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酒足饭饱后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总是一件让人惬意的事情。安夏莉牵着夏莉的手,像是一对母女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

“夏莉,晚饭感觉怎样?”

“很好吃!”

天真的孩子说出了最直白的回答,看到她脸上那开朗的笑容,安夏莉也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然而,这笑容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在安夏莉的脸上很快就消失了。内心敏感的夏莉也看出了什么,正准备发文的时候,安夏莉却先开口问道。

“夏莉,姐姐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觉得,安东将军是坏人吗?”

“不会!”

夏莉用力的摇了摇头,那张乖巧的小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头顶的兔耳朵一抖一抖的。

“那,要是姐姐告诉你很多人都觉得安东将军是坏人呢?”

“诶,怎么会,安东叔叔……人这么好,还有那些戴头盔的叔叔也是……”

孩子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夏莉垂下头揪着衣角,似乎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样,但是她敏感的神经让她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无法改变的。

“其实……”

看着夏莉的表情,安夏莉沉默了半晌后,一只手按着胸口低垂的目光变得复杂,直到那犹豫变成决心后,她蹲下身抱住夏莉的肩膀与她四目相视。

“姐姐也觉得,安东将军他不是坏人,所以姐姐准备要去说服那些以为安东将军是坏人的人。”

“嗯,那,那我也会帮忙的!”

“好啦,现在夏莉的任务应该是带着药,好好让生病的朋友好起来。”

说着,安夏莉笑着刮了下夏莉的鼻子,逗得后者笑出了声。

“走吧,先回报社。”

“嗯!”

十几分钟后……

‘自民’报社的地下室里,明亮的祈术灯让这里没有一丝的阴暗,通风管内运作的风扇也让地下没那么沉闷,然而聚集在这里的几人却让气氛跟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所以说,安夏莉同志还是不同意我们按照原定计划,攻击四国仓库?”

社长抽着一支香烟,用审视的目光逼向坐在桌子对面的安夏莉。同时,在场的其他工人打扮的参会者也用同样不善的目光看向她。这里不乏有混血儿存在,但女人却只有她一个。

“是的,不仅如此我认为整个暴动时间应该往后推移至少5日。”

“一派胡言!”

看到安夏莉信誓旦旦的说出这样的话,参会的一名脸上还带着黑色油印的工人立马破口道。

“城内的军警每天都在抓人,他们的封锁一天比一天紧,我们就算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我们也有不少的同志还有市内那些支持者正在被蚕食!”

“但与之对比,各位同志不觉得东岛人最近的活动也很频繁吗?”

安夏莉抓紧双手迎着‘同志’的旨意继续说了下去。

“东岛的军队此时此刻就在奥兰公国的北面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和其他的几个公国南下,此时如果锭蓝城被东岛军队攻破……”

“异想天开,锭蓝城有五分之一的地图是那些长耳朵鬼子的资产,东岛人绝不敢大举进攻这里!”

“可我们的行动也是建立在那些长耳朵鬼子不会插手的前提之上。”

“安夏莉同志。”

社长将烟头掐没在烟灰缸里,面色间已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这些问题,前敌委员会早就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现如今行动在即你把这些讨论过的问题拿出来就是为了浪费时间吗,还是说在你眼中一个伊凡帝国的军阀,一个伊凡帝国的贵族比起我们这些同志更值得你信任?”

此言一出已经是到了‘最后通牒’的地步,安夏莉的手指微微发颤但她还是咬着牙关坚持将自己的主见说了出来。

“社长,我记得你说过,信任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对方眼中的沉淀,如果你真的要问我是不是信任那个军阀,对,从被组织上分配到南奥菲利亚那一天起,他是我见过的所有‘外国人’中,最值得信任的,因为他在那里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可如今他接受了奥兰公国的贵族,那位华正.盖布拉的邀请来到了这里,作为贵族,最为压迫阶级的爪牙,如果我们第一波暴动不能打掉那个伊凡人驻守的要塞,那么政府军就会有依仗继续在那个伊凡人的保护下重组军队,最坏的情况下……”

社长站起身双手撑着木桌将身子往前压,用极具压迫力的姿态逼向安夏莉。灯光之下,他的影子笼罩在安夏莉身上。

“那个叫安东的伊凡帝国人会出兵干涉我们的暴动,届时我们就算亡羊补牢,但要承受的伤亡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这几天安东将军的部队根本没有协助军警,也没有抓捕我们的同志,甚至他还放走了被他抓到的同志,我认为至少这应该是安东将军不想与我们为敌的信号。”

“你太天真了安夏莉同志,你……”

正当社长准备驳斥时,地下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一名参会者连忙抓起听筒,本来还有些责怪打电话的人打扰了会议,但听了一会儿后脸上的表情便从责怪变成了紧张,随后还有些错愕。

“社……社长,外面有情况。”

“给我。”

社长没有多说一把抓过听筒放到耳边,听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电话将近讲了十分钟,社长才用一句‘等候分部命令’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社长,是不是有情况?”

