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行啊?”伊晓瞪着大眼睛问。
“这个……对于你来说还太早啦”文音好像哄孩子一样的微笑道。
“何解?”
“驱动甲呢,可不是直接穿上就能用那么简单,每一套驱动甲都有它对着装者的要求,异能量、敏捷、力量、反应速度等等,只有达到要求,才能发挥出装甲的真正实力,反之,如果资格不符,就会受到各种限制,甚至会自动解除着装,伤害自身都有可能。”文音很细心的向他解释着。
听着很有道理,果然,任何东西都是有一定条件的啊。
“伊晓同学你现在还太小,可不能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受伤啊。”
文音的声音很温柔,言语之意,伊晓差不多能够明白;就是说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没达标嘛。
这种否认感,他过去也听多了,只不过文音的语调很平稳,笑容也很和蔼可亲,比以前那些班主任的话,听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不过对从来没被人认可过的伊晓来说,还是会有点沮丧的。
因为来自外界长时间不认同的因素,伊晓才会有这种想法,而实际上文音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只是这些……
“而且——”说到这里,文音站了起来,转而望向架子上的NG3装甲,“更多是我自身的问题,我对现在的自己,还没有什么自信心啦……”
忽然间的话锋一转,让伊晓的眼睛又稍稍亮了起来,望向文音,此时她那双湛蓝色的美眸之中,流露着别样的神色。
“身为一个科技人员,需要很高超的技术水平,任何时候都要沉着冷静……但是,像我这种笨手笨脚的人,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原来她是在想这些事情。听到这些话之后,文音的心情,伊晓慢慢能够理解了,甚至还很透彻。
“如果保持着现在这种半吊子的状态去制作装甲,把不完美的成果提供给别人,那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很不尊重的。”
无法容忍自己的无能,故而像现在这样别扭的努力吗……这种心境,伊晓不知为何总感觉很熟悉,就好像身边的某个人就是这样子的……一不小心,雪绊的样子就又出现在了眼前。
真是气人,不知道为什么,闹了别扭之后反而更加容易想起她了。
“所以在我真正完成了NG3前,是不会让任何人穿上它的,那太危险了”文音这样说着,又看向这边。
“唔——”
看到伊晓此时那沉着头有些沮丧的表情,文音怔了一怔,忙改口安慰道:“所以说……只是我自己的问题啦,伊晓同学你不要在意,还有很多比我更出色的科学人员在…”
看着她那笨拙解释着的表情,伊晓却很欣慰:居然连自己的心情都考虑到了,行桥文音,真是个好人啊……如果自己以前的老师,都像她这样那该多好。
有着那样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心,没有被认可却依然努力,这样的她,伊晓豁然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迫切地想要去支持她了。
“那,等我实力够了,您准备好了的时候,我再来找您吧”打断文音的话,伊晓突然抬起头,很正经的说道。
听到她这番话,文音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伊晓的话总是让她很意外。
“…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穿上NG3吗?”
“嗯哼”伊晓微笑着点点头。
“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伊晓同学你也打算期待吗?”文音小心翼翼的问着,仿佛害怕这是虚假的而又一遍的询问。
“当然,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完成它的!”伊晓十分坚定的说。
这句话后,文音好一阵子没有回答;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和认同感,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对于文音这样的人来说,那番话和场景总像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
因为内心的颤动而飘忽不定的双眼,在一瞬间对上了伊晓的视线;那双带着孩童的天真不含一丝虚假的红色眼睛中,所隐藏的真实想法,和他的话如出一辙。
感受到彼此的想法后,文音也很欣慰的笑了。
“那,我们就约好了——”
轻轻地说着,文音向他抬起了手,伸出了小拇指。
“一起努力,等到伊晓同学你这次成功通过了考核,就让你成为NG3的着装者。”
闻言,伊晓也会心地一笑,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她的手指:“约好了,我这次一定会通过考核的!相对的,您也要继续加油哦。”
“嗯!”
