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百花失色,一米阳光与清风交织分布在这片区域内的两位少女身边。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
面对雪绊这十分突兀的问题,剑崎绪花精致的小脸上却不显任何有意外的神色,似乎已经有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迟疑了约半秒后,诱人的樱唇微微张开,问:“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雪绊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问的太过唐突,那刚刚还十分认真的眼睛立刻收敛了许多,解释道:“只是……稍微有点兴趣而已啦。”
确认了下眼神,绪花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而她那双红色眸子,却也在一瞬间里因为心猿意马而移开,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那张几乎如花朵般高洁的完美脸颊上,已然有点黯然失色的意思。看来这个问题真的很沉重。
雪绊虽然性格迟钝,但是在察言观色上还是比较正常的,剑崎绪花的这一点神色变化,便被她捕捉在眼里。纤手微微紧握,联想到霍凡刚才对她说的话;像她这种我行我素的面瘫高冷属性角色,多半是炮仗一点就着,而现在自己问出这样认真的问题,她能干出什么样的行为还说不准,最坏的结果就是立刻拔刀跟自己正面刚一场……
又过了几秒,绪花忽然抬头,把冷冷的视线正过来直视雪绊,仿佛做出什么觉悟似的,说到:“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想要变强而已。”
“变强……”这个既简单又在某种程度上复杂的字眼,不停的在雪绊内心重复着,使她自己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而她现在正烦恼着的,却是因为另一种原因。
在雪绊的眼睛因为沉思而逐渐暗淡时,绪花却并没有注意到她,轻轻抬起右手凝望着手心,似乎是在短时间里想到了许多,声音中一直带着那点压抑,道:“不变强…不战斗的话,就无法在任何地方生存,这是我族中的家训,而我也只是遵循它罢了。”
这么一说,雪绊不禁感叹;剑崎绪花真是无愧于那冷艳高傲的人设,能说出这么高级的台词来。得知了这些事情之后,雪绊只感觉更加熟悉了,顿了片刻后,又问道:“那为什么要离开天苍呢?论实力的话,那边学校也不差吧?”
绪花再一次地将视线移开,很干脆的说:“嗯…这个问题,也许你能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不过无所谓,我有我自己的选择,那个地方,并不适合我。”
一说到这里,雪绊想起在第三四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只是在教室里转悠一圈就能从走廊里或者其他地方听到各种关于绪花的逸闻;有人说她利用家族的优势霸凌别人、有人说她和天苍的小混混狼狈为奸混不下去才来到这里、也有人说她总是高高在上不与任何人交好……总之都是一些不怎么好的传闻。而流传的这么广泛的原因,当然是要‘归功于’首次见面的那个独特的自我介绍,以及这里是个女校的原因吧,绯闻传播的速度堪比曹操。仅仅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刚刚到这里的剑崎绪花就树立好了一个不可一世的人设和不佳的风评,如霍凡担心的一样;她今后在这所学校恐怕会很难生存。
而对待这一切,当事人剑崎绪花却丝毫不在意,即使是那些不好的传闻传到了她自己的耳朵里也不为所动。这么一想,刚刚说出的那些话也是很契合她本人的个性了。
尽管各种版本的传闻雪绊都有听过,不过她自己却始终秉持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或许是她从绪花身上看到了太多和自己熟悉的地方;对应的家族、对应的身份地位、对应的冷漠个性……又或许是那种独有的‘第六感’,让她觉得剑崎绪花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完全是个糟糕的人。
毕竟倒数第二排靠窗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虽然伊晓就没有)
“比起这些,我倒是很想知道雪绊同学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在雪绊陷入短暂的沉默时,绪花却将那双冷若寒冰的视线再度投来,“应该说…你是为了什么而战的吧?”
