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好的时间,希文他们三人组也抵达了约定好的地方。
菲亚希不知何时从哪找来了一辆敞篷马车。
而莎丽尔则坐在马车边缘,无精打采地摇荡着双脚,看着地上发呆。
瞧见地上的影子之后,莎丽尔抬头看向眼前影子的主人们,随后若有所思地望向深邃的夜空。
“要是我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撒向天空,又会有多少人争先恐后地去捡呢?”
修斯克貌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似的,一副争着要发言的样子。
“……小莎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了?为何要这么想不开?钱太多送给我不就好了,何必要制造这种惨剧呢?”
莎丽尔打量了修斯克一番,眼前的三个人之中,就数他的衣服最华丽了。
“为什么要给你?你家里又不缺钱。”
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只是这还不足以改变修斯克对金钱的爱慕崇拜之情。
“话不能这样说,我家里的钱又不是我的钱……”
“那我撒钱的话,你也会抢着去捡?”
考验爱情的时刻来临了,为了心中所爱,就应该放下身份地位尊严,卑躬屈膝也再所不惜才对!
“……我当然是吩咐下人帮我捡,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去做,我又不是希文。”
只是做人还是必须要有底线才可以的。
可以为了爱情而盲目,但却不能在没有牵引之下盲目前行,因为踩空跌倒还是会痛的。
修斯克觉得自己这种可以为爱不顾一切,却还坚持保持底线的形象,实在太完美了。
莎丽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我陶醉。
不符合身份的话就可以随便乱说没关系了是吧?
倒是修斯克的话语中提及了另一个人,莎丽尔把注意力转向那人。
“希文你会去捡?”
“大概不会吧,又不是缺钱。”
“因为不是撒在你的房间对吧?街上人家乱丢的垃圾毕竟不关你事,房间被弄脏的话就一定会亲自整理干净的。”
把钱给说成垃圾……
面对修斯克的吐槽,希文得出了崭新的结论。
“……你是暗示着我可以去兼职当清道夫?”
“……”
提起清道夫,希文其实也认真思考过,并深深觉得,若是哪天他不当希耶娜之子了,去当个清道夫也还真不错。
想想看,工作也只是每天早晨,在世界醒来之前,上街扫扫落叶什么的而已。
在天空微亮之际,领着扫帚上到空无一人的街巷散散步,扫扫地,呼吸新鲜空气,沉醉在自己的心思之中,那是多么的惬意啊。
毕竟工作也很简单又重复性高,即使心神远游九霄,也不必担心会造成别人的巨额损失,或危及他人的性命。
报酬虽然不高,却也足以维持他独自一人的简朴生活了。
而且无需为了工作而跟别人打交道,内心清静悠然,安逸自在。
这根本是个如幻梦般的职业啊,只可惜好像会很容易遭世人瞧不起,像是父母总是会指着清道夫,告诉孩子,若是不好好努力用功学习,长大后就只能像他们这样了,把尚未理解社会价值观的小孩们搞得一头雾水……他们或许只是嫉妒吧。
他也有想过,打扫厕所的工作好像也差不多,只是那需要他经常待在狭小的空间里,还是清理街道比较美好。
“修斯克,你看看人家希文,明明钱没有很多,也不觉得缺钱了,你钱这么多怎么还这么在意钱啊?”
“那还不是因为他都整天缠着让我请他吃白饭的缘故,连吃饭的钱都省下了,哪还能缺什么钱啊?”
莎丽尔不太想理会修斯克了,于是转向正靠着马车休息的菲亚希。
“那菲亚希呢?你会去捡吗?”
“……施法一把火通通烧掉。”
“……哦。”
“你怎么可以这样烧钱啊?”
不同于莎丽尔的平淡回应,修斯克显然对此很有意见。
菲亚希白了修斯克一眼,不明白他为了这种假设性问题而心情激动的原因何在。
“我开心就好。”
“……也对,你高兴就好吧,哈哈哈哈……”
时间也差不多了,莎丽尔上了马车,便召其他人也上车。
“菲亚希说他知道一个地方看烟火不错,快上车吧,我们这就过去。”
于是众人便上了车,修斯克与希文坐在左边,至此一言未发的丽特希坐在莎丽尔身边,菲亚希在前方的驾驶座坐好后,马车的轮子也随着前方马匹的步伐而开始转动。
很快的,马车来到了皇城郊区的一处山坡下,便停了下来。
“怎么还要爬山啊?我不去了,菲亚希你背我。”
“……怎么?有脚不会自己走啊?残废?”
