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代代生活在南奥菲利亚的塞姆人和伊姆莱人,从来就没听说过谁叫斯大林,也不关心自己生活的地方被改成什么名字。军阀们总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殖民者们和那些自称‘慈善家’的外来者也是如此。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位名叫‘安东.伊万诺夫’的伊万人来了后,原本生活在卡奇特村的居民和那些外来的难民,在生活水平上提升了至少一个档次。

这些平民原本一天只能吃上两顿饭,有时候甚至只能勉强吃个一顿饭,如今他们不仅能吃得上一日三餐还能在第二餐中加上一顿罐头。

病了有人医,孩子有专门的地方照顾,每天居然只工作十个小时就能下班,比起其他军阀,这位伊万人简直可以和圣人相提并论了。

不过对于这些平民来说也就仅仅如此了,他们早已习惯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后,又重新去过自己的苦日子,打心底里没有对这个伊万人有哪怕一丁点的期待……至少大部分人如此。

坐在吉普车上的魏自清慢慢的琢磨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类比地球的话这里的年代差不多在一战爆发前一段时间,正是民族意识开花结果,无产阶级革命埋下火种生根发芽的年代。

只不过由于缺乏网络,魏自清得到的情报都是来自安吉拉整理后的资料,而这些情报的来源大部分都是报纸、道听途说、情报贩子里收购来的,不光零碎还没办法保证时效性。

正因如此魏自清心中那股想要在这里开天辟地的热情,很快就被现实所冷却。不过相对于的,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南奥菲利亚,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类的……或者说,只要自己在这里投资一天就没有人会跑来拆穿他的身份。

思绪间,吉普车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卫兵先行下车为魏自清打开了车门。看了眼窗外,这里正是修缮过后的医务所,在安夏莉医生曾经工作的地方加以扩建成一座三楼高的诊所。

魏自清带上军帽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后走下吉普车,他刚一下车几名当地的民众便提着篮子急匆匆的走过来,卫兵上前拦住他们时差点把其中几个人吓到在地上,但他们又像是必须完成任务一样,依旧是硬着头皮的靠上来。

“将,将军大人,我们,我们是这里的村民,想感谢您对这里做的一切。”

一名领头的男人把篮子放在地上,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敌意,魏自清寻声看去便挥了挥手让卫兵散开,他走近一看才发现对方的左腿装着一个简陋的木质假肢。在他身旁站着一名手捧花束的少女,少女的头顶有一对拉拢下来的兔子耳朵,个子很矮看上去还不到十二三岁。她的装扮只能说是勉强用打满补丁的衣服遮住身体,但脸和头发却明显是专门清洗过的,让那张带着稚气的脸颊能够最大限度的,向外人展现她的可爱和天真。

篮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些当地产出的水果木薯之类的,还有一些做工粗糙的手工艺品,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以说是相当的寒酸。不过真正让魏自清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前来‘感谢’的村民们,脸上那种紧张不安如同在老虎眼前投食一般的表情。

“行了,你们的感谢我心领了,你们比我更需要食物,回去吧转达其他人你们只要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知道了,我们大家都会努力工作的,谢谢,谢谢。”

带头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连忙鞠躬,同时还用手按着身旁女孩儿的脑袋和自己一起鞠躬。他身后的人也同样点头哈腰,就差在这里下跪了。这一副画面里魏自清倒是没看出有多少感谢,只让他觉得心里烦躁,拙劣的演技能带来的也只有这种负效果了。

“都散了吧。”

“是,大家,都,都散了啊,大人发话了,都散了吧。”

前来感谢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不少人甚至是一路小跑步,生怕那位给他们提供一日三餐的伊凡人会把他生吞活剥。在这些人之中,唯独那名兔耳朵混血儿向魏自清回过头,抬起自己那双还显得幼嫩的手,挥舞着说再见。

她拥有着一双祖母绿的眼眸。

“只有小孩子才不怕我吗,罢了。”

魏自清叹了口气自嘲的说道,直到那对父女的身影消失在忙碌的人流中,他方才扶了扶军帽走进了诊所里。

“欢迎回来,将军阁下。”

刚进门才走到诊所大厅,一身白大褂的安夏莉就从一侧的房间里走出,迎了上来用十分礼貌的声音向魏自清问好。

今天的她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分别,干净、干练,除了没有第一次那么强势的锋芒。这一点的变化还在魏自清的接受范围内,毕竟不是谁都有上帝视角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保民官呢我应该让人给他留了言让他在这里等我。”

“很遗憾,保民官先生昨晚上卷款潜逃了。”

“嗯?”

