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们之间的‘战争’要开始了,我们。这座城市的猫们和狗们。”

我没有出声,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们面对面坐着,就像是在等待着随机的流星来划开寂静一般。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尖锐的眼神不时向左边瞥去,只这样还不行,不知道打开了哪里的开关,他站起来并开始绕着原地踱步,打转,铃铛给空旷的房间增添了些悦耳的音色。

“从哪儿说起好呢。”

他自言自语,我在考虑这种打转和说话的方式是不是有助于猫的思考。

“对了,你知道刨冰机么?”

“将冰块放进去,摇动转轮以后将冰分解成碎屑,形成降雪的机器。侧面看起来像是打孔纸带风琴似的,不过比那要小得多。”

“大体知道,虽然没见过。如果你不打那个像打孔纸带风琴的比方的话,反而更好理解些,这两个玩意除了都有个拖拉机似的手摇启动装置以外没有共通点吧?而且现在的刨冰机早就电动化,摇把只是装饰。”

“不,你是见过的。”

“无视比喻的事情么?”

他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究竟在嗅什么我不得而知。然后继续打转。

说实话,我有点想让他停下来,这种循环运动可能有一定催眠效果,让我想给他顺毛。

手心渗出了些汗。

“你是见过的。”

他还是以那和平和平和的男性嗓音说道,这次带了强调的成分。

“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我把手机放在他面前。平放在木地板上。

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声音一旦注意起来便不能保持有条不紊的呼吸了,使我分神的原因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念头:我竟然有点好奇他要怎么解锁我的手机。

他坐了下来,尾巴如羽毛扫般拂过地面,嘴巴又开始咕噜咕噜起来,像是在嚼碎什么壳状物亦或是我的好奇心制成的薄饼。

“哼。”

随着豆子落地似的声响,他把左手(或者爪子)的肉垫摁在HOME键上。

手机就那般顺顺利利,无障碍地解锁了。对此毫无察觉的各色图标乖乖躺在它们应该躺着的位置,和我无数次看到的桌面一样,别无二致。

这部手机果真没有问题,以及,这部手机果真有问题。

“我知道。”

他抬起头来,

“没什么,只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录入的。还记得么,你有次把手机掉落在了草丛里,那时候你还没使用指纹。”

我回想起来,半年前似乎确有其事。说实话,那还是我第一次丢失手机。

当时我正专心地对猫进行拍摄,猫跳起的时候,我就跳起;猫蹲着的时候,我就蹲着;猫趴下的时候,我就趴下。我甚至觉得我的手和脚有些碍手碍脚,如果能彻底变成猫就好了,可那样的话该如何操作相机呢?

我回家整理照片的时候才发现手机被抛下了。这事本身倒并不令我太焦虑,换一台手机就行——反正不是什么有刘海的名贵货,只是我为了方便而设置了相当高的免密支付额度,因此手机的丢失对我来说其实是钥匙的丢失,其意义远超钥匙本身。

所幸的是,回去寻找时,手机如沉入草丛之海的锚一样牢牢钉在原地。在那之后,我就给手机设置了指纹加密手段。

何等合情合理。

“还是觉得你趁人不备的习惯不好。”我歪向一边,用右手背撑起下巴,然后说道。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打开有个L形标志的图标——那是我的博客,我在上面发布照片和文字。

“看看你的所作所为,这张,看她惊恐的眼神,鸡胸肉都从嘴里掉下来了;这张,你竟然从桥下把他的肚子拍了个精光,后来他因为这事儿憔悴,饿瘦了不少;还有这张,这是我,当时我正衔着草从墙缝里钻出来,正因为那天我发现了个好去处而高兴得很,不由地眯着眼扭起头来,你偏偏拍下了这一帧。”

“知道么,后来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去吸猫草了。那东西能停止猫的时间,是危险的。”他又补充,或者抱怨了这么一句。

“还是说说刨冰机的事情吧。”我说。

“无视偷拍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