“累了嘛!”
“我就不累?”
“你这么了不起怎么会累呢?”
“就说你太高估我了。”
“我不管,反正你又不是背不动,上次背的时候也背得好好的,又没有要走很远,你就答应我嘛!”
“……不是很远自己走又不会死掉。”
虽然菲亚希嘴上依旧抱怨,不过却弯下腰准备让莎丽尔上来了。而他手中为了照亮前路的油灯,则交给了希文。
莎丽尔将手中拎着的一袋零食交给最靠近她的修斯克。
“给。”
修斯克接过后,莎丽尔当着众人的面,爬上菲亚希的背。
然后众人就在菲亚希的带领下,往预定的观烟火之处动身。
“大家都在用走的,就你一人要让我背,你不觉得丢脸吗?”
当莎丽尔心满意足地将脸靠在菲亚希的肩上时,他却决定发言攻击了她一下。
莎丽尔望了四周的人一遍,确认大家都是用走的。
“丽特希你也可以让希文背你嘛!”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
“就说只有你是不要脸的……”
“走路就走路,给我好好走!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莎丽尔若不是长得漂亮,大概不会有人理她,不过她也确实长得漂亮,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不久之后,总算抵达了菲亚希所说的观赏烟火之地。
这是一个位于较高处,却也比较平坦的一处山坡,刚好也没有其他树木或比较高的野草遮蔽视线,从这里可以看见皇城市区的许多建筑,灯火通明的市区与黯淡寂寥的夜空形成对比。
不过只要再稍等一下,这夜空也会被点缀得漂漂亮亮,像是为了会见如意郎君,而悉心好好打扮过的羞涩少女那般。
在菲亚希放下莎丽尔之后,众人便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菲亚希坐在最右边,他的左边是莎丽尔,丽特希则坐在小莎的左边,而希文则也在丽特希的身旁坐下。
修斯克心情复杂地站在希文左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唉!大家都成双成对,就我独自一人……”
明明也有很多少女要约我的说……
“就叫你通通答应都到庆典一起玩不就好了,自作孽能怪谁?”
“我真的看错人了,没想到一天之内就让你背叛了我两次,这种朋友我到底交来做什么的?我真命苦啊。”
希文白了他一眼,把一包零食递给他。
“居然还给我酸梅……我心好酸啊。”
“……”
零食是丽特希递给希文,再让他递给修斯克的,他倒是没注意到居然是酸梅。
“我觉得酸梅挺适合你的,话这么多难免口干舌燥,而且酸梅也不止有酸味,说不定百味陈杂之中,能找到你喜欢的,取代掉心中满载的酸涩之味。”
丽特希大佬放话要他闭嘴了,修斯克怎敢不依,只好住口品尝话梅的味道之中所含之深长意味……如果真的有的话。
随意聊了一下,交换了零食,夜空终于迎来了一朵无比璀璨的花火绽放,伴随而来的巨大声响,仿佛在号召着天下,它才是今夜的主角,所有人都必须将心思投注在它身上才行。
在它化为灰烬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各色烟火接二连三绽放于夜空之中,黑暗的夜虽然依旧黑暗,却迎来了无数的精彩刹那。
花火终于绽放了,并迎来了新的一年。
时间随着花火的诞生与消逝而流逝。
从它的绽放,以及声响的点缀,至无声的消逝,空中每一朵花火都一样,时间的流逝是那么的有条不紊,这一瞬间不会逾留至下一刹那,而花火的生命则志在那瞬间的绚丽,刹那芳华,无非弹指之间,便已是永恒。
花火照亮众人的脸庞。
所有人都专注看着那以夜空为舞台,尽显绚烂之态的各色烟火。每一次的绽放,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时刻,都别具意义。
菲亚希早已学会漠视时间的流逝,纵使百花朵朵独特而各具其芳,他看待它们的眼光则始终如一。
花开总会凋零,时间尚已无情,他又何须有意?
