亚希的手,菲亚希却在原地站定了。
“在这里等他们吧。”
“都还没来吗?”
“还没。”
“一个都没有喔?”
“一个都没有。”
“那你在这边等他们好了,我先去玩了。”
“好的。”
“……你居然答应了?”
“答应了。”
“……”
“怎么,答应了你的请求反而不开心?”
“你不是说不要独自一个人跑掉,很危险的,叫我一定要跟着你?”
“那是我说笑的。”
“好啊,居然敢骗我!你就在这里一个人孤单寂寞发霉死吧,我先去玩了。”
莎丽尔头也不回地直接走掉,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留下菲亚希一个人。
菲亚希在附近找了根柱子,背靠着那柱子,闭上双目,养精蓄锐。
每当一个人无事可做时,他很喜欢闭上双眼,把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就让时间悄然流逝,反正他也不在乎,时间对他而言向来不具多大意义。
世上许多人都想尽办法想将时间留住,不甘心就这么让每一个瞬间成为过去,至少也要做点什么才行,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也该睁开双眼好好观察属于这个刹那的风景,或许可以铭记于心,或许许久之后还可以拿出来回味。
正因为没有天长地久,所有的风景都有消失的一天,而消失了的风景则是无法再重现的,于是每个瞬间都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了存在的价值,因为总有一天会消失,于是当下的存在便有了价值与意义。
若是某种存在可以是不朽,那种存在便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如果时间不会流逝,那任何的风景都是廉价的。
如果拥有无尽的时间,则自身的存在便失去了价值,进而导致世间存在的一切也显得毫无意义。
毕竟若是时间在你身上停止流逝,那你的存在又算是什么?
他虽然说不上拥有无限的时间,只是岁月使他看清了时间的本质。既然时间的价值在于流逝,那强求把它留下的意义是什么?还是说正因为知道是办不到的事情,所以才会去尝试,反正失败了也不会被嘲笑,挑战不可能的精神则总是遭人敬佩。
他可没那么无聊,与其总是挣扎着阻止不停流逝的时间,搞得自己狼狈不堪,还不如闭上双目好好睡一觉。
就让一切随风飘去,最好什么都不要留下。
菲亚希选择用以等人兼休息的地方,虽然不太隐秘,却也是个不会有什么人需要近距离经过或路过他的,所以当他感知到有人靠近他时,便知那必定是他正在等待的人。
映入眼帘的金发青年,他不久前在皇宫里才刚见过。
“不好意思,有点迟到了,因为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
希文留意了一下附近,除了菲亚希之外,没有见到任何他预想会见到的人。
“其他人呢?都已经去玩了吗?”
“都还没来,小莎等不及先去玩了,我留在这里等你们。”
“这样啊,丽特希跟修斯克都有参与神殿里的聚餐,可能也因此拖延了一些时间吧,毕竟也是蛮多人参与的聚餐,丽特希是除了祭司长以外,主神殿中唯一的四阶祭司,在神殿里还是挺受欢迎的。”
祭司的阶级制度中,主要分成四个阶级,其中虽然还有细分,但一般上衡量祭司的能力,使用的都是主要的四个阶级。这四个阶级之中,前面三个普遍被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与毅力,修上去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要达成第四阶,则需要依靠自身的天赋与资质。
四阶祭司在帝国里并不多,一般上一座神殿只会有一位四阶祭司,此人也将是该神殿之首,有些神殿甚至没有一位四阶祭司,于是担任神殿之首的便只能是等级低一点的三阶祭司。
这一点在帝国皇城里的主神殿则不太一样,主神殿之首,则向来是身为祭司之首的祭司长担任,希耶娜之子出现后,名义上的主神殿之首便转移给他了。
丽特希是此时帝国中最年轻的四阶祭司,一般上要是神殿里出了一位四阶祭司,而该神殿又已经有一位四阶祭司担任神殿之首了,那该名多出来的四阶祭司,便会被派往其他以三阶祭司为首的神殿,成为那座神殿的领导者。
当初祭司长有意培养丽特希为他的接班人,只是没想到,天资聪颖的丽特希,过早取得了四阶祭司资格,许多管理神殿的学问都尚未来得及传授于她,便也不可能派遣她去领导其他神殿了。原以为这些知识反正她不会这么早需要到,便不急于教导,丽特希对这些事情也没有显出太大的热情,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也是,身为最年轻的最高阶祭司,在祭司界里必定拥有很高的评价,受众人拥簇,希望她不要太过自满才行,世间还有许多她可以学习的事物呢。”
这句话出自向来狂妄自大的菲亚希之口,还真是有点微妙。
“据我所知,她向来为人谦逊,从来不会持才自傲,应该也是深深明白你这句话的道理吧。”
希文的这句话对着菲亚希说,也仿佛意有所指,不知菲亚希是否听出了言外之意。
“如今的这个世代,还真是人才辈出,尤其是年轻的一辈之中,出现了许多有才华有能力的年轻人,纷纷也都得到赏识而肩负重任扛起大旗,这种情况几百年来都不曾发生,真是令人好奇未来的世界走向。”
然后明明看起来也很年轻有能力有才华且得到赏识肩负重任扛起大旗的菲亚希却突然这么说,其目的为何,还真是有点耐人寻味。
“这倒是要看,你决定怎么下这盘棋了,毕竟最能够左右世界局势的人,最终也还是你。”
