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梅

洛阳花下羽衣轻，一片春光到眼明。

梅蕊如何香不减，冰心还比玉壶清。

江采萍轻轻抹了了抹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就在她刚刚怔忡的时候，纷至沓来的画面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些她守着不放的过往，与那个人相处的一点一滴，就像一个美梦的泡影，让她想伸手触碰的同时又害怕它破碎。

毫无疑问，是眼前这个人的妖术。她想。

“考虑好了吗，如果想找回李三郎的心，在下可以帮忙哦～”太真眯着眼笑着。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江采萍冷静下来，问道。

“这可太令在下伤心了，”太真又一次装出幽怨的样子，说道：“在下真的只是，想报恩而已啊……”

那声音泫然欲泣，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只是其中的话语，江采萍一个字都不信。

江采萍细细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无论是黑色的狐耳还是翡翠色的眸子无不在提醒她男子非人的身份，会是传说中的狐仙吗？

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救过什么狐狸，此人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诡异地出现在上阳宫里，分明是别有所图。

只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妃子而已，他又能从这里得到过什么呢？

听说杨玉环早年在玉真观出家，曾得狐仙授法，从此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难道……她心中一凛，不由得后退几步。

“唉～”太真叹了口气，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江姑娘不愿意信任在下倒也没什么……只是姑娘不争，却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了啊～”

他装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低沉，一阵风吹过，江采萍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狐妖，只有几株原本已经枯死梅树，在男人刚刚出现的地方开得正艳。

上阳宫的日子并不如何难熬，这里曾是武后处理政事的地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仅次于天子的洛阳宫和新为杨贵妃修建的华清宫而已，只是自从杨贵妃宠冠六宫之后，她就再也没能见过那个人。

他离自己很近，经常可以听到华清池传来的歌舞，同一个地方，熟悉的乐师，只不过曲目从她编排的《惊鸿》变成了他为杨玉环新作的《霓裳羽衣》，他们一起奏乐，又一起歌舞，他们一起在梨园听戏，又一起在洛阳宫观花赏景。

听说除了上阳宫附近，其他地方的梅树都被拔空，换上了贵妃最喜欢的牡丹。

宫车依旧阵阵，不知何时，从岭南运来的已不是珍奇梅树，而是一骑红尘带来的上品荔枝。

后宫的妃子们也不再学她的浅淡衣装，又恢复了十年前武惠妃时期的浓妆艳服。

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悉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一夜未眠，看着眼前墨迹未干的《楼东赋》，江采萍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要靠写这种东西来邀宠了？

都怪那只狐狸，那如同春梦一般的幻象，将她已经一潭死水的心激出了一圈圈涟漪，她本已对无情的天子绝望，记忆里的画面却又分明提醒她他们的曾经恩爱。

她狠心用笔将新赋涂去，末了，又忍不住提起笔，用更加工整的字迹重新抄了一遍，随后怔怔地愣在一旁，泪水盈湿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