闻言,雪绊瞳孔一缩,一下子愣在原地。尽管剑崎绪花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大小姐那种彬彬有礼的敬语腔调,但在别人听来还是带着淡淡的寒意;这个问题真把地狱都给问住了。
“是啊……我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
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眼睛一下子空洞了起来,低下头;她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实际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个疑问就断断续续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影响着她,使雪绊隐约开始回到过去的那种样子。
这样一想,自己曾经的战斗理由好像也和绪花一样呢;为了变强,为了生存,为了某个人……但是在那一夜后全都变了,她不再拥有一切,心中也不再拥有这个目的,甚至是……不再拥有自我。
“呵呵…我差点忘记了呢,过去我也是为了那样的理由,为了变强。”雪绊苦笑着,阴沉的脸色骤然有些苍白。
与绪花的对话,在雪绊破败不堪的内心狠狠的敲了一锤,成功使她在此时此刻记起了自己过去战斗的理由,但过去终究只是过去,雪绊深深的记着,那个夜晚烧掉了所有的‘曾经’,过去战斗的理由,现在对她似乎已经不适用了。
“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和前者一样,从昨天开始这个疑问就一直困惑着她。被墨雨乔拯救,来到星凰学院,她就再也没有了目标,尽管琪薇尔、琦琳、文音的温柔对待一度填满了那内心的空洞,但她似乎再也找不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平静的日子虽好,但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明白了,一切都搞明白了,这些天里困惑着雪绊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现在明确了;
“失去了过去所有目标的我,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我,今后还能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再回到现实中来,雪绊垂下的纤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在极端的情绪加持之下,竟然再度出现了昨晚的异能爆发状态。尽管她搞明白了这些,却依然回答不出绪花的问题,此刻只能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微微低头让人难以看到那双略有些冰寒的眼睛。
沉默保持了很久,久到让绪花都隐约察觉到雪绊此时的异样。于是向前踏出一步,刚想开口问候,从正前方却是突兀地传来一个充满元气的高喊:
“你这家伙,在对小绊说些什么呢?!”
声音从雪绊的身后,也就是通往操场方向的林间小径方向传来,使得绊的身体陡然一激,硬生生的从沉思之中脱离了出来。
绪花的视线,随着雪绊的脑袋一同偏移,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青葱的两棵大树中央,立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女,是琦琳。
熟悉的面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少女眉目如画,肌肤如雪,和雪绊一样圆溜溜的可爱脸蛋豁然有几分异国他乡的韵味。将那头奶白色的长卷发梳理成一个很时髦的发型,掐着腰,一双颇有灵气的琥珀色眼睛,气鼓鼓地望向这边。
“琦琳?”雪绊睁大了眼睛,忽然间的从刚才那股失落中脱离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午饭时间路过这儿而已”琦琳说着,就朝二人站立的方向走过来,视线始终在剑崎绪花的身上。
“从上午开始我就看绊有点不正常……该不会是你这个家伙跟她说了些什么吧?”挡在雪绊身前,琦琳冲绪花说着,轻灵的嗓音中有点点的火气。
一看见琦琳,绪花那张脸就又冷了下来;毕竟一个上午她都能感受到来自前排的,某个人不太友好的视线。于是毫不留情,道:“是雪绊同学自己来找我说话的,况且这些也和你没关系吧?巴尔坎同学。(琦琳的姓)”
说话的时候把头沉下去轻轻把包住餐盒的布整理了下,语气也更加地冷,甚至都不去看琦琳一眼。
这态度无疑是让琦琳更加搓火了,微微皱起了眉头:“咳……”自己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从绪花刚刚第一眼看到琦琳开始,就默默下了决定:千万不要跟这种整天嘻嘻哈哈的家伙扯上关系,一定会很麻烦的。
而碰巧琦琳也是一样:碰到这种难相处的苦瓜脸,千万不要跟她产生任何瓜葛。本来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在刚才路过时碰巧看到了雪绊在和她交谈,一咬牙,才走了出来跟绪花当面对线。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而她俩又没有像伊晓那样的包容力,自然是水火不容,树林之中,此刻顿时是产生了一股火药味。
而雪绊,前几秒钟还在郁闷,现在却因为琦琳的突然闯入而夹在中间不知所措了起来:“那个…那个…其实是我…”
“你这家伙,跟所有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吗?今天在班级里也是,同学们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用不着态度那么冷淡吧?”不等雪绊开口解释,琦琳忽然打响了战争的第一炮。
而绪花自然也不示弱:“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什么要和你们交好的话,就算拒绝别人,那也都是我的事情。”
“唔……真让人火大…”
“还有,以后上课的时候请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吗?巴尔坎同学。”
闻言,一抹红晕快速爬上琦琳的耳朵根,居然被她发现了:“哈…哈?!谁看你了,我是在看你有没有为难绊而已?!”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为难雪绊同学啊,我只是单纯地对她的实力感兴趣而已!”琦琳反转的一击,让绪花那一直僵硬着的面孔也首次出现了比较强烈的情绪。
“这可说不准啊,谁知道你这种僵尸脸黑丝女会干出什么事来?”