希文的话,引来了菲亚希那如同他本人般耐人寻味的一抹笑容。
“这倒也不一定,我也只是棋盘上一枚或许比较强大的棋子,但要在棋局中旗开得胜,还是需要场上的每一个棋子相互协作得当才行。”
想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向来也只是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拥有的幻想,他们入世未深,尚不了解世界是如何运作,从而看见了不存在的可能性。
就像是在沙漠上看到的海市蜃楼,因为与自身的欲望一致,便很容易因为确认偏误而信以为真。倘若认真探索分析沙漠中特定部分的环境条件,便会发现所见蜃景肯本不可能是真实的,因为构成它成立的条件根本就不存在。
只要了解了沙漠,便不会被海市蜃楼所骗。
只要理解了世界,便不会被幻想蒙蔽双眼。
所以不管菲亚希表面上多么的自大嚣张,他也十分清楚自己能力的极限在哪里。
或许唯有确确实实彻底地失败过,才能再也不相信幻象。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呢。那就只好拭目以待,看看舞台上的演员,施展各自的本领,能否送上一场精彩的演出。”
“希望故事最后不必以机械降神的方式告终,否则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无可否认,那样还真挺令人失望的。”
当剧情胶着,各种冲突对立无法适当解决时,突然从天而降下了力量强大的绝对的神,把残局给收拾好,于是故事终于得以完结,不得不说,这种结局还真挺扫兴的。
巧合的是,对照世界的历史,类似这种结局,还真常常发生。
不管是神之子降世,还是更早的光暗之神降世,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不定下一次降世的便是与神之子形成对立,神女之类的……
未来无可预料,庸人无需自扰。
“我觉得人类的事情,神根本不应该插手,让人类自生自灭便是,如果那是人类的希望……或许愚蠢的人类也不该向神祈求任何东西才对,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必须付上相应的代价才行,才不是随便求求神就能得到的。”
希文作为光之神的代言人,不知该对菲亚希的言论持有什么看法。
因为要是神不给面子,运气刚好比较差,即使付上了相应代价,也未必能如愿以尝。
倒是他也认同人类不该妄想不劳而获。
希文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刚来时就察觉了菲亚希包扎好的左手。
“你的手上的伤,看来也不是很重的伤,应该随便一个初阶祭司都能治好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就能替你治。”
提出这项提议的希文,当然是带着善意的,不料菲亚希却迅速移开了视线,把左手藏于身后。
“我不喜欢被光魔法治疗的感觉,这种小伤就不必治了,放着不管很快便会痊愈,反正也不碍事。”
菲亚希倒是没有询问,希文是如何得知他手上的伤不重,毕竟伤口清洗好包扎好之后,根本看不出深浅。或许在希耶娜之子眼里,没有治不好的伤,就不存在所谓的重轻之分了。
菲亚希的回应倒是有点出乎希文的预料之外,受伤不想被治疗的伤患虽然很少,但世间还是有的,原因可以有很多,而他也会尊重这些人的意愿,只是他没想过菲亚希也是这样的而已。
希文认识菲亚希也绝非一两天的事,会在今天才知道菲亚希的这个倾向,是因为菲亚希几乎都不会受伤,没有需要治疗的情况,这也间接性说明了他的实力。
“那也行,毕竟只是小伤。我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才有能力使你受伤呢?”
“是佩纱伤的,刚跟她切磋剑术,出了点意外。”
“那还真是挺意外的说。既然她赢了,应该很高兴才对,我看她却不怎么开心。”
“因为她没有赢,她的实力确实很强,但要赢过我还不够,除非我有意让她获胜,她才会赢,只可惜今天我没这个雅兴。”
受伤的那一方,一般上都是不敌的那一方才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有时未免难以点到为止,佩纱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菲亚希却伤了左手,所以希文才判定菲亚希输了。
只是根据佩纱刚才的心情,对照菲亚希的回答,才会显得合乎情理。
“喔,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她或许也向你说了一些任性的话吧?她个性就是这样,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没事,我刻意为难她,她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倒是你,如果我刻意为难你,你会对我恶言相向吗?我觉得你不会。”
“……”
他确实不会,而是会先思考对方为难他的原因,再适当的应对,没必要因为一些小事而情绪化,把心情写在脸上。
只是这样的人,往往别人难以看透,于是就会对你存有戒心。
“你的朋友到了。”
菲亚希的提醒打断了希文的思考,而随着菲亚希越过自己的视线望去,他也确实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