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言羽先生教授几人功夫以后,四人每日都勤加练习不敢懈怠。可练着练着慢慢都出现了一些小状况,让大家颇为苦恼。先是苏辩,练习功法总是不得要领,而且感觉越练越弱,原本有些进展,能感觉气息顺畅,手足可以并用,到后面直接连走路也觉得别扭。师傅秘传拳法燕子坠只得形不得魂,一点威力都没有,苏辩整日消沉阴郁噩梦连连。

至此每到晚上,苏辩总对两个师兄说有个黑影站在窗边看自己,眼睛还冒着青光。一开始肖壁、胡贪都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小黑在草庐里溜达而已。后来两人越发觉得不对劲,小师弟苏辩是越说越逼真,越描越恐怖,更要命的是几次两人无意夜里醒来,发现小师弟苏辩大半夜不睡觉,竟然蹲在自己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还十分诡异的冷笑,弄得两人以后每逢晚上睡觉都觉后脊发凉,感到惶恐不安,几日下来两人都变得有点神经兮兮。

这可能还不是最糟心的,两人忍受小师弟奇怪的行为就算了,还有别的更糟心的。大师兄肖壁最近发现自己脱发严重,大把大把的头发脱落,一想到自己练的都是些什么尸啊、鬼啊的奇怪功夫,以后除了变成个秃头,说不定还会脱落牙齿,更加人不人鬼不鬼。一幅青面獠牙,手持催命符,光头缺牙,耳冒蛆虫的丑恶狰狞形象就一直在肖壁脑中转悠,一直挥之不去。

胡贪就更加糟心了,每日下体都会莫名其妙肿胀起来,十分难受不说,还令人十分羞耻。胡贪暗示过几次大师兄肖壁身体有没有奇怪现象出现?大师兄用极悲凉的话说道,哪里是奇怪,简直是要命。胡贪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对对对,简直要命,难受的要死。大师兄就不停的薅胡贪头发,弄得胡贪莫名其妙,你抓我头发干嘛?大师兄薅了半天,十分生气,你才掉几根头发,那里像我……说着竟有些哽咽。胡贪才发现原来大师苦恼的是掉头发,和自己的苦恼八竿子打不到边。心下糟糕透了,这事总不能和师弟、师妹说罢。和师傅说那还不被骂死,心下痛苦又无人倾诉,只能干忍受着。

小师妹也好不哪里去,一双手肿的跟个大白馒头似的,言羽先生弄了些黑糊糊的药膏擦拭后,用绷带缠紧,独独漏出手指第一个关节,依旧要求每日练习用手炒铁砂。小师妹居然也不放弃,每次练习吃痛,豆大的泪珠哗啦啦从凝脂的脸庞上滑落。看得一同上山的嬷嬷十分心疼,央求道,小姐咱疼就不练习了,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再练啊!小师妹唐佩瑜一个劲摇头,叫自己的姆妈不要担心,依旧一边哭一边练。

又是一日日中,练完功夫后四人都回道草庐准备吃午饭。

“苏辩师兄,你晚上都去偷鸡去了么,一双熊猫眼?”小师妹唐佩瑜嬉笑道。

“不知道,每天都感觉没有休息一样,好困!”苏辩耷拉着眼皮说着,低头看见小师妹的手,震惊道:“你的手怎么呢?咋会肿胀成这样?疼不疼啊,快叫师傅帮你看看。”

“没事,师傅都帮我看过了,说是正常现象。”

“唉,都是正常现象,原本不正常,习惯了就正常了,可我可是家中的长孙,我习惯了又如何给家人交待。”大师兄肖壁说着说着又哭起了鼻子。

“大师兄最近咋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委屈死了哟。”小师妹取笑道。

“小姐不可这样和你师兄说话,在唐门是要被打板子的。”和小师妹一同上山的嬷嬷说道。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利索的把菜饭端上桌子。

“二师兄是咋了,一句话不说?”

听了小师妹唐佩瑜问话,胡贪也不搭话,憋红了脸,埋着头吃饭。

见二师兄胡贪不理自己,唐佩瑜又问道:“姆妈,咋几天都没看见师傅出来吃饭呢?”