再看向文音时,她的那双眼睛仿佛清澈了很多,那其中一定蕴含着对于信任的喜悦感吧。
这时,由于眼前这拉勾的场景,和伊晓脑海内过去的一段记忆发生了共鸣,触景生情,场景内主要人物的样子,便不由自主的涌现了出来。
毫不意外,又是雪绊的样子。
手指拉勾来回轻轻地荡了三下,便松开了。
而后,文音活动了下手腕,挺起胸脯,很有干劲道:“那么,就继续做正事吧,争取今天之内就把这个任务给完成了!”
还在因为刚才那段话而高兴的文音,此时就没有看到伊晓脸上,那骤然发生变化的表情。而伊晓,也只是轻皱着眉头,转身回到那桌前去了。
伊晓这人就这样,表面上脸色风平浪静,其实他的内心活动一直很丰富:“岂有此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老想起她来……”
或许是因为有哪一件事没做完没做好就会让他一整天不安生,也可能是他那“每次闹矛盾都想先道歉”的心在作怪,又或许是因为,雪绊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放不下的对象?
他使劲挠了挠脑袋,伊晓想把那些带有雪绊出现的镜头和回忆从大脑里暂时丢掉,可是没用;越是想要忘掉,就越是记得清楚。
于是只好带着这种“挂念”,再度回到当前的工作里去。
没过几分钟,他就收到了新的任务:“伊晓同学,我需要你把放在那边的头盔零件组装上去。”
这个头盔并不是NG3的部件,只是一件考核时用来连接各部位的摄像头和考生数据的显示设备,只不过文音研究NG3太久,叫惯了头盔,不然也轮不到伊晓这种科技菜鸟来负责。
“你只需要把左侧部位的零件都装上去就可以了,要小心点哦”刚刚受到了鼓励,现在的行桥文音明显情绪高涨了许多,办起事来也活跃了些。
只可惜她这充满热情的一声问候,只迎来的伊晓很没劲,带着十分惰性的一声回答:“哦。”
奇怪,不久之前要他做什么事,哪怕是杂活,伊晓的回答都是“好嘞”、“收到”、“明白了”,怎么这简单的一个组装零件的活儿,他却是这样的反应呢?
这样思考着,文音偏头望了一眼那边桌子前,已经开始干活的伊晓;很正常。
是自己想多了吧。文音又这样安慰自己,而后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当前的工作上来。
又过去了几分钟,平静的角落突然发出一声清响——铛!
一个零件从伊晓的手中飞出,弹射到天花板上,发出那一声让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的声响。
“谢特!”他甩了甩手,嗔怒道。似乎是刚才太用力了。
紧接着,他就皱着眉头,走过去把那零件给拾了起来,重新回到文音工作角落的桌子前。
而这一切,都被悄悄伸出头来的行桥文音看在眼里。那种表情,那种语气,以及他走过去时十分不耐烦的步伐,肯定是有事情。
文音又第一时间把原因归结到了自己身上,敲键盘的手,也一时凌乱了起来:“啊哇哇哇,果然,帮助我这种人…给伊晓同学造成了麻烦吧……表面上鼓励着我,其实内心是很不愿意的吧……”
就在她又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却突然传来伊晓的声音:“老师,我弄完了!”
“呀啊!”文音身体一颤,慌忙把椅子转过来看向他,精致的脸颊上再度出现了那见怪不怪的红晕。
伊晓呢,则是因为脑子里都在想别的事情,这个时候也没发现文音脸上那微妙的变化,只是伸手把那台显示设备递给她,并说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这几句话说的语气也是相当强势。文音弱弱的双手接过设备,慌张到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放回了原位上。伊晓这般强势,弄得她也着急了起来:“那…接下来就,帮我到那边拿一个铁片过来吧,刚好我现在要准备一套东西。”
闻言,伊晓看向她手指指的方向,不远处的一个货架,而后道:“好的。”
接着便转身往那边走了。
见识到他刚才那种反应后,文音却又放松了下来;因为在刚才的短暂对话中,她好像从伊晓的眼睛里看出了点什么。
沉着眼眸,其中透射出来的光也不是很有神,不像是在抱怨什么,倒更像是在因为某些事情或者是某个人而苦恼。
会有这种判断,是因为伊晓的这种眼神,行桥文音早在十分钟前就看到过了;那就是在伊晓刚刚来到这里时,盯着雪绊的过程里。
这么一想那就透彻多了,果然他们二人之间还是发生了些什么吧?