很快,魏自清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出现了。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您预支的款项和他这几年的积蓄足够他,在中立区某个一官半职吧。”

安夏莉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在魏自清有所发言之前她更抢先说道。

“所以我举荐我自己担任本地的保民官。”

听到安夏莉的自荐魏自清愣了一下,片刻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也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走到她身旁脱下军帽,看着那鲜红的帽徽用拇指擦去上面的尘土。

“医生,外面那帮村民是你安排的吧。”

“……村民们,还有从北边逃过来的难民都很感谢您。”

“你要想在这里担任要职用不着耍这种把戏,这只会让我觉得反感。”

魏自清始终没有看向她,这更令‘始作俑者’露出紧张的神色。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当什么救世主,我能保证的只有公平交易,多劳多得这一点,如果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就是用不着做这种拐弯抹角的事情,并且……”

戴上帽子,魏自清拍了拍安夏莉的肩膀,这一动作让后者差点没站稳。

“鉴于先前我和地方军阀之间的不愉快,我对你们的态度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不要尝试试探我的底线,作为回报我也不会试探你的底线,懂了吗?”

“……我知道了,先前是我僭越了,我向您道歉。”

话说到这个地步后面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又拉开了许多,只是此刻的魏自清并没有多少惋惜。

从将自己部下的尸体从绞刑架上放下来之时,魏自清就明白这个世界远远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么‘美好’,有时候和这些陌生人保持距离反而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之后两人也就暂时交流了一下关于新斯大林格勒的管理条款,和一些不痛不痒的细则后就结束今天的会面,另一方面魏自清也是默认了安夏莉成为保民官的这一事实,算是做了一定程度上的退让。

离开诊所时还没到中午,正寻思要不要去‘十月防线’视察一下时,随行的通讯兵来到他身旁,站定敬礼后报告了一条讯息。

“将军同志,有一名自称记者的奥赛德帝国人想要进入新斯大林格勒。”

“奥赛德帝国?”

魏自清露出些许的意外,他摸了摸下巴问道。

“精灵?”

“根据对方的外貌判断,是的,并且对方提出要求希望能够采访将军同志。”

“采访我?”

听到这一句话魏自清先是露出欣喜的神色,但很快就变成了警惕,他自认不是一个喜欢当无名英雄的人,但在这个时间点上对于一个来自列强势力的记者,警惕才是应该有的准备。

“安吉拉,你都听到了吧。”

“早上好,刚才的对话我分析了一下,认为大概率这是一个您接触外界的好机会。”

“你就不担心这会暴露我们的基地?”

“我们的基地暴露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关键在于以何种方式展现自己,而这正是一个机会。”

对于安吉拉的建议魏自清还是有些犹豫,他抿了抿嘴将目光看向北方。

“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看法,只是对于这种来自列强的记者……我不太习惯接待,所以……我是说你能不能来这里一趟?”

“请容我拒绝,这几天光是处理您丢给我的文书工作就已经让我超负荷运作,更何况我还需要为您制定海岛上的建设计划,以及警戒四周海域并随时防止……”

“行行行我知道,您先忙,我自己处理就是了。”

“感谢您的谅解,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挂断通讯,魏自清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用力抹了把脸心想那个在游戏里对他百依百顺的秘书安吉拉,怎么到这里还‘学坏了’。只是他回想起刚才的话,也明白自己是不占理的一方。

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安吉拉一个人独立支撑基地一年多的时间,而自己苏醒后又要继续辅佐、处理基地的一切杂事,若是换了真人恐怕早就罢工了。

没有工资,没有休假甚至有时候还不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作为游戏中取悦指挥官的存在,她拥有人格的唯一理由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服饰游戏的金主罢了。

细细想下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残酷’。相比之下这点点的小脾气根本就不值一提。

“告诉哨卡,给她倒一杯茶我……”

魏自清深深的吸了口气。

“亲自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