“你们师傅前几日就下山了,说是要为你们采买些东西。”正说着草庐外有人敲门,传来了言羽先生的声音。几人立马放下碗筷出门迎接。

言羽先生一进门如沐春风,非常开心说道:“不容易啊为你们几个置办这些样宝贝,花了师傅陡大的脸面和许多金银。”说着说着,言羽先生看到几个徒弟,个个愁容满面:一个脸色发青,一个面皮涨红,一个双眼发黑,一个好似才哭过。随后命人把置办的东西安排好,吩咐道:“你们几个吃完饭到我草庐来,按辈分一个个来。”众人应诺。

几人吃完饭后在师傅言羽先生草庐前站立,轮着一个个进屋。

先是大师兄肖壁进去,大概有半柱香的样子,众人看到一个颓废的肖壁进去,一个朝气蓬勃的肖壁出来。前后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大师兄,师傅给你吃啥迷药了?”小师妹问道。

大师兄肖壁用悲悯天下的眼神看到三人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条修罗炼狱路,必是我辈的重要使命。唉,谁叫我既是长孙又是斜嵬谷的首席大弟子。”

三人心中皆道:大师兄脑子烧糊涂了吧!

接着二师兄胡贪进入师傅言羽先生草庐,也差不多半柱香时间,满脸涨红进去,春风满面出来。口中喃喃道:“原来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居然浑然不知,还在暗自苦恼,真是不该。我要为我门担起更多的责任啊!”

苏辩和小师妹唐佩瑜对视一眼,心里同道一声:傻缺。

师兄胡贪出来,传话于苏辩,叫其进屋,苏辩心下怔忡不宁,进了师傅草庐。

言羽先生端坐于书案前,命苏辩靠近些,问道:“为师问你,我传你功夫,叫你不允说与他人听,你道是为何?”

苏辩听了师傅言,心道师傅责备自己把练功一事说与师兄妹听,越发紧张,口中不住道:“师傅,弟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与别人听。”

言羽先生闻言朗声大笑,宽言道:“为师不是责备于你,只是与你探讨而已,不必紧张。”

苏辩摇摇头,表示不得而知。

言羽先生说道:“为师不许你告诉别人你的练功法门,是因为你的功法特别,将是你未来行走江湖的利器,以后江湖人知道了你的底细,你会失于先机。你那大师兄为人谨慎,还稍尚可,而你那二师兄和小师妹都是性直口快的人,难不保那日把你功法说了出去,就不妥了。”

苏辩不住点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言羽先生接着说道:“我传你的四足之功有个别名叫背反功,这是一门极难学的轻功,它需要修炼者否决自己为人的身份、做人的习惯甚至一切思想。把自己当做周遭事物的一个部分,完完全全融入环境,亦把自己当做四足猛兽,届时威力无比,非凡人可挡。所以修炼这门功夫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会走火入魔,无药可医,最后会跟疯子一样。”

苏辩暗暗吃惊,最近见师兄妹都有所精进,自己却是原地踏步,多少心情急切,乱了方寸,要不是师傅提点,恐怕真会变成疯子。

言羽先生未知徒弟苏辩想法,只是想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免得徒弟想法有异,出了状况,言羽先生口中不停继续解释道:“我传你另一项功夫燕子坠,这可是为师看家本领,但修炼这门功夫,初期最为痛苦,没有横练体魄、心脉,却必须用横练的力量还要保持轻盈的身法,身体最易弄伤。故遇到瓶颈切不可强行修炼。”

“你练得两门功夫都是极其危险,师傅非常看重你的潜质,才叫你练最难的两门功夫。你虽有天资,可这两门功夫太难太难,连师傅当初也是久许未有进展,你不可操之过急,自毁前途。”

苏辩自是没想到自己在师傅眼中是“极有天赋的弟子”,一段时间比起师兄妹的天赋、家境多少有点自卑,只想自己凭毅力磨炼,这下大获信心,心中只觉得要打起精神,不可让师傅失望。

“你家人和乡亲的事为师知你心中苦楚,但你年纪尚幼,不该背负这么大的包袱,这个是国家的不幸,民族的不幸。为师自会找人帮你打探缘由,等你武有精进在下山不迟。”

说起苏辩家人,苏辩不免想起父母和爷爷,一阵悲伤油然而起,只觉得眼帘朦胧,鼻子酸楚。

言羽先生起身,摸着苏辩的头顶,良言安抚道:“苏辩自是我门中最听话最努力的好弟子,今后望你承我衣钵,行侠仗义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家人在天有灵,也定是为你感到骄傲。”

苏辩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流,抽泣道:“徒儿谨记师傅教诲,以后武有所成,定不叫天下人再受我的罪。”

“你能够用自己的苦楚,理解天下人的苦楚,为师为你感到自豪。好了去唤你师妹进来吧,你和师兄都在外面等着,为师一会还有事情交代。”

“是师傅。”苏辩擦去泪痕然后拱手出门。

苏辩出门,小师妹大奇,这几个师兄是怎么呢,一个疯了,一个傻了,这个三师兄是痴了,不知道师傅是摆什么迷魂阵呢?