举止毛手毛脚的行桥文音,其实也有着心细的一面。
想到这里,伊晓也拿着那块有些凸起的圆形铁片走了过来,展示给她,确认道:“是这个吗?”
“嗯”文音的状态逐渐恢复正常,不再脸红了,“拿到这边来吧——”
伊晓跟着她,走到隔壁角落的桌子前,此时那桌子上,正有一条很粗的,不知通往哪里连接何处的管道。
“伊晓同学,我把管道抬起来一点,你就把铁片放下去,好吗?”
“明白了。”
说着,二人就相继动身。文音把双手伸到那管道下面,用力抱起:“唔……”
届时,那管道位置便是轻轻往上抬了抬。
“呃……”
看到文音那用力搬东西的样子,伊晓又不由自主的一怔,顺带着大脑开始了胡思乱想:“啊,这种玩意,要是那家伙来肯定很轻松的就……怎么又想起她了?!”
“伊晓同学…可以放下去啦…”
一直到听见文音的声音,才把他从那份意怔里唤回来。
“哦!来了来了。”
说罢,伊晓赶忙抬起那铁片,用力往文音抬起的管道下,那一点空隙处塞。
“再往里面一点…再往里面一点…好啦”那凸起的铁片准确无误垫在了下面,文音才把手抽出来,“看看够不够平衡吧。”
伊晓随即弯腰凑到那管道前,目测着管道的位置是否平衡。而文音则趁着这个时候,悄悄的观察着伊晓。
刚才伊晓发愣的一瞬,也被她给看到了。越来越确认自己刚才的猜想了。
“OK,刚好平衡”观察完后,伊晓直起腰来道。
同时,文音也终于发问道:“伊晓同学,你是不是还在想小绊的事情呀?”
被说中了,然而伊晓并不慌,就像他从容面对老爹而撒谎一样,慢了半拍,答道:“没有啊。”
“你还在因为吵架的事情生气吗?”
“没有啊。”
在回办公角落的路上,尽管此番对话他掩饰的很完美,可文音还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她也很理解伊晓为什么会这样生气,肯定还是因为前面吵架的事情。
“好啦,你不用再掩饰啦,我都明白的,小绊会说那样的话,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啦…”文音很温柔的说着。
伊晓转过脸来,被她看破了心思,于是就皱着眉头,很不愿意地说:“那怪谁?”
说到这儿,文音停顿了下,那双湛蓝的眼眸骤然变得深沉了许多,其中似有许多情绪经过。片刻后,才语重心长道:“其实呢,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多数是因为几年前她经历的一场灾难吧。”
“灾难?什,什么灾难?”伊晓很好奇地问。
自己对雪绊之前的记忆,那就只有六岁时相遇的那个雨天,而从那次之后她就杳无音信,也再也没有穿过那片松树林来到那间小木屋里。
伊晓记得当他再次问起那片树林里有没有住人的时候,老爸说那里失了火,所有住户都搬走了……仅此这些。
“小绊她很可怜的,当墨雨乔老师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伤口一个人昏迷在废墟里,自己的家人也全都……”说到这里时,文音也不由自主的伤感了起来。那种事情,无论谁提起来都会感到很压抑的吧。
伊晓的眼睛逐渐瞪大,这些事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便越发好奇,甚至有些激动,道:“这……老师,您能给我讲讲吗?!”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在伊晓那强势的态度之下,文音将几年前的那个下午,墨雨乔在树林中捡到雪绊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他。
和墨雨乔一样,陷入某种共情中时,就把薇薇校长说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是在几年前一个昏暗的下午,墨雨乔老师在小村子后的一口井里发现了她,那个小村子好像刚刚经历过了什么战争,变成了一片废墟,除了雪绊之外,墨雨乔老师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
“那个小村子…恐怕就是绊之前的家吧,当她被救醒时,神志也非常不清,好像遭受过什么巨大打击一样悲伤,后来墨雨乔老师把她带到了星凰,她也就一直像现在这样了。在那么小的年级失去了家和家人,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灵创伤,也难怪会变成现在这样……”
行桥文音老师是这样说的。
听完之后,伊晓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心中仿佛有一场惊雷暴雨急速掠过,带走了他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