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怎么会这样……”
足尖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肌腱发力再次高高跃起,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令身形得以在楼宇间闪电般高速弹跃。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的事物飞速后掠,连意识都几乎要被肉体甩在后面——能够将不属于人类的体能发挥到极致,正是瑶梦作为解神者天赋的证明。
然而在灯火辉煌的美食街上全速疾驰的身影,无论怎么看都称不上优雅,反而透出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不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穷鼠畏猫般的奔逃了。即便如此,笼罩在后背的寒意却没有半分减少,甚至化为清晰的刺痛感沿着脊椎奔走。
“……哈啊……呼……可恶。”
寄宿在神格体内的瑶梦理所当然地无需呼吸,但她身为人类残留的本能仍然驱使着她大口的吸入夜间微凉的空气。
【抱歉。我不擅长高速运动,权能也无法提供帮助。】
瑶梦此刻链接的神格是奈芙蒂斯,这位身居亡灵引导者之位的冥府女神总是一副清冷的姿态。哪怕知道她确实爱莫能助,但这副淡然的口吻还是刺激得瑶梦心里一阵火大。
——不仅是速度,连神格的力量上也被完全压制了啊。
神明没有强弱之分,在特定的领域内,每个神格都拥有趋于无限的力量。但实际上,战斗中神格能够发挥出的水平却受到“同步率”的限制,也就是考验身为载体的神格与身为内核的解神者之间羁绊强弱——把神格看做是战车的话,瑶梦就是车辆的驾驶员,车上挂载的硬件和驾驶员的操作共同影响着车子的表现。
正是为了训练与奈芙蒂斯的同步率,她才会特意链接到这位觉醒程度相对较低的女神身上。为了确保战斗中不发生意外状况,还拜托了司掌生命神权的木花石长姬作为援护,可谓是用心良苦、思虑周全。
可惜……这道对应意外状况的保险,却变成了最危险的意外状况……
“找到你了,瑶梦姐姐——你要去哪儿?要好好待在木花身边才行哦。”
街角明暗交界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浮现出身披华丽和服的窈窕身影,黑发飞舞间,浅粉的花瓣随风飘散。精致的脸庞上半部分被一张半覆面式面具遮住,只露出紧紧抿成一线的樱色双唇。
与此同时,从背后声音传来的方向,爆发出与甜美声线不符的寒意,令瑶梦的危机感一口气飙升到了顶峰——漫天的幻灵火符受到无形力量的操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她笼罩下来。
【神权解放·三度审判——!!】
在火符即将接触到身体的瞬间,她的手中骤然一沉,机械感十足的巨大权杖落入了她的掌心,末端是由数据水晶制成的夸张双刃。借助挥舞这柄既是冥界钥匙、又是引导之旗的权杖,几近凝为实质的神力喷薄而出,推动着她的身体于半空中拉扯出一道残影,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硬生生平移了数十米。落地的同时,将权杖赋予的力道化为一记沉重的下砸,狠狠劈向拦在前方的黑发女子。
下一秒,月白色的桐油伞急旋着张开,权杖半透明的刃口以开山裂石之势落在油纸蒙成的单薄伞面上,却被轻描淡写地弹开。与此同时,漫天飞舞的符纸有如活物般急转了一个角度,暴雨似的落在瑶梦身边。
“呜啊——!”