只是偶然还是会有,想要护着特定的花,让它自然凋零的心情。即使那也毫无意义。
莎丽尔的视线里,过去与当下仿佛重叠在一起,或许只是朦胧的视觉制造错误的幻觉而已。不过即使过去无法重现,表面上多相似的情景,实质上也是迥异的也罢,若是心中所受所感,是与往昔一致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染指的泪水,所拥有的温度,还是她所熟悉的。
丽特希也像其他人那样全心专注看着一朵朵漂亮的花火,只是随着烟火绽放消逝,心中难免惆怅悠扬。
一路走来至今,她向来表现得优秀而自信,总是那个无需他人为她而操心的存在。
只是在这自信的外表之下,她又何尝不是藏着多数人看待未来的彷徨与迷失呢?
或许正因为了解命运的无可抗拒,时间的不可逆流,所以才会想要培养在时间的洪流中随波逐流时,能够随遇而安的心态。
而此刻,时间又悄悄跨到下一年了,她自认还做得不够好,希望尽力之余,能够坦然接受任何成果就好。
希文此时的脑海中,徘徊着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如此之频繁地思忆起蔚蓝了。回顾今日,一天下来不知为何出现了许多让他不得不想起蔚蓝的契机,或许平时也是这样的,只是他过往惯于回避,如今不愿在逃避了,才更清晰地看见了现实,与感受到内心的真实情意。
若是此时,蔚蓝也在这里就好了。她或许也会喜欢,看看这些璀璨的烟火。
但愿在时间将他彻底吞噬之前,他能获得改变时间的能力。
然后,他能伴随着蔚蓝,看一场烟火,也就够了。
修斯克的心思,倒是意外地飘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亲人身上了。
或许毕竟是亲人,有着无可摆脱的羁绊,即使表面总是装作不在意,内心深处却总还是会适时提醒自己,结果越是不去在意,便越是难以摆脱。
修斯克纵使长期待在皇城,与家乡里的父亲,还是每年都会见上数次的。此时被烟火勾起回忆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哥哥。
依稀记得,可能五年前了吧,他的哥哥跟父亲大吵一架之后,便离家而去,从此音讯全无。
修斯克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印象中也是不欢而散的。
不知此时此刻,他又会在世间的哪一个角落,正在干些什么?
他又会想起他的这位弟弟吗?
即使不会,也是正常的吧。
把烦恼忘却,修斯克观察了一下其他人,所有人都在专注欣赏烟火,脸上因烟火的绽放而时而被映得明亮,时而显得暗淡。
莎丽尔的双眼中好像看得见泪光。
修斯克重新看向烟火。
果然还是很漂亮的呢!就像是梦一样。他小时候也很喜欢看烟火,觉得很梦幻。
只是长大之后,便遗失了初心。
毕竟成长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嘛!
就像是这一次的烟火表演,也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总是会停下的,那时的夜空便会再次安静下来,失去绚烂花火的点缀,宛如卸下妆容的歌女,独自在自己的闺阁中静静睡去,身上没有任何人的视线,也无一丝喝彩。
在烟火表演结束后的一片沉寂之中,众人怀抱着各自的心思,久久不发一言,也就在黑暗中彼此伴随而已。
片刻之后,菲亚希点亮了烟火表演开始时熄灭了的油灯,现实被点亮之后,众人也回过神来,把垃圾收拾好丢进先前带来的袋子里,便又随着菲亚希的带领,往来时的方向回头走去。
莎丽尔这次总算没有再让菲亚希背她了。
归程上,大家的话都不多,或许是都累了吧。
今晚的庆典,也就这样伴随着夜空中绽放的最后一朵花火而落幕了,紧接而至的是幽静的夜色。
远方的皇宫里,伊维斯在若拉的陪同下,也欣赏了皇城里的烟火。
在若拉对漂亮烟火的赞叹声中,伊维斯暂时忘却了身为一国之君的烦恼。
他不知道可以这样看烟火的日子还有多久,也就唯有尽可能地把握当下了。
这个日渐衰败的帝国,即使他想力挽狂澜,也已有心无力。
作为帝国的最后一任皇帝,看着历代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即将毁于自己手中,却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他唯一能做的,也唯有替自己以及这个帝国,奏起挽歌。
烟火结束之后,伊维斯送若拉回去属于她的行宫,在若拉的甜蜜轻声道别之中,他强颜欢笑应付。
一个夜晚的结束,又一个早晨的到来,历史便又倒数了一天。
他只希望,在那最终时刻,自己尚有能力守护心爱之人就好。
另一边厢,佩纱在细细回味过稍早前与菲亚希的战斗之后,也找到了突破修练剑术时所遇到的瓶颈之契机,盘算好何时才该去找希文切磋之后,便心满意足早早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