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亚风原地扑街倒下之后,过了两个多小时。在喂了一瓶‘速效救心丸’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记得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抓住伊晓的衣领,用着那所剩无几的力气说:“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很可惜事实就是这样。在大家告诉他这个事实之后他又晕了过去……
晚上七点钟,夜幕降临,也是到了戴元治宣布开会的时间;该来的还是要来。不过很稀奇,这次开会的地点戴元治没有选择去大礼堂,而是选择在了十班教室里,参加的人也就只有十班内部人员。
往好处想,至少今天十班众人做出来的一系列蠢事不用被抖出去了,不然全校人都要跟他们算账。
傍晚,灯泡通明的十班教室里,气氛显而易见的沉闷而压抑,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教室在一个小时以内被打扫的焕然一新,桌椅板凳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最后面的黑板上也已经没有东西了;毕竟不能再错上加错。
讲台下前面两排,坐着的是班级里的‘高官’,也就是文化课班主任甘老师、正班长萧亚风、代理班长刘艺谦三人,靠窗户的位置上坐着特别允许旁听的星凰学院学生夏清谣。所有人清一色换上了校服和正装,面前放着一系列被通知需要准备的资料和做笔记的小本子。
但即使是这样,要迎接最高级别的领导,这点阵仗还是差得太远了。
此时教室最前端的讲台上,一位身穿古朴服饰的白发青年,端正坐在那准备好的高级椅子上,赫然是戴元治。现在的他简直和刚刚判若两人;银白色的长发不再随意地垂在后面,而是整齐扎了起来,一袭白衣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高贵,俯视面前做笔录的本子;英俊的面庞配合上深沉的表情,那领导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这才是真正的戴元治,整个炎舞国的战警总盟总管。
他巨大的人设反转让伊晓不禁看傻了眼;天呐,这还是刚才那个连衣服都选不好的菜鸟体育老师吗?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和大领导待了一整天。
静默了片刻,元治看了看终端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端正了下姿态,开口道:“咱们利用今天饭后的时间开一个小会,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们干嘛坐那么远?”
闻言,甘老师怔了一怔,扭过头视线旋即往后面望去;除了三个高官,其他人都像是故意似的坐到了教室最后面……
为什么会这样,戴元治其实都知道。于是便放松的微笑了下,又道:“呵呵,大家不用那么紧张,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开批斗会的。”
缓慢而低沉的语气配合上那笑容,让元治整个人的气场又是高了不少。可一句话说出来并没有缓解这低沉又压抑的气氛;坐在后面的众人面面相觑,小眼神的活动很是精彩,但没有一个人敢动。
“做一下自我介绍”元治端着双手,让自己的语气又松了些,“我就是这次来的检查组组长,大家可以叫我戴总管。”
语罢,讲台下众人很是识趣的鼓起了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十分勉强的笑容。
而戴元治,看着这应付领导的惯用套路反而付之一笑,静待着鼓掌声落下,方才再次开口:“我是第一次来咱们磷叶学校视察,很多同学不认识我,所以今天借这个机会开一个小会,把咱十班所有同学跟老师都请过来……”
话还没说完,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急匆匆闯进教室,是那个王主任。手忙脚乱整理着刚刚换好的正装领带,进来看到戴元治,便是谄媚笑道:“对不起总管大人我来晚了,学校里面还有些事情没完……”
面对自己说话被打断这件事,戴元治并不在意,保持着微笑冲他点了点头,道:“不要紧,会议还没开始呢,对了,乌克萨斯先生最近怎么样了?”
