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南奥菲利亚的莫斯科岛上,明亮的阳光毫无阻隔的洒落在充满异国风情的树丛间。鳞次栉比的军营破坏了这片自然的美景,却带来了属于人类工业气息的壮丽。每一座军营上都飘扬着一面红色的旗帜,那鲜红的丛林如同一根根红色的长矛指向那曾经被神灵统治的天空。

政治总部前方的广场上,列宁的塑像迎着太阳升起的方位向所有革命的同志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今天对于魏自清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后就急不可耐的和安吉拉一起来到了船坞。设置在岛屿内侧溶洞内的船坞由于缺乏光照,修葺后的天花板上挂满了电灯。有些刺眼的灯光之下,干船坞内一艘崭新的运输舰正停泊在那里,等待着出航的那一刻。

干船坞旁的空地上,800名‘海军陆战队员’正以笔挺的军姿排成队列伫立在原地,他们身穿苏联时期配发给‘红海军’的黑色呢子水手制服,与之相衬的黑色军帽的帽墙前,展示着金色西里尔字母“工团联盟海军”的刺绣字样。

制服的领口间,能看到海魂衫那特色的蓝色条纹,纵使苏联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人们依旧能通过这样的‘符号’回忆起当年这些前苏联士兵的勇猛。

牢牢贴合着肩膀的枪袋上挂着一柄SVT-38半自动步枪,嵌在枪口下方的刺刀于灯火之中反射出阴冷刺人的寒光,犹如一台重型机械中沉寂的刀片。

“拉德纳·布达维奇海军上尉,协陆战队全体队员向将军同志报道!”

队列最前方的,是一名有着蒙古人血统身材将近一米九的‘巨人’,那仿佛刀子刻出来的五官下是一张严谨又充满精神的面孔。对于社会主义军队里出现少数民族的成员,魏自清是一点都不惊讶,历史上苏联的军队中也多有蒙古、汉人乃至朝鲜族裔参军。

在历史中,多民族带来的负担和问题成为了苏联这一社会主义家庭崩溃的缘由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呈现出的包容和文化的相互吸收、互补以及民族之间的互助关系,也是现代许多资本主义国家所难以达到的。

“欢迎加入我的队列‘拉德纳’上尉,时间紧迫来不及为你和陆战队举办欢迎仪式了,接下来我将和你们一起远渡重洋,抵达这片土地上的另一座城市,在那里继续对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你有这个信心吗上尉同志?”

“保证完成任务,为了祖国母亲!”

回答很干脆也没有任何疑问,基地士兵的忠诚于信念总是会让提出问题的魏自清感到羞愧,也如同鞭策一样催促着他更加努力的投入到基地的建设之中。

那位华正公主给他带来的受益无疑是一笔巨款,当然这前提都是建立在基地进行回收的基础上,单纯用‘黑糖’拿来换其他商品的话还会被商人盘剥一番,无论怎样的门路都不可能像基地的核心熔炉这样可以几乎0中介费的回收的。

借助这笔哪怕是定金都能算得上巨款的收入,魏自清在安吉拉的辅助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第二阶段扩军,而同时也对这次委托的‘奥兰公国’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工作。

情报局要等到危机等级4才能拥有,但这并不妨碍魏自清收买那些线人、情报掮客,以及从博索萨获取情报。

如今的奥兰公国……应该说现目前南奥菲利亚上的所有公国,都不过是由几名贵族加上军阀、部族势力拼凑在一起的松散联盟,之所以维持在公国的国体之下无非是因为精灵一方面的扶持。精灵一边给这些公国贷款提供军事援助,一方面将公国内的各大产业像是切蛋糕一样的划入‘抵押物’之中,战后无论输赢精灵都能占尽便宜。

因此南奥菲利亚上几个公国之间的战争,大多都已雇佣佣兵或者当地部族进行代理人战斗,以掠夺资源、人口为目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凑出足够的抵押物来向精灵贷款。就这样几个本有实力联合起来的公国,在精灵的操纵下越打越弱负债越打越多。

原来的几十上百个公国就是在这种‘战术’下,消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唯独剩下南奥菲利亚较为富庶的中部位置上的几个公国充当精灵的‘农田’。

而这一现象在两百年前欧西亚大陆上,爆发反精灵的独立战争后反而越加严重。因为那些独立的人类国度,在依靠精灵留下的技术获得了崛起后,很快就加入到了榨取南奥菲利亚的行列之中,对于将自己的武器卖给仇敌这件事上,人类和他们最为鄙夷的精灵没有什么两样。

“您不在考虑一下吗。”

码头上,安吉拉站在魏自清身旁,双手交叠落在身前,任凭海风吹过她水蓝色的长发。

“该考虑的都考虑了,基地要发展就必须要接触这些,别担心我的安全柴科夫跟着呢,斯大林格勒那边也有萨斯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魏自清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看向安吉拉,在他身后的港口正热火朝天的搬运着物资和运送人员与机械设备。

“我说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你先前同意的,让安夏莉医生同往的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魏自清垂下头吐了口气方才抬起视线与一脸认真的安吉拉对视。