“僵…僵尸脸黑丝女?”听得琦琳这瞬间取得奇怪绰号,从小受高等教育没骂过人的绪花,瞬间小脸通红,“你、你在说些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语罢,视线在一瞬间的对上,两个美少女瞪对方瞪得死死的,火药味顿时充斥整个草地,看样子是彻底杠上了。
“哼!!”停顿了一秒钟,二人异口同声喝道。
从旁人雪绊的视角看来,她们二人这争吵似乎完全不需要拉架,反而看上去戏剧性十足,一时间也不知道她们关系是好还是坏;琦琳知道雪绊过去的一些事情怕她再次伤心所以才出面阻止,而绪花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也不知情,两个人都没有错,只是性格上对冲。只不过当局者迷,搞得雪绊自己都有点头晕了地夹在中间。
实际上琦琳的突然出现,在雪绊因为内心而一度陷入黑暗时恰巧拉了她一把,阻断了她的头脑风暴恢复到正常状态,不然的话就一直让雪绊那样胡思乱想,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尤其是对她自己这两天极为不稳定的心态而言……
看这二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重,雪绊只好红着脸上前一步,弱弱的说:“那个…琦琳,其实是我来找剑崎同学的…”
“嗯?!”雪绊的话,猛一下子让琦琳刚刚才燃烧起来的气势瞬间熄灭,圆溜溜的小脸更加红了。
“今天上课的时候剑崎同学帮我回答了问题,所以我想谢谢她才到这里的。”雪绊有些尴尬的讲着,这个时候她倒是自然了很多不像刚才那么扭扭捏捏的。
一说到这里,绪花很微妙的移开了视线,俏脸上的那抹微红稍稍明显了些,小声嘀咕着:“也没帮上什么忙,不用特地来道谢的……”
“琦琳,你刚才说话对新同学有点冲哦,还不……”雪绊轻碰了碰没话说的琦琳,示意让她道歉。
“不必了”没想到还没说完,绪花就先行打断,一听到琦琳的名字就整张脸冷下来,径直向前走去,“我只对像雪绊同学这样强大的人感兴趣,跟某个蛮横无理的大猩猩还说少说点话吧。”
“哈?!”
琦琳因为愤怒而涨红整张小圆脸,头上像是火车冒气儿一样喷发出来烟雾,盯着绪花渐行渐远的背影,就打算扑上去:“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你说谁是大猩猩啊喂!!”
“冷静冷静啊…”幸好身后有雪绊抱着她。的确,琦琳在目前登场的女孩子里性格算是比较脱线的,甚至比戴书云还要离谱,若不是雪绊在这里拦着,搞不好她直接就冲上去咬人了。
虽然身后的琦琳脾气这么冲,却是没能引起绪花任何的注意,她仍然径直向前走着。在快要离开这片树林到操场上时停住脚步,说到:“虽然有个人中途出来捣乱,但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这话无疑是对雪绊说的,引得二人停下此时无意义的行为。
侧过脸,一双惊艳的红眸射来冷冷的光:“我是为了变强而来到这里的,相信你也一样,雪绊同学。”
最后一句落下,绪花便不再多言,甩着那一头秀丽黑发潇洒而去。
在感叹剑崎绪花那侧颜的精致之前,雪绊的注意力又一次被引导到对自己的深思上,面色一变,美眸之中瞬间有各种复杂情绪闪过。
再回想起来,那双赤红色的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与这几天里记忆中的某个人也越来越相似……似乎是,伊晓?
雪绊凝视着绪花离去的方向,因为深思而逐渐阴沉的面孔,使得身边站着的琦琳,再一次的担心起来;看样子自己暂时是说不上什么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了。
作为学院里最早认识雪绊的一批人,琦琳自然是知道她的过去经历了些什么,因此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琦琳对雪绊的关心和让她走出黑暗的期望也是从未停止过,只是这段时间里雪绊的变化太大了些,让她自己也跟不上节奏了,只能像现在这样呆呆地站在一旁干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