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际上从小开始就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除了养大我的婆婆爷爷。”
——“因为……我从来没有交到过真正交心的朋友,哪怕是在战队里,许多时候出去吃饭也是为了安抚队员的情绪,建立……好吧,那叫羁绊?”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直都在他人的抱怨中打圆场。”
——“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
“所以说,还合胃口吗?”
温暖的灯火下,安夏莉十指交叠托起下巴,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了自己小女生的一面。摆着几道精致菜肴的餐桌上,升腾的热气让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有一股神秘的美感。她头顶上,那对乖巧的猫耳朵一抖一抖的,好像一个单纯的邻家少女。
餐桌对面的魏自清呼了口气,将略微走神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他放下手里的刀叉,眼帘低垂神色中透着些许的怀念,桌上的饭菜不过三两道,但每一道都是当地招待贵客的美食,从甜而不腻的水果蒸饭,到熬煮了至少半天,汤的颜色浓郁的跟牛奶一样的鱼汤,光是看上去就足够赏心悦目。
“很好吃,这几道菜我还真想跟你学一学了。”
“真的?”
安夏莉有些半开玩笑的看向魏自清,倒是让后者有些蛮不好意思了,和异性接触经验几乎为0的魏自清,实在是不太清楚怎么在约会的时候揣测女性的心思。
“当然,这么好吃的菜,不学可惜了。”
魏自清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尽可能的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不想安夏莉反倒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那么拘谨,你也不用迎合我的话,你是将军,又是贵族,有些事情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你的精力得放在刀刃上。”
“也包括现在?”
魏自清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不过说出的时候他就有些反悔了,毕竟这听上去不像是玩笑,反倒有些埋怨。万幸的是,安夏莉到时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着回应道。
“那当然,作为您的随军医生和协助管理者,您可得跟我保持好关系咯。”
“啊……说起来,医院和设施的药物还足够吧。”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此话一出,魏自清便不由得吐槽自己的话实在是不合时宜,明明是和漂亮的兽耳少女约会,却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将话题卷入到工作上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啦,萨斯齐政委给我很大的优待,虽然现在条件有限但是我们的事业已经在这里慢慢步入正轨了。”
一边说着,安夏莉的脸颊露出了欣慰和满足,那笑容也越发甜蜜。她撩开耳发身子微微前倾,拉进了和魏自清的距离。
“你为这里所做的一切,已经不是一句谢谢能偿还的了,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或许,或许等到我七老八十,等到我的皮肤长满皱纹,头发脱落的只剩下一小撮的时候,我最多只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只能用自己的善行尽可能的帮助那些来我诊所的人。”
随着话音,安夏莉的目光变得真切起来,灯光之下让她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透着温暖的光。
“但是现在,看看我们做出的成就,在这里生活的人,无论是混血儿还是人类,他们第一次有了吃饱饭和不被虐待的权利,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奴隶贩子绑架,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亲人在失踪后某一天,被做成商品摆上货架,甚至……”
说到激动的时候,她灰蓝色的眼眸间,闪着点点泪光。
“南奥菲利亚,第一次有了能接纳所有人的学校,安东,你不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上天……不,上天、至高神、精灵神也好,他们不会管这里的人是死是活,是你,是你带来了这一切。”
“我……”
如此的盛赞让魏自清一下子有些楞了,虽说他也知道自己的作为的确对于这个类似南非的地方,有着很大的意义,并且就算是厚着脸皮说一句后无来者估计也没有人会反对,毕竟南奥菲利亚这种种族矛盾复杂,荒凉落后,部族武装盘根错节的地方,在没有‘金手指’的前提下,就是有天大的善心也只能干瞪眼。
可是……
魏自清没料到安夏莉会表现得如此‘夸张’。
“嘛,我,我也不是单纯的过来搞慈善的,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
魏自清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尖,避开安夏莉逐渐热切起来的目光,开口道。
“这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言语间,安夏莉悄然的握住了魏自清的右手,让后者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
“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呀~”
“安夏莉……医生。”
“别叫我医生了。”
安夏莉抿着嘴让那笑容多了一抹甜蜜,微微低垂的眼帘间流淌出暧昧的信号,让她那轻声细语充满了柔情。
“就叫我,安夏莉吧,好吗。”
“嗯……安夏莉,那个,我……”
“你是贵族,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混血儿,我知道在你们伊凡人的信仰里,混血儿都是将灵魂出卖过恶魔的堕落者。”
还有这事啊……
虽然魏自清在内心里吐槽,但脸上的表情仍旧勉强保持着‘正常’,他没有抽回被握住的手,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保持现状。
前世,他也曾经帮助过那么一两个人。
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对方想要回报自己。不仅如此,魏自清感觉安夏莉的情绪是越发的有些激动了……
“你知道吗,当我父母被绞死在博索萨城外时,我就发誓将来有机会,哪怕是死也要杀掉里面的军阀,可是,可是当我长大成人后,反而,反而怕死了,我害怕自己就这么死掉,再也无法完成父母的事业,可是,安东,你知道你来之后我看到了什么吗?”