“是……好了同志们,我们之间的争论先放在一边。”

说着,社长一脸凝重的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用一块白布将镜片上的污渍擦掉。重新戴上眼镜时他方才接着开口。

“首先,锭蓝城以北的驻军要塞群内忽然发生火拼,现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同志提前了行动,而且规模很大看上去不是闹着玩的,然后……锭蓝城内的各大港口忽然增加了运力,长耳朵鬼子的战舰正在有序离港。”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副如芒在背的样子,面面相觑却又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对策。而且,偏偏如此的变化就在安夏莉提出那些异议后发生了。

“社长,打吧,动手吧,反正要塞里的暴乱无论是否被镇压,那些贵族的狗腿子肯定要戒严,到那时我们想动手就晚了!”

“等一下,我觉得还是等前敌委员会的命令再说。”

“要塞里的同志一定是被发现了,我们现在不动手就是见死不救!”

“都冷静一下,听听社长怎么说。”

正当这个皮球被提到社长脚下时,地下室的大门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大门旁的两名卫兵连忙端起枪,小心的凑到一处猫眼旁,观察了一阵子后方才将门打开。

门开后,走进来的是一名西装革履风尘仆仆的男人,他一进门就和社长对了暗号,确认无误后警戒的卫兵才放下枪。

“这位是前敌委员会的联络员,是来向我们传达命令的,现在请大家仔细听好了。”

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联络员’,安夏莉微微皱起眉头,她吸了吸气鼻子似乎是问道了什么古怪。

“各位,各位同志,前敌委员会已经得到最新情报,很遗憾的是奥兰公国的贵族已经得到了风声,准备明天一早就进行内部的大清洗,我们只能提前动手抢在敌人前面反击敌人。”

说着,联络员义正言辞的握紧右手拳头举到胸前,这一举措让在场的不少人都赞许的点点头,同样握紧了拳头。

“所以,原定的计划时间更改为,1905循(年)8月7日,23时30分,也就是今天。”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那我马上去工厂!”

“另外,安夏莉同志。”

被忽然叫到名字的安夏莉,有些意外的看向那位联络员,对方只是背起手不紧不慢的说出了对于她的安排。

“你来负责突袭四国仓库的任务。”

“什……我不是应该负责后方医院吗?”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请服从,安夏莉同志。”

“……我明白了,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安夏莉垂下眼帘有些泄气的回应道,得到回答的联络员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的微笑却有些耐人寻味。

同样感到耐人寻味的还有突然被告知全城戒严的各大工厂、商会的商人厂长们,除了精灵的产业和当地侨民外,荷枪实弹的军警几乎包围了大街小巷上的每一栋房屋,挨家挨户的排查一切被称之为‘可疑人员’的存在。

对于底层的工人还有市井小民来说,这无疑是变本加厉,让他们本来就紧巴巴的生活变得更加难以为继,而那些闯入他们家中、宿舍的军警又毫无自觉,以搜查的名义当着屋主人的面儿带走他们最后的家当。

“去你的,大爷我拿你几张钞票是看得起你,识相的给我趴在地上不要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军警丢下这句话,正准备洋洋得意的离开,至于那个被他一脚踹翻在地的工人,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

‘砰!’

忽然的一声枪响打断了他得意,口中涌出的鲜血让他恍然间发觉,自己竟然中枪了。

“你!”

他吃力的转过身时,只发现原本被他当做绵羊的那个穷酸工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手枪,在他得出答案前工人愤怒的脸庞和那一声枪响成为了他最后的记忆。

“谁,谁在开枪!”

“警戒,警戒!”