“安夏莉是我们可以团结的力量,她要求带领一部分孤儿去往奥兰公国也没什么问题,一切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能解决一部分难民问题,特别是那些儿童要让他们接受工团教育还太早了点,他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那您就没想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件事,你我都从未跟安夏莉提到过有关华正公主提供的委托这一事,还有那个安切莉尔记者,也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出要和安夏莉同行。”

安吉拉顿了顿,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间流淌着关切与严肃。

“我不相信这一切是巧合。”

“老实说我也不信。”

“那……”

“但我们不可能永远避开外界的目光,这是一次机会正好向外界展示我们的同时,也可以观察外界对我们的看法。”

说罢,魏自清抬起手轻轻的握住安吉拉的肩膀。

“而且,身为基地的指挥官,伏尔加联盟的将军,我有义务也有责任亲自来完成这次委托。”

“这是您的自由。”

片刻的沉默后,安吉拉像是放弃似的垂下眼帘。

“但我希望您所做的一切,都处于最理智的判断。”

“好啦,在我不在的时候照看好基地,能完成任务吗,安吉拉同志。”

魏自清松开手背在身后,盯着安吉拉的脸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是。”

安吉拉抬起下巴双脚后跟并拢,抬起手敬礼道。

“将军同志。”

沐浴着温和的阳光在安吉拉和留守岛上的士兵们的目送下,魏自清站在船尾一点点的看着莫斯科岛消失在地平线上。乘船的士兵除了800名黑海军外,还有700名工兵,都是第一次随船出海。

脸上不苟言笑的肃杀是每一名职业军人的天性,但在这之下魏自清还是看到了不少属于‘人性’的一面,比如说那些望着海洋露出神往目光的士兵们。黑海军是天生的水手,海洋对他们来说就像家乡一样的熟悉,可来到该娅后他们依旧对这片陌生的海洋展露出了极大的兴趣,还会对偶尔路过的海鸟透出好奇的目光。

这是在游戏里不曾拥有的‘设定’。

所以,他们也可以在这里娶妻生子吗?

这样的问题浮上魏自清的心头。

良久,魏自清摇了摇头将整个问题放到后面,毕竟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

为了这趟旅途,作为‘乘客’的安切莉尔和安夏莉都换上了更世俗,更能凸显女性魅力的连衣裙,前者选择了乖张的粉红而后者则穿着一身淡白色的连衣裙。行李上,安切莉尔只背了一个小巧的挎包,安夏莉也只是提了一个手提箱,和魏自清记忆中每次出行总会大包小包的女性截然不同。

随行的一批孤儿有两百多名,大多数都是混血儿,其中魏自清还有些意外的发现了夏莉的身影,她的年龄在这帮孤儿里算是年长的了。

如果在所谓的故乡已经无依无靠,放下一切说不定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货轮载着这些孤儿们渐渐驶离了他们生活的地方,离开了那片总是被阴霾笼罩的天空,那一双双带着好奇、不安或者是紧张的目光,头一次在海洋之上看到了太阳落下的光辉。

他们走到甲板边上,手抓着铁链围栏用透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天空,安夏莉则站在一旁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同时也在向他们描述接下来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就像这片天‘走出’阴霾的天空。

身穿黑色水手服的黑海军们,同样站在甲板上遥望那片蓝天,遥望那片和游戏中不一样却又如此相似的天空。与那些孩子相比,黑海军算得上童话里的‘巨人’了,可在魏自清眼里这一幕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孩子和水手们仿佛是那片蔚蓝画布中共存的‘主人公’,在阳光下展露着自己纯洁的内心。

魏自清的神色却由此变得有些沉闷,他背起手无言的站在这画布之前,目光看向地平线沉默不语。

“哎呀呀,真是不错的画面结构,把这张照片刊登到头版想必也会为您的声望添一把火呢~”

一阵俏皮轻佻的声音打断了魏自清的沉思,他稍微偏过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安切莉尔的身影站在他身边,手里那跟相机一个功效的‘留影机’在她手中发出祈术机特有的蜂鸣声。

她乖巧的脸上还是那副小恶魔般的笑容,让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嘲讽一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切莉尔记者?”

“诶。”

魏自清直白的反问倒是让安切莉尔露出一脸的‘疑惑’,她放下相机皱起眉头歪了歪脑袋。

“这些水兵不是您安排的吗,我是说让他们和这些孤儿站在一起看海?”

“我没那种导演天赋,这种事情你们精灵不是更擅长么。”

“哈哈您说笑了,我们‘埃尔夫’一族只是更喜欢不受拘束,自由自在的发挥我们的艺术风格罢了,谈不上擅长或不擅长。”

对于魏自清的说法安切莉尔用一个乖张的笑容看向他,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安夏莉医生对我说,你是一个敢于说真话的记者,我想知道当你们精灵的帝国资助的东岛人在奥兰公国攻城略地时,你是否会把镜头对准被侵略的一方呢。”

魏自清没有与之对视,只是看向前方若有所指的说道。

“我会把镜头对准所有人。”

安切莉尔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那份坚定的态度甚至让魏自清产生了自己是否错怪对方的感觉。只是,那金色刘海下的粉色眼眸纵使散发着一股‘谎言’的挑逗,像是在故意用谎言去掩饰谎言。

而对于这样的谎言……

一队海鸟掠过舰船的头顶向着北方振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