“哦,校长先生很好,他还说这次不能亲自来接见您很抱歉呢。”王主任急忙迎合。
闻言,戴元治很有内容的冷笑一声,客套道:“他总是很忙……王主任你先坐吧。”
“哎,好…好”王主任极为罕见地低声下气答应着,一边喘着气往那门口那桌子上走去,经过那平时都是自己发号施令指手画脚的讲台,竟然有一点微妙感。除了校长萨博之外,果然就只有像戴元治这样的大官才能镇得住他。
二人一段简单的对话,却让后面坐着的伊晓陷入了思考;刚刚戴元治提到萨博校长时用的全都是很礼貌的敬语,这就有点让人唏嘘了,明明他才是这个城市的一把手啊,而萨博只是一个学校的校长,竟然能让总管都如此恭恭敬敬的,甚至还不用亲自前来接见,看来这个萨博·乌克萨斯远远不止是校长那么简单……上一次见到他本人还是几个月前的磷叶‘革命’事件,回忆起他那张和气质不符的年轻面庞,不禁让此时的伊晓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王主任缓慢转过身来,视线一瞥便是能够看到伊晓那一众坏学生坐在教室最后,他那张陈旧古板的黑脸便立刻阴沉下来;小眼睛透过闪着‘刀光’的树脂镜片,死死盯着他们,仿佛戴元治不在这里,他就要冲过去把所有人都大卸八块似的。
一不小心和他撞上了视线,伊晓等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急忙把视线避开不去看他。毕竟整个磷叶都知道,落到这个教导主任手里可比死还惨。
所有人到齐,戴元治停顿了片刻,确认一下没人再来,便重新开口道:“请大家来呢,主要是想谈谈这个学校和学生之间存在的一些普遍问题,我听说啊——”
“大家为了给我这个检查组组长留点好印象,咱们班,咱们整个学校花了几天时间,忙着应付各种检查,有没有这回事?”为了缓和气氛,元治很是委婉地说着,又保持着微笑望着众人。
语出,整个十班一片寂静,除了元治之外所有人都把头低了下去,没人敢说不是,也没人敢承认,唯有知道了一切的夏清谣在偷偷笑着;如果是琪薇尔在这里,恐怕她都能笑出声来。
元治早有预料地微微一笑,让自己的语气又委婉了些:“看来是有啊,那咱们就来谈一谈这个事情吧,王主任,你先把这一届学生的工作情况说一下好不好?”
闻言,王主任那铁青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站起来,照着面前摊放着的笔记本内容念道:“经过我们校领导最近的检查,应届学生的文科成绩和整体素质比以往每一届都高出百分之三十,战警特工科目成绩与星凰学院、天苍学院相比更是高出不少。”
一边听,戴元治一边动笔在面前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听得王主任口中所述优秀的成绩,他并没有动容。直至汇报完毕后,又道:“好,那班长来讲一下具体的卫生情况。”
语罢,萧亚风立刻起立,端正姿态道:“我们对学校卫生进行了一次彻底大扫除,负责的是学校前门步行街部分、三号教学楼所有厕所地砖墙壁、平整菜地面积二百五十平方米,铲除杂草五十平方米,清除垃圾的总重量仅有0.5吨,比往年减少了整整一吨。”
此时,从背后的众人视角,可以看到萧亚风后脑勺上贴着一块纱布;没错就是刚才扑街时磕着了。
听得他汇报的一系列情况,甘老师和王主任那脸色都是缓和了不少;好在都是一些值得夸赞的信息。
而这些,戴元治都早有预料,一边动笔记录着,一边面无表情在心里吐槽着:“果然光挑好听的话说。”
片刻后,抬起头来,戴元治继续说道:“很好,看得出来你们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搜集的材料也很齐全,挺辛苦的了。”
一说到这里,王主任跟甘老师急忙迎合着点点头:“不辛苦不辛苦。”
这两个成年人接二连三的献殷勤,在众人眼里看来实在是有够好笑的。
“我呢因为是第一天来,所以对具体数据方面不怎么了解,因为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我们检查组的达叔来完成的,但是呢经过今天的一些视察,我还是有点体会,啊不,是深有体会”元治说着,视线望向伊晓轻松的笑了笑,“因为这些事我都有参与啊,哎呀~今天实在是把我跟我老乡伊晓累坏了!”