四周的军警没料到会有抵抗,顿时一股脑的朝着枪声传来的地方聚集,然而四周手持武器的工人还有那些被发动起来的底层市民,将他们团团围住,这帮军警还没来得及鸣枪警告就被工人手中的武器射中胸膛。

一场‘遭遇战’随即爆发,而同样的场面在整个锭蓝城内如同瘟疫般的扩散,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火苗在城内被引燃,除了富人区和精灵的租界外到处都能看到混战的军警和暴动的市民。

精灵这边的反应是最迅速的,那些流线造型的机龙第一时间协同步兵、装甲车把守住了租界的进出要道,身穿白色单排扣军大衣的精灵士兵拉起铁丝网和路障,加上几挺机枪对任何靠近‘封锁线’的人给予最单纯的警告。

市区的混乱渐渐失控时,掌控着‘国王桥’的要塞内爆发的战斗才刚刚抵达顶点,几名军官的尸体被吊在了营房楼顶,造反的士兵眨眼间就占据了大半个要塞,他们纷纷在左臂上绑着红色布条,和前来镇压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起义军’乌央乌央的冲向被政府军控制的几处要地,可接连的几声爆炸和连续的机枪声,让涌过去的起义军来了次急流勇退。起义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征召过来的市民、工人和一部分流民,不过是经过了草草两个月的训练而已,并且训练的大部分时间他们记住的不是怎么开枪,而是如何被上级军官压迫的。

被机枪打退的义军和后面冲上来的‘增员’撞了个满怀,上千人挤在要塞的几处交通节点动弹不得,加上缺乏统一指挥……或者说原本的统一指挥没有到位的情况下,气势汹汹的起义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无序的暴动。

“前敌委员会还接不通吗!”

“不行,没有联系,电台、电话线,还有信使信鸽都试过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打信号弹,点烽火,总之想办法!”

“队长,有一部分士兵从西门逃跑了!”

“什么!”

听到这一消息,负责要塞起义的一名工团干部,连忙抓起望远镜看向要塞西方,结果在那里真的有一大群士兵逃了出去,有胳膊上绑着红布条的,也有没绑的,不过这些人几乎丢盔弃甲,不要命的往外跑。

实际上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次起义太过仓促,加上人员的思想觉悟实在是难以统一跟上,会演变成这样也就顺理成章了。

“队长,我们怎么办!”

“不管那些逃兵了,接下来,靠我们自己!”

靠我们自己……真的可以吗?

下属没能把这句话问出来,似乎是担心会得到一个无解的答案。

“绰绰有余了。”

锭蓝城外两百多海里的大洋上,在夜幕中航行的舰队里,作为旗舰的一艘大型战舰的舰桥上。一名身穿黑蓝色单排扣制服,黑金色的领章上有着一轮旭日徽记,年过半百的老者一边放下手中精致的瓷器茶杯,一边如此说道。

“整整三万名特编陆战队,还是由坂恒家的下一任家主后补亲自指挥,再加上我麾下的第一舰队,和第一空母大队,攻占一座不过十来万乌合之众据守的城市,简直是绰绰有余。”

“提督阁下所言极是,更何况现如今的锭蓝城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吧。”

一名舰桥内的军官如此补充道,但很快他就因为自己的发言而被同样在场的几名军官瞪了一眼,知道自己失言那人也连忙躬身致歉。

“万分抱歉,是下官失言了!”

“哼,就算是不靠陆军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等海军堂堂正正的拿下锭蓝城有何难事,还有,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陆军运输船也是,明明叫嚷着要三个月拿下‘百济半岛’,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又改口说来增员我们海军,简直是括不知耻!”

身为提督的老者越说越气愤,他用力敲打了下无辜的座椅扶手似乎才稍微泄愤。

“下官已经拟好计划,一定会让陆军的运输船最后登陆。”

“嗯,对了,如果让陆军的运输舰最后登陆,那一共能拖延陆军多久?”

提督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旋即又问道。

“经计算,应该是在35小时左右。”

“等陆战队登陆后,以调查敌特为名义再封锁港口5个小时。”

“遵命,提督阁下。”

又能恶心陆军一次,这让那位提督很是少见的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而当他看向锭蓝城的方向时,那笑容更是无法抑制了。

漆黑的夜幕下,庞大的舰队正驶向那里,沿途只有海浪和祈术机的蜂鸣声,在数十艘军舰后方的是上百艘运输船,月光下能看清楚那些运输船明显分成了两种颜色,一黑一绿如同来自两个不同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