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长夜正安眠,却以绯色换新天。
浓重如墨的夜幕缓缓拉开,冰轮浴火的血月登上舞台。妖异绮丽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也如同一双大手拨开了所有云雾。整个世界,陷入了绯色的迷局。
高塔之上的神格们原本已经准备开始行动,此时却纷纷像是被无形的绳给牵住了脚步一样,停在原地。
位于千米高空的他们很早就发现了异样,于是无言地看着天上的血月,过了许久,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阿努比斯:“这个血月……是不是大了点。”
精卫:“我没看错的话,这一次,血月降临伊始就离我们很近了。”
赛特:“根据已有的数据,通过计算可以得出,这个血月与我们的初始距离,相比起过去所有蚀之世的平均值,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二。”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因为赛特给出的数据实在是夸张,并且这是他自己、他的终端还有阿波菲斯综合计算得出的结果,完全没有出错的空间。
而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血月的光是有破坏性的,而距离越近破坏性就越强。这一次的血月跟以前相比,就像是敌人离你三米远和离你一米远的区别,威胁程度可以说是指数上升。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血月的月光并非无穷无尽,因为它本身也是“因果”生成的“蚀”的一种形态,发出月光实际上还是会消耗蚀之力的。
那么初始距离的变化带来的差别就像是,敌人原本会在三米外开始攻击你,这个时候他的攻击基本都是打空气,对你没什么威胁而且会白白浪费体力。而现在他和你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基本上所有的体力都会用来糊你的脸,所以说这个数据何止夸张,简直就离谱。
不约而同地,他们看向了计都。
计都摇摇头:“抱歉。我说过的,我已经无能为力。如果你们是想报仇,那倒请便。”
他们当然没这个心思先把计都揍一顿或是怎么样。现在的情况迫在眉睫,当务之急是先行动起来,而行动的中心必然是拥有灵魂链接术的解神者。
嗯,解神者。解神者……
那个少年他去哪了?!
其实他哪都没去,他在白夜学院。这是之前就说过的事情,他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
此刻的他身处于更高的高空,血月的光倾泻而下,笼罩着他,他体会着那种冰冷刺痛的感觉,渐渐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更加的不为所动,仿佛想要凭借自己的灵魂体,为这个世界遮挡所有的血月之光。
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是一种无意义的,可笑的自大。不会有谁觉得这很合理,少年自己都不会这么觉得,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换个角度来说,这同样是一种挑衅。
他在挑衅血月——这听起来又是一个笑话,且不说他在血月面前显得有多渺小,就说血月并非生物,又怎能感受到他的挑衅?
可是少年十分清楚,这轮血月并非真正的月亮,而是“因果”的具象化形态,与人类的关系密不可分。也就是说,血月和那些在蚀世中形成的怪物一样,是有可能存在意识的。
他静静地望着血月,现在他要验证这件事情。
他是对的。他竟然真的引起了血月的“注意”,更多的光改变了原来的路线,诡异地朝他照射过来。
这些照向他的光线开始带上更为强烈的攻击性,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开始将更多的星能牵引进了自己这个灵魂体,而后硬扛下这些光线。
他似乎是要将挑衅这件事进行到底。于是,理所当然的,被挑衅的血月没有坐视不理,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光线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少年沐浴在血光之中,承受着血月之光与星能在灵魂体内发生冲击带来的剧烈变化。那种如同锥心刺骨一般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痛苦到面目狰狞,但他始终坚持着没有逃开,甚至强忍着痛苦没有叫喊出声,竟是借此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最终他坚持了下来,月光和星能经由他的灵魂体相互抵消,达成了一种奇迹般的平衡状态。
不会有谁能想到,他会以极端的,生不如死的痛苦为代价,去制造出这样的平衡。因为这种平衡可以预见的,会在某个时刻被打破。
“学弟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了云雾的遮挡以后,托尔抬头望着那座她熟悉而相距甚远的白夜学院,焦急地说道。
她能够感觉到少年现在就在学院,而且从那些诡异的光来看,学院里正发生着某种异变。
而后她看见了更为彻底的画面。
白夜学院,崩解。
“轰轰隆隆……”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本稳定漂浮在高空的白夜学院开始分崩离析,少年看见他所熟悉的场景正在轰然倒塌。
周遭乱石滚落,尘土飞扬,他的心情却十分平静,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抽干了用于维持学院运转的所有星能,这是他为了对抗血月押上的赌注。
失去了星能支持的白夜学院,在血月强光的照射下迅速土崩瓦解,化作无数碎石尘埃从高空落下。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学院,就此不复存在。
可是并没有谁为之感叹,因为他们看见了少年那被浓郁的血光所笼罩的身影。
包括黑暗神子的神格在内,所有的神格都震惊了。
“那是……解神者大人?”
“他在干什么?好像是想对抗血月?”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是在找死啊!”
赛特凝视着血月之下的那个身影,突然说:“相信那个碳基生物吧。”
他的话将其他神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相信他?什么意思?他的能力很强大是不假,但他只是个人类啊,孤身对抗血月不是死路一条?”
赛特摇摇头:“我要补充一点,他是人类,但他现在是灵魂体。”
“灵魂体……?”
赛特:“我们是神——或许这个身份会带来一些优越感,但是不要忘了,我们不是灵魂体,不会知道灵魂体对抗血月会是什么情况。”
他始终抬着头,说:“现在,这份数据只有那个碳基生物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灵魂体在这方面比起我们更有优势,又或者找到了破解的办法,否则他不会坚持这么做。”
“所以,我希望你们相信他。哪怕他没有办法向我们证明什么,我也希望你们相信他。在他需要的时候。”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赛特这番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