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高中,放学后的学生们兴冲冲地跑出校门,苏碧落迟钝地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教室。看了一眼时钟,11:50,快到和琉苏约定好的时间了。
苏碧落慢腾腾地挪着步子,明明离校门已经不远,可她却有种远在天边的错觉。
“怎么了碧落,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
苏碧落扭头看去,是和她同班的女子A。此时,女子A正用十分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看来自己的脸色真的十分糟糕。
“没事,应该只是昨晚没睡好吧,谢谢担心。”苏碧落轻轻推开女子A搀扶自己的手,露出一个不必担心的表情。
“这样啊。那碧落你路上小心,听说附近出现了游荡的杀人狂,已经有三人遇害了。”
“嗯,我会小心的。”
苏碧落几乎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走出校门,她倚靠在墙上,身体几乎要倒下来,大口地喘气。
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每跳动一下,都让她感到分外痛苦,仿佛身体中沉睡的某物正要把她撕裂。
“不…不可以……”苏碧落用力地捂着心口,气若游丝。视线逐渐模糊,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苏碧落只觉眼前一黑,意识最终沉入到无底的深渊中。
天心公园,位于天海市市中心。若是平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饭后散步的人。但由于近来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在市民间已经传播开来,而且三名男性死者之一的尸体更是在公园内被清洁工发现。
因此,现在不会有人特地跑来公园。不过,这也正是曦雨他们在约在公园见面的原因。
因为不认识路,所以曦雨找到公园时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曦雨环视四周,并没有看见苏碧落的身影。
一旁的石椅上,坐着一个瘦高的男人,穿着白领制服,带着圆顶帽。因为他是背对曦雨坐着的,所以曦雨看不清他的样子。
曦雨走上前,向他搭话。
“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
白领男好像没有听到曦雨的话,一动不动。
曦雨再次拉进距离,提高了音量,“请问你有见到过一个矮个子的女生吗?”
白领男依旧没有回应。
这次曦雨走到白领男的身旁,准备拍白领男的肩膀来提醒他时,曦雨突然间双眼刺痛,他从白领男的身上感受到明确的恶意,对危险的警觉让他立刻缩回了手,然后瞬间后退五六步拉开距离。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领男的身体就扑到他原本所站的位置。
白领男四肢着地,匍匐在地上,像野兽一样。他缓缓抬起头,面对着曦雨咧开嘴,嘴角几乎裂到了下巴,看起来异常狰狞恐怖。
外露的尖锐利齿往下流着涎水,空洞的眼神仿佛注视着猎物一样注视着曦雨。最让人恐惧的是,他,没有脸。
在曦雨惊愕的目光中,眼前的白领男青筋暴起,双手的肌肉像是胎动一般不断鼓起,然后膨胀到电线杆粗细,撑破了衣袖。手指上的指甲不断疯长,如同野兽的利爪。
看到这副场景,曦雨几乎是立刻回想起净琉苏对他说起过的三名死者的死状——爪痕,剧烈击打,全身骨折。难道他是………
“入侵者?!”曦雨来不及多想,白领男如恶虎扑食般左手挥向曦雨,速度比起之前快了将近一倍。
曦雨往地上一倒,翻滚到一边,险之又险地躲过白领男的攻击,然而被巨力轰击的地板碎石还是飞溅起划伤了他的右脸。曦雨还没来得及站起,白领男又发动攻击。
曦雨故技重施,翻滚到石椅旁,双手一撑借力越过石椅,想要借助石椅稍稍减缓白领男的攻势。出乎曦雨意料的是,石椅如同薄纸一般被轻易地劈成两半。
“糟糕了。”
曦雨眉头紧皱,现在的他陷入巨大的危机中。身体突变后的白领男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在他之上,逃跑不切实际,正面硬刚更是无稽之谈,那种程度的攻击但凡是被打中一下,就足以致命。
若是自己手上有武器,或是琉苏在的话……但现在又该怎么办,是就地等死还是放手一搏。
曦雨右手捻起剑指,拭过双目,准备解放双眼中的力量。
“万物皆视,”自己的眼睛能够消灭幽兽的话,那么对付能力不明的幽能使也是可以奏效的吧。
“重明开……”曦雨的瞳孔中金光炽盛,就在他要完全释放力量时,视网膜中映照的身影使他目光一滞。
“怎么……会?!”