安夏莉的手越发用力,那双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让魏自清安慰也不是,这个时候说些缓和气氛的话也不是。
“我看到了,我们能够反抗,这个世界还有人会真正的帮助我们,帮助生活在南奥菲利亚上的人。”
“可是……”
越是这样的热情,就越是让魏自清感到‘自责’,锭蓝城之战后那场无言的‘逃跑’如今又浮现在他眼前。
“我没能救得了除了夏莉外的其他孩子,他们至今……都下落不明。”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一切,在四国仓库里,你是为了我们而战,为了那些被压迫的人民而战……所以,你并没有错。”
你并没有错。
这样的声音动摇了魏自清心中的防线,那时刻警惕着外人,与生俱来的心防……魏自清只感觉,第一次动摇了。
——我没有错。
——原来,我没有错吗……
——那么多忠于我的士兵,那么多相信我的平民……
你没有错。
浓重的夜幕笼罩着南奥菲利亚的天空,厚重的阴霾遮蔽了天空的星彩,反倒让城市里的灯火愈发耀眼。
无论是斯大林格勒还是列宁格勒,这两座城市都在源源不断的资源输入下,展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那忙碌的嘈杂透过窗户,传入了两人身处的客厅里。
“谢谢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多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安东。”
安夏莉的神色忽然认真起来,她微微低头迟疑了片刻,这让魏自清一下子紧张起来,心脏的加速跳动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我只是想,想表达我的心意,所以……所以……”
一辆满载着内民局士兵的卡车,恰逢其时的从窗外路过,这些戴着蓝帽子的士兵这几日愈发频繁的出入两座城市,而黑市的活动也随着这些蓝帽子士兵的加入而活跃起来,让不少居民隐隐的感到不安。
但并没有人抱怨什么,毕竟这里是南奥菲利亚,不是天堂。
当卡车的声音渐行渐远后,屋内的两人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嗯,我答应你。”
即使乌云密布,星辰依旧闪耀,遥望星空的人们头一次有了盼头,期盼着总有一天乌云终将散去。
远在海外的莫斯科岛上,建立在山脉中的内民局总部已然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不断投入的资金让内民局得以迅速的将各种设施设置完善,从地下室的牢房到上层建筑中的各科室,以及那些为了保证法律强制性而设立的武装设施。
内民局设置在山体内部的车辆调试场里,两辆轻型装甲车正在驾驶员的操纵下驰骋在水泥路面上,武器操作员紧握着车顶上那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以短促而精准的速射,将木板搭建的城市模型里,那些站在窗口旁的靶子一个个击穿。
与之相邻的步兵训练场里,类似的巷战训练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头戴蓝色钢盔的内民局士兵,以5人为一小组穿梭在训练设施中,不停演练着如何将躲藏在建筑里的敌人清扫干净。
“5班慢了十秒,重来!”
训练场中,那一抹朱红色的倩影伫立在监督的位置上,她的手抓着扩音器目光犹如一柄尖刀,随时搜索着士兵们可能犯下的任何一个错误。
训练场外的一条足以让三辆车并行的通道上,满载碎石泥土的车辆不停的将挖掘中产生的废土运走,随后又会满载水泥和各种建材返回。
工兵们一刻不停的在内民局内部挖掘着,扩大空间为接下来的发展服务。
而这一切,都源于基地的最高领袖——魏自清的命令。
内民局的核心部位——‘战略情报厅’,这座占据了内民局外部建筑9成空间的设施里,马卡诺娃正在一块巨大的情报板前,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用图钉钉死在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这两张地图上。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更不能戴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和高礼帽。
革命就是暴动。
她的表情亢奋又热切,一股压抑在心中的狂想在她的脸颊上反搅起狂热的笑容,在那张地图上一些被标记的‘目标’都已经用红或黑色的油性笔画上了圈圈,而另一些则被打上了叉。
叮铃铃~
房间内的专线电话响了起来,马卡诺娃不得不扫兴的停下手里的工作,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
“是我。”
“上校同志,五分钟前萨斯齐政委同志向我转达了对您的抗议,他拒绝更多的内民局官兵进入斯大林格勒和列宁格勒,并准备向将军同志汇报这件事。”
“无妨,让我们的人改徒步渗透进城市,在天亮之前一定要保证部署完备。”
说着,马卡诺娃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告诉各级指战员,他们还有十个小时。”
“保证完成任务,上校同志!”
挂掉电话,马卡诺娃背着地图版背起手脸上露出了不削的笑容。她不疾不徐的走到窗边,看着成群结队的士兵、装甲车,还有运载物资的大卡车驶出内民局。
“革命从来就不是天真的家伙能干成的事情,我亲爱的政委同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