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清晨,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中总是一片黑暗,就像她的内心一样。
可能这里就是她的内心世界吧。
黑暗,是因为缺乏色彩,也缺乏光线。
于是便暗淡无光,一片空白,亦成一片黑暗。
在这梦里,她总会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看见一个人。
没有任何其他事物的黑暗之境,使她可以不必分心注意其他东西,可以一心一意把所有心思都交给眼前之人,再者,身处黑暗之中,总是使她格外心安。
而眼前的这位少女,她即使不在梦中,每天照镜子也会见到。
因为她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蓝蓝的长发一样长得触及腰部。
而在这奇怪的梦里,她总会跟这位少女交谈,说说各种的事情,永远不会觉得这黑暗的世界有什么不妥,或是这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少女,有任何怪异之处。
梦中的她,甚至不会意识到,那名少女拥有跟自己一样的长相。
以上这一切,永远都是醒来之后,她才会意识到。
就像是梦,永远都是醒来之后,才会发现那是梦。
那又是否会有一天,她会醒过来,发现现实世界也只是一场梦。
人生又岂不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而已?
长眠的死者,又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
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为什么要去思考?她不是还有更切身迫切的事情需要去想吗?
“我已经遗忘了很多东西,就算是曾经有过的心愿,也不过是支离破碎的旧梦罢了。”
她不记得这是梦中之人对她说的,还是她对梦中人所言之的。
会想起这一些事情,启示着她已经快要醒来了。
而醒来之后,梦中的一切,便又会随风而去,与醒着的她毫无关系。
就如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旧世界的一切,皆无需记得,于是也便无从忆起。
她睁开双眼回到新世界,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的床边,这位有着绿色短发的少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哦,我的奴隶已经自动自发醒来服侍主人了啊,真贴心。”
“……”
她的护卫以一种“你还没睡醒吗”的眼神瞄了她一眼。
这护卫毕竟在她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当她说出类似这种发言时,晓得了保持沉默,反正回答了也没什么意义。
她已经了解了少女的习性,她的这位名义上的主人的习性。
蔚蓝总是这个样子的。
见她没有回应,蔚蓝无趣地掀开被子。
“你压着我的被子了。”
她的护卫无言地挪开一些,蔚蓝成功掀开被子之后,坐在她的护卫身旁,揉着眼睛。
“你昨夜去了哪里?”
身为蔚蓝的护卫,绿发少女觉得她有必要知道自己护卫的对象的行踪。
昨夜去了哪里?
蔚蓝想了一下,好像到寒江钓鱼去了。
“到寒江钓鱼去了。”
“……”
绿发少女无言看着蔚蓝。
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寒江,气候也早已在数日前回暖。
她知道蔚蓝知道她是不可能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的。
于是就以无言的抗议,迫使她说出真话就是了。
蔚蓝看着身旁的少女片刻,视线相交数秒,蔚蓝突然捂着额头移开视线。
“啊!突然头好痛,我看我还是继续睡吧,绿茵你不用管我不用紧,今天你就放假去玩吧,我在这睡一整天就是了。”
说完便掀起被子盖过自己的头,绿茵匆忙站起抢过对方手中的被子。
被子轻易就被绿茵扯了过来,她无言看着空无一人的床位。
蔚蓝像是变魔术般消失了。
“……”
看来,今日的时间,绿茵该自己苦恼想想看要怎么消遣了。
今天的早晨格外阴凉清爽,青年卷上了竹帘,轻轻推开窗户,室内立即迎来了一阵阴凉的风。
看看院子内的景色,青年微微一笑,便毫不留恋地离开窗户,往室内一处铺上席子的空旷处走去,在那席上盘腿而坐,并闭上了双眼。
每日早晨醒来之后,以及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在此静坐一刻钟的时间,期间他会把脑袋完全放空,专注感受自己的呼吸,完全不思考任何事情,尽量保持心神安宁无忧。
即使有再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依旧会允许自己每日拥有这早晚半刻钟不受打扰的时间。
对他而言,这两段时间的静坐,分别象征着一天的开始与结束。早晨静坐完毕之后,新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他便会开始处理那一天需要他去处理的各种事物,思考有关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法等。
当夜晚降临之时,睡前的静坐,代表着这一天的结束。在那之后,一天下来占据他的心神的各种事情,都会暂时被他遗忘,他不会去思考它们,尚未解决的问题,就留着明天开始之后再处理。
他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多年,大概五六年了吧,每天都会风雨不改这么做,除非真的没办法,像是今天一样。
虽然眼睛可以闭上而不接受资讯,但听觉无法中断,所以即使是在静坐,周围的各种声音还是会传入耳中,而他对此的处理方式,是尽量不给予理会。
把那些声音都当作与自身无关的存在,不断提醒自己,这些外在的声响,都没有想要打扰他的意图,反而当他主动去注意这些声响时,他却正在打扰它们。
就像是那道穿过敞开着的窗户的风,不受任何干扰地穿过了窗户,也没有为窗户带来任何影响。他就是那个敞开的窗户,声响如风般穿过他,他亦无需在精神上或物理上与之擦身,从而留下任何影响与痕迹。
一般上,若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或是心情很好的鸟儿发出的啾啾声,他都会作此处理,然而,从衣柜里发出的不自然声响,还是会使他微微皱眉。
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鬼,或则说,即使鬼魂真的存在,他相信它们是无法对生人造成任何影响的,自然也无法造成任何声响,像是打开衣柜的门时所发出的声响。
他也没有在家养宠物的嗜好,他认为,自己的居所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乐得清净。他不害怕寂寞,反而不喜欢有人或动物对他纠缠不休。
他亦没有把人或任何活着的生物收进衣柜里的习惯,而且向来有点洁癖的他,也把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别说是老鼠,哪怕是一只蟑螂出现在他的房间,也已经是天下奇闻了。
衣柜放置之处,也是风吹不着,雨打不中的阴凉之处,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下雨,风也出奇的温柔。
再者,他的衣柜也只是随便一间家具店里都能找到的普通衣柜而已,是那种不会动,不会把人吃掉,也不会发出惨叫的普通衣柜。至于那种会动会吃人会惨叫的神奇衣柜,要是世上真有,他也有意见识见识,也好开开眼界。
惨叫声好像是物体跌落地面的闷闷声响之后,才传了过来的,他好像也听见了布料撕破的声响。
“我说……你的衣柜的门上怎么会有钩子啊?”
他不认为他的衣柜会说话,而且还拥有足够的思考能力埋怨他在它的门上装了钩子。
这无疑是一个人说出的话,必是这人从衣柜里打开了门,出来时衣服被钩子勾到,于是不幸摔了一跤,衣服也被勾破了,遂而发出惨叫,最后出言埋怨。
青年觉得自己的推论合情合理,除了有一点无法解释之外。
他的衣柜里哪来的人?
要是他把人给放进衣柜里,必会小心绑好,而且也不会大意地留下任何利器在衣柜里。
他不是绑匪,也不记得有绑过人。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天,他刚睡醒坐在床边发呆,低着头看着地板,结果床底居然爬了一个人出来,差点没把他吓死。
他睁开双眼,确实看到了三年前那个从他的床底下爬出来的少女。
“……不就为了勾你吗?蔚蓝,好久不见了呢。”
他看着这位有着跟自己一样发色的少女,微笑着从地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