一瞬迟疑,曦雨错失反击的机会。下一刻,白领男瞬间出现在曦雨身边,左手的利爪带着破空之声抓向曦雨的头颅。
曦雨被迫停止手上的动作,屈身、低头,几缕头发被劲风切断。趁着白领男攻击后的空隙,曦雨欺身突入敌人怀里,舍身撞退白领男,然后紧接一记扫堂腿,白领男便因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曦雨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乘胜追击,对准白领男的面门一脚踩了下去,却被白领男翻滚躲开。
白领男很快就站起来,回身就是一记凌厉的左直拳。曦雨后退半步,本以为可以避开拳击,却没想到白领男的手臂竟在一瞬间就变长五公分左右,指节还冒出锋利的骨刺。
好在曦雨反应及时,向后弯腰倾倒90°,勉强躲过攻击,然后借助腰部的反弹力瞬间拉近和白领男的距离。然而迎接他的是比沙包更大的拳头。
曦雨左手像蛇一样灵活地锁住白领男的手臂关节,略微用力改变了拳路,右手握拳蓄力一击捶向白领男的喉咙。
喉咙是人的脆弱部位,如果受到重击的话,人甚至可能会当场昏迷。然而曦雨一拳下去只有打在钢铁上的疼痛感,想要缩回手,拳头却被白领男的过度生长的肌肉紧紧束缚着,无法动弹。
错误的判断害了曦雨,白领男的巨手重重地拍打曦雨的身体。一口鲜血喷出,曦雨感觉像是被一辆疾驰的卡车撞倒,身体如同破布一样随意地飞了出去,撞断几棵大树。
足以致命的伤害使曦雨晕死过去,白领男见此变回原本的模样,手臂恢复到正常大小,从容地走向昏迷的曦雨,准备补上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琉苏的呐喊声:,“给我住手。”
袋子中的甜甜圈掉了一地,琉苏不间断地使用空间跳跃冲向白领男。
白领男听到琉苏的声音,身体猛地震悚。它看了一眼昏迷的曦雨,犹豫了片刻,收回刺入曦雨身体的利爪,然后纵身一跃逃向公园出口。
琉苏没有选择追白领男,她抱起胸口血流不止的曦雨,用力拍了拍曦雨的脸颊,悲愤地喊道:“小曦雨,别睡啊,拜托你,不要……”
又是熟悉的地方,又是相同的场景,似乎自从失忆以来,自己昏迷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要长。
曦雨躺在DDD执行部的医务室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如此想到。
“醒了?”耳边传来恬静的声音,温羽心坐在曦雨旁边,用手托起下腮,凝视着曦雨缠满绷带的胸口。
“嗯,该说是好久不见了吧。”在曦雨的记忆中,上一次清醒时和温羽心见面间隔了两天半的时间,但这次他昏迷了多久,他没有确切的认识。
“是啊,真的是好久好久了。”温羽心望向窗外,视线仿佛随着风,飘到久远的过去。少见的,曦雨第一次从温羽心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柔弱和忧伤。
“不过话说回来,每一次见面都是在你昏迷之后。曦雨你似乎是容易受伤的体质呢。”
“这个,是笑话吗?”
“啊啦,难道我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明显吗?”温羽心扬起长长的衣袖,遮住脸顽皮地笑了笑,露在外面的眼角几乎弯成了一轮新月。
本以为温羽心是位温婉端庄的古典美人,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俏皮的一面。
“遇到危险时,就在心中祈祷吧。”
“为什么?”
“只要用心祈祷的话,我……”温羽心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神明会为你祝福的。”
“是吗?!”不知怎的,曦雨别过脸去,“那个,你身上穿的是汉服吗?”曦雨不想让温羽心看到自己的表情,只好拼命地寻找话题来转移视线。
“是的,曦雨懂汉服吗?”
“不懂,只是脑海里有一些关于汉服的知识,而且我单纯地觉得汉服很美。”
“谢谢夸奖。这么说的话,你恢复记忆了?”
“也不算是。关于父母朋友之类的重要事情还是没能想起来,只有有关常识类的知识逐渐熟悉起来了。”
“这是个好兆头,也许不久之后就能想起全部记忆了。”
“但愿吧。”对于自然地恢复记忆一事,曦雨不抱有乐观想法。
不知不觉中,气氛沉默下来。但这种沉默并没有产生不愉快的隔阂,反而有种莫名的舒心。
最终,还是曦雨先开口,“你不问我受伤的事情吗?”
“你想说的话,无论何时,我都会聆听。我相信你,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会说给我听。至于现在,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温羽心扬起衣袖,用手把右耳旁的鬓发梳理到耳后,神色一如既往的优雅淡然。她知性的目光中掺杂了许多曦雨难以理解的东西。
“相信吗?”一股暖流沁入心房,曦雨第一次感受到这份名为信任的情感,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貌似,也不坏。”(小声)
尽管只是曦雨的猜测,关于“入侵者”,温羽心也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从容,所以温羽心才没有询问他被“入侵者”打伤的事情吧。
但曦雨总觉得,除了信任之外,温羽心的态度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时,温羽心看了一眼墙上钟表的时间,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
“嗯,我只是代替琉苏来照看你一会儿。之前琉苏不吃不喝地照顾了你一天一夜,我怕她累倒,就让她先去休息,现在她应该快睡醒了。”
“是琉苏把我带回来的吗?”
“是的。琉苏她,对没能保护好你而感到自责。”
“这不是琉苏的错。”
“这话要记得当面对她说哦。”温羽心会心一笑,微微欠身行告别礼,然后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