怀着忐忑的心,小师妹唐佩瑜也进了屋,只一会就开开兴兴出了门。心中还在纳闷:不知道师兄们是咋了,明明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询问嘛。

一行四人挺身列队等师傅出屋。少倾,言羽先生出了草庐,对几个徒弟说道:“为师这次下山,置办了许多物件,皆是你们的练武器材。”说着安排人把东西送了过来,接着道:“负重甲每人一副,除了沐浴更衣,其他时间皆不可脱下。肖壁这身束缚衣,你练功时穿上。这双凸点玄铁鞋是胡贪的,这个面具是苏辩的,这个天山白玉膏是佩瑜的。”东西一一发下,四人拱手谢师恩,然后都回房试试物品。

肖壁穿上衣服,发现一股极大的力量压缩周身,肌肉传来疼痛的冲击电流,连骨骼都受到挤压发出咯咯声,单穿这个束缚衣都已是万般痛苦,更别说还要穿上一套负重甲。

胡贪穿上玄铁凸点鞋,觉得脚下似被灌了铁柱,有千斤之力,走了两步那是哇哇大叫起来:“疼疼疼!不行不行,这玩意不能穿,脚底疼死。”

“不穿怕是不行吧,师傅可是要求严格。”说着苏辩带上了面具,这面具好似天生,亲肤贴面,毫无异样。可一会苏辩就发现不对,自己口鼻都被这面具死死罩住,面具透气性极差,立马呼吸困难,觉得要窒息而死。

言羽先生不知何时进的屋,对三人说道:“运用平时你们所学的内功心法,自然会好受些,当然也只是缓解,要你们完全适应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可偷奸耍滑私自取下。”

三人起身纷纷应诺,然后恭敬礼送师傅出门。

得了指点,三人分别运用起各自的内功心法,顿感压力骤减。三人欣喜若狂,连忙把负重甲也穿上,压力又重回周身。

“我觉得吧,咱以后能不说话,都不用说话了。”胡贪吃力说道。

“没想有一天会觉得说话也会这么费劲。”大师兄肖壁回应道。

苏辩在一旁默默点头,他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免力用内力维持呼吸状。

至此几人开始了新的练功之法。无论三伏天还是三九寒,每日无休,勤学苦练。一晃时间飞逝,转眼到晋历214年,苏辩转眼进谷二年了。晋国和夏夷两国的战争,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又出现了逆转,两国在丰禾城一打就是六年,晋国因占有天堑和火器优势勉强守下丰禾城,晋国只能守不能攻,夏夷国虽能攻但打不破城池,战争僵持住了。

一日,草庐外有一只青鸟落在屋顶啼鸣,言羽先生取下青鸟脚下书信,一封烫金朱漆信,书上封面写道:上敬言羽先生亲启。言羽先生拆开信封,信中所写一大段都是“阔别已久”“别来无恙”“恩深义重”“为人师表,教导有方”等问候语和感谢词,说道正题时,只说:“壁儿祖父今年高寿八十八,思念孙儿成疾,借寿辰之际,参照旧例,敬恳允犬子归家一聚。望先生携徒共赴,肖门上下恭候。”文中下面署名的是“丰禾城宝丰庄肖寅生敬上。”额外还有一张请帖,落款兹定于晋历甲午年丁卯月己亥日。言羽先生心道:也就是三月十八日,大约还有一月有余。看毕,言羽先生收了信,提笔回复,而后将写好的回信绑在于青鸟腿上将其放飞。随后请嬷嬷叫来四个徒弟,吩咐道:“你们这段时间练功不易,三月十八正好是你们大师兄肖壁祖父寿辰,我且带你们一同贺寿,你们收拾好各自行李,明天出发。”

经过二年的磨砺,几人已经适应了高强度的器械,心态也缓和稳健许多。以前的许多的身体不适,也逐步消失。不脱发了,身体也不燥热了,手也不肿胀了。只除了苏辩,黑眼圈有增无减,嗜睡严重。

听闻明日可以下山,众人都非常兴奋,想到数年未见的家人,肖壁更是激动不已。当然这些都不包括苏辩,他现在头脑晕晕,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言羽先生还在交代外出纪律和山中剩余工作安排,众人便听见一旁呼声大作,望去竟见苏辩闭目而立,已然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