与元治对视一下,伊晓也红着脸忍俊不禁笑了笑。真该说不愧是当领导的,一时的俏皮话,让气氛赫然是缓和了些,甚至让周围的大家都放松了的偷偷笑起来。
“我们俩啊,是扫完了前面步行街,又去擦地板,然后又去把墙壁重新刷了一遍,最后还把菜地里的土给运出去了好些,这活儿啊来来回回,到哪里都被人吼,这干得是一个窝囊啊~”摇摇头,戴元治苦笑着,句末的那一句弦外之音却是让两个成年人的心又紧紧揪起来。
“从这一系列琐事之中我发现了很多问题啊,总结归纳起来就是一点——形式主义。”说到重点上,戴元治脸上的笑骤然收敛,俊秀的面庞跟着严肃了起来。
王主任闻言,旋即微微一愣,表情瞬间的僵硬。
“这算是每个学校都有的老毛病了吧,不过我看你们学校尤为严重,就拿这个厕所来说吧,就我刚刚来那会儿,想去个厕所那是真不容易啊,见一个人吼我一顿,要不是我老乡,我估计要跑到校外才找得到能去厕所”元治一边戏谑笑道,又不忘把重点讲出来,“还有啊,搞卫生就搞卫生,你们定这个指标说要把地面擦得能照人,那要是这样还要镜子干什么啊?”
几句话撂出来,台下刚刚滔滔不绝的二人瞬间哑口无言。
“还有啊,我还发现你们学校这个官僚主义现象也很严重,通过学生们我了解到其实大家都对这些早有不满,但就是没人提出来,为什么?这我就要问问你了王主任。”话音一转,元治望着那边坐着满脸尴尬的王主任。
“我……这个……”王主任绷着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几句话说得让伊晓乃至全班同学都直呼痛快,本身他们都有意见,可面临王主任那种陈旧的官僚主义压迫,也只能作罢。
见他这番结结巴巴的模样,戴元治反而是点点头,就知道他说不出来,于是自己继续道:“总是听你们说规矩纲要,可这规矩毕竟是死的,在这个学校里大家主要的目的是共同进退互相扶持,可是今天我却看见,几个同学就为了那么一点成绩差点打起来,这至于吗?有的同学还为了突出自己,恶意的批评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说说这算是一个好现象吗?”
语出,让一直没有发言的刘艺谦,表情更加凝重了些。总管还是给自己留了点面子的,没指名道姓提出来。
“其他的,例如在成绩单上造假,贴假课程表,这些现象就说明你们学校内在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就这样还说什么整体素质高出往届很多呢,这一点也不值得骄傲。”戴元治皱着剑眉一拍桌子,终于是将今天积攒已久的那些情绪都抒发了出来,接着双手环抱,绷着脸靠在椅背上。
就在这时,刘艺谦却突然站了起来,苦着脸,将心中的一些情绪压下,道:“总管,我在这里向各位同学做出检讨,这些天里无论是卫生工作还是其他工作我都抓得不到位,我不该为了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就出风头。”
听得谈话逐渐到正题之上,不知情的王主任脸庞也是浮现了一抹凝重,略微沉默,斟酌着刘艺谦言辞,但就算他知道了也没用,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他说了算的。
眼看这小子还算明白,懂得承认错误,戴元治便把那严肃的情绪收敛了些,道:“我不是批评你想出风头,我是批评你身为临时班长,没有起到带头作用,而且批评和教育方法不当,当然这也许和刚刚提到的那些关于官僚主义有关,在学校,还是在咱们战警学校,的确是需要强调管理,但是这个批评绝对不是恶意伤害和打击还有公报私仇。”
闻言,刘艺谦那双小眼睛里闪着雾水,点了点头。
“你想想看,你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战警考核完了之后那就是战友,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值得为了这么一点分数闹得不和气吗?你就是想突出自己,可突出了之后,弄得大家不团结,又有谁来捧你呢?”戴元治接着批评道。会议逐渐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但这其实是因为戴元治不想放弃教导任何新生代的年轻力量。
忠言逆耳,刘艺谦一反常态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道:“我明白了,是我这次做得过头了,给大家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
语罢,还不等戴元治表态,后排的伊晓却突然起身,立正道:“报告,我也有责任,我不该在正经工作的时候发牢骚!”
“报告,还有我,我对待老师同学应该更加礼貌!”紧接着王龙威也站了起来,态度也十分正经。
“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在大家都干活的时候偷懒!”
“我也有!”
“我也有!”
……
伊晓得忽然起身,简直是一呼百应,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后面所有的学生竟然都站了起来,一一阐述着自己的错误。
这情形,看得是让王主任尤为愕然;以前要让这群小子认错,除非是用记过或者考试成绩叫家长什么的来威胁,而今天,他们却能够一个接一个争着反思自己的错误,这其中的原因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