【嗯……】
十多张火符同时引爆,只凭产生的猛烈爆风就足以将任何凡俗之物撕成碎片。奈芙蒂斯不愧是女神容器,虽然处于爆炸的正中心但仍然承受住了冲击。即便如此,作为控制者的瑶梦可没有那么好过,附有神力的符咒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吹飞,与奈芙蒂斯的链接同步率一口气大幅降低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感受到链接者的虚弱,奈芙蒂斯也发出一声苦闷的低吟。
啪嗒——
赤着脚踩在美食街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现身出来的是一名身穿神女服饰的娇小女孩,樱粉色的缎饰将垂及脚踝的柔顺长发扎成两个马尾,褶皱繁复的裙摆无风自动,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上交叉绑着的丝带。
“木花……”
瑶梦只感到嘴里发苦,双手握紧了长达两米的审判权杖。
“为什么要跑呢……不是约好了吗,瑶梦只能注视着木花……”
少女双眸迷离,梦呓般的轻轻呢喃着,指尖再次幻化出一叠火符。
完蛋了,和占有欲发作的木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用蛮力突破也没有可能——如果凭依的是源氏或者学姐,还可以通过机动性甩开她,但奈芙蒂斯在速度和解放力量上都无法媲美觉醒后的木花开耶姬,就连冥府的权能在生命之神面前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瑶梦一直为了木花战斗到现在,木花是知道的哦~。所以就请变成木花的东西吧,就像姐姐那样,今后也要和木花永远在一起。”
少女巧笑嫣然,由衷地为了幻想中的未来感到欣喜,指间的符咒跳动着激射而出。
抓住那个刹那,瑶梦也启动了身形——判断出无法再承受一次攻击,孤注一掷地集中残余的神力凝聚在权杖上,仿佛要连同空间一并击碎般挥出冥界之钥,水晶斧刃发出凄厉的尖啸撕裂空气、直扑少女玲珑可爱的身体。
【击穿死亡的门扉吧!神权解放·安息——!】
“姐姐!”
自少女的衣裙上凭空幻化出无数樱花,花瓣飞舞的刹那间已然拼贴成一个人形的轮廓。
永生的傀儡,
不灭的伪神,
寄托着木花畸形爱恋与生命神权的结晶——石长姬随着木花的呼唤,挡在妹妹与奈芙蒂斯之间。这次就连纸伞也无法若无其事地接下权杖的一击,崩碎成漫天花雨。
而用尽了残存力量的奈芙蒂斯同样无法维持住神格显现,与瑶梦之间的链接同步率也在飞速下降。
——警告!链接同步率12%——
——警告!链接同步率6%——
——警告!链接已断开——
链接断开的瞬间,瑶梦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强行弹出了奈芙蒂斯的身体。没有了神格作为容器,人类的灵魂根本无法在现世维持存在,她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融化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意识在迅速地消散。
“放心吧,木花不会让瑶梦消失的……留在木花身边,你的爱也只能属于木花……”
又是一张符咒燃烬,瑶梦感到自己的意识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即将逸散的精神被拖拽着向木花坠落过去——那样的话肯定会变成木花的第二个傀儡,就像她的姐姐石长姬一样。
不要!我不要变成人偶!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简简单单的美食街之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惜她再怎么努力呐喊,以灵魂体的状态都无法和任何人沟通,除非——
【瑶梦,你那边发生什……了……我监测到你的灵魂体……不稳定……白夜学院……】
【院长,想想办法啊!木花要把我做成傀儡了!】
【首先要……神格,建立链……修复,否则……】
虽然通讯里浮士德的声音支离破碎,但瑶梦还是如梦初醒般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能链接到一位神格,就能摆脱木花的拘束法术了,但这里的神格只有……
——已请求和*木花石长姬*建立神格链接——
——请求被拒绝——
理所当然,木花现在已经进入了完全的病娇状态,建立链接的请求几乎是立刻就被驳回了。但即便如此,瑶梦也只能锲而不舍地尝试,在被木花完全捕捉到符咒里之前。
——已请求和*木花石长姬*建立神格链接——
——请求被拒绝——
尝试……
——已请求和*木花石长姬*建立神格链接——
——请求被拒绝——
再尝试……
——已请求和*木花石长姬*建立神格链接——
——请求被拒绝——
——请求已通过,正在建立神格链接——
——神格链接已受限——
“诶,为什么,瑶梦姐姐……?”
一股强大的引力帮助她挣脱了符咒的束缚,视野融化、旋转、形成光影交汇的漩涡,她开始重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和五官,只是稍微有些别扭。
来不及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趁着木花一脸茫然错愕的机会,她驱动着新身体拼命地沿着美食街的小巷飞奔而去。而这次,木花始终没有再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