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循,10月22日。
永恒不散的阴霾笼罩着南奥菲利亚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除了临海的列宁格勒能够分享到一丝霞光外,作为魏自清领地下当前人口最密集的‘斯大林格勒’,依旧在阴冷的寒流中继续着一日的开始。
早在一天前,魏自清就联系上安切莉尔,将和精灵之间的贸易以有限的条件敲定了,出乎他意料的是,精灵并没有在各种条件上吹毛求疵。甚至都没提过奴隶贸易,价格上也几乎是最优惠的程度。
对此安切莉尔表示。
—— “我们埃尔夫一族可比你们人类果断多了哦。”
“上次走的那么匆忙连早饭都不愿意吃,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蹭我的早饭了?”
厨房里传来了安夏莉的声音,打断了魏自清的回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魏自清只觉得安夏莉比起往常要随行了不少。
“啊……之前那天刚好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会议上的有些内容,今天我想跟你聊一下。”
魏自清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等到安夏莉端着一份水果蒸饭,系着围裙的身影走出厨房,将热腾腾的食物放在他面前时,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一样。
“瞧你那一幅正经的样子,说吧有什么事要商量的。”
说着,安夏莉给魏自清倒上一杯水,自己则用围裙擦了擦手,一边解下围裙带子一边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其实我觉得,我是说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我派了不少警察部队的人进入斯大林格勒和列宁格勒。”
魏自清斟酌着‘秘密警察’,或者‘宪兵队’,亦或是‘军警’这样的词汇,而最终还是选择了警察部队这样的称呼。
“所以?”
“接下来,我是说,两个小时后就会展开一场抓捕行动,主要针对那些潜伏在城内的违法分子,不少人是从博索萨过来的军火商、走私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啊……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拉开椅子坐下的安夏莉,用轻松的表情看向魏自清,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和对方溢于言表的紧张。
“这样的事情,不是早就该做了吗?”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这次行动的烈度会比较高,可能会抓捕不少……不少的协助者,那些平民,你明白吧。”
魏自清勉强让自己的目光一直和安夏莉保持对视,他没有动勺子,双手局促的握在一起,如同是等待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答复’。
“诶,看看这个。”
安夏莉叹了口气,随即伸出自己的双手向上摊开掌心,光线下那双手掌已经不似安吉拉或安切莉尔那样白皙稚嫩,而是长着肉眼可见的老茧,上面还有些许的刀伤让人心疼。
“这是一双不谐世事的大小姐的双手吗?”
“安夏莉……”
“看着我安东。”
认真又明晰的声音从安夏莉口中传出,其中的决心不言而喻,她用清澈的目光与魏自清对视毫无犹豫。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是,你一直都瞒着我往城市里增派士兵和军警,这的确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本不应将我排除在外,但是……”
再一次的,安夏莉的手握住了魏自清的双手。
“你难道忘记了,是我亲手救治的夏莉吗。”
安夏莉那双祖母绿的眼眸,随着这句话的说出而泛起微微的泪花,目睹这一幕的魏自清方才‘迟钝’的露出恍然的神色,转瞬那恍然中又多了一丝的‘歉疚’。
“我现在还记得,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我还记得那天我一直在向神灵祈祷,祈祷他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就像……就像我的父亲被绞死的时候,我所祈祷的一样……可,那时在锭蓝城里跟夏莉一样的孩子又有多少?难道每一个人我都能去救治吗?”
说到这里,魏自清只感觉安夏莉的手越来越用力了,而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用真诚的目光去回应她的言语。
“从那时我就明白了,如果没有你,没有你安东.伊万诺夫在四国仓库,那么,我就连救治那孩子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所以——放手去做吧,你们伊凡人不是有一句古训叫: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对于魏自清来说,这就够了。
——原来我一直所担心的事情,不过是庸人自扰么?
在心中,魏自清自嘲的笑了笑。
作为一个来自‘文明社会’的现代人,哪怕经历战火却也还不能自称是已经彻底了解这个世界了啊。
窗外,祈术卡车的蜂鸣声响彻街道,士兵们疾驰的脚步声整齐而密集,天空中的战机编队呼啸而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嗯,那就昂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魏自清的目光里,犹豫和疑虑随着这句话的脱口,消散的无影无踪。
就在距离安夏莉医生的居所两百米外的一间杂货铺里,看似平平无奇只是用来存放杂物的地下室……一个仅有五十平米的暗房中,一名头戴耳麦的内民局军官全神贯注的凝听着耳麦另一边的声音。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中央位置的方木桌上摆着电台、发报器等装置,电线从设备上错综复杂的延伸出来,连接向不同的位置,如同一张铺开的黑色蜘蛛网。
那名军官再三确认后,随即向坐在对面的发报员点了点头,后者旋即会意的戴上耳麦,手指按住发报机,滴滴滴滴的敲打出摩尔斯电码。
几十秒后,一条讯息传入了远在莫斯科岛山脉中的内民局总部。
最终这条讯息被记录在一张两指宽的纸条上,送到了马卡诺娃的手中,对此她只是扫了一眼便露出了‘尽在掌握’的微笑。
“同志们,你们知道吗,太阳的日冕层拥有着100万摄氏度的高温。”
此时此刻,她伫立在内民局建设在山脉中的操练场上,这里用建筑材料模拟出各种环境的巷战布景,上面布满了弹孔还能看到爆炸留下的放射性痕迹。
近千名枕戈待旦的内民局官兵,如同松柏一般伫立于此,在惨白的灯火下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理论上没有任何细菌、病毒、寄生虫能在这样的高温中存活,因此将军同志才将这场行动命名为‘日冕’,但是,日冕只是太阳上的一层外壳。”
说着,马卡诺娃将纸条攥在手里双手背在身后,一身戎装的她扬起下巴,语调随之抬高情绪随着动作而高亢。
“但我不喜欢用言语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一切的一切都将在48小时候见分晓,到那时同志们……”
马卡诺娃高昂的举起了自己攥着那纸条的右手。
“我们再举杯庆祝吧,一切为了——祖国母亲!”
“一切为了祖国母亲!”
官兵们齐声呼喊道,短促而有力的口号后是执行命令的效率与决心,所有的官兵依照计划迅速登车,司机则驾驶着祈术卡车与轻型装甲车,在祈术引擎特有的蜂鸣声中向着港口疾驰而去。
这不过仅仅只是一支作为启动力量的精锐而已,真正用于大清洗的部队实际上早就部署在了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这两座城市里。近千人的内民局官兵,加上被魏自清允许动用的一部分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士兵组成的‘联合部队’,人数将近五千左右,除此以外还出动了航空部队进行辅助。
可以说是及其‘奢侈’的一次行动了。
如此大张旗鼓之下,活跃在两座城市里的走私贩子、人贩子、毒品商人等等打击对象,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只认为这是又一次军阀炫耀武力的‘展示’……直到当天正午12点的钟声敲响。
魏自清领地治下的居民,虽然生活上依旧比不得处于繁华地带的‘发达国家’,但至少吃饭还是能准时的,不必跟难民一样饥一顿饱一顿。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军车和军靴声中吞下食物,或是好奇的看着那些‘伊凡帝国’的军人穿行在大街小巷,只是今天这一幕比起以往有所不同。
砰!!
一声不大不小的爆炸在斯大林格勒城区内,点燃了行动的导火索。
一枚木柄手榴弹炸开了一处仓库的大门,硝烟还未散尽时,早就在附近待命的内民局士兵向门内投掷了烟雾弹,很快咳嗽声、枪声、叫骂声从仓库内传来。
头戴防毒面具的内民局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从数个方向突入仓库——大门、窗口甚至是屋顶。
腰部系着绳索的内民局士兵从撬开的天窗上落下,手里的波波沙冲锋枪,朝着几名持枪的武装分子泼洒出精确的短点射,仅仅一分钟不到原本在仓库里盘踞的数十名走私犯,就只剩下了两三个被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跪倒在地上不停咳嗽的‘幸运儿’。
士兵们两人一组冲上去将这些‘幸运儿’压在地上,手脚熟练的用铁链捆住他们的四肢。
“混,混蛋,你们知道我跟你们的头儿有,有一笔生意要谈吗!”
经历过不少黑吃黑的一名走私犯,强忍着烟雾的刺激还嘴硬的向内民局的士兵叫嚷,至今他还以为对方这是准备索要‘保护费’,或者说干脆就是‘黑吃黑’了。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只有一名军官打扮的内民局人员拿着照片,一一的比对他们的身份信息,之后士兵会用布团塞住这些‘犯人’的嘴巴,将他们打包丢上卡车。
同样的一幕在斯大林格勒和列宁格勒这两座城市里重复上演着,内民局的士兵们或4、5人一组,在军官的指挥下借助装甲车和重机枪的掩护,轻易的敲开一座又一座的‘地下仓库’,将大部分由混血儿或纯血半兽人组成的黑恶团体一网打尽。
一时间,大街小巷尽是带着蓝色头盔和袖章的内民局官兵,如同游走在体内的白细胞,将一切名单上的犯罪分子从藏身之处挖掘出来。
一开始,一部分居民还在看热闹,因为内民局突击的目标大多是城内的仓库建筑,这些仓库有用民房改装的,也有偷偷摸摸私自搭建的,平时因为帮派分子聚集在那里平民也不敢过去惹事,因此看到这些家伙落网,不少居民还是拍手称快的,但很快局势就发生了变化……
满载内民局士兵的军车在装甲车的开路下,开始向着城市内居民楼的方向驶去,不少在窗台上看热闹的居民一下子慌了神,纷纷躲回房子里紧闭门窗。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只听到急促的军靴声在楼道间响起,时不时能听到大门被敲破,有人哭喊着被揪出来的声响。
不少心怀鬼胎的人开始紧锁房门,在房间里手忙脚乱的收拾行装,面对亲人的质问也只能默不作声。
却不知道在门外早就有荷枪实弹的内民局士兵蓄势待发。
距离门侧面最近的士兵将手里的波波沙冲锋枪往后缩了下,防止突入的时候被里面的人员抢夺,而大门正面的两名士兵,则手持破门锤开始了准备动作。
砰!!
“饶,饶了我吧,我还有孩子的妻子,我,我是被逼的!”
“我是被冤枉的,冤枉啊,我,我只是给他们把了此风!”
“放开,放开我的丈夫,否则,我,我就……”
一开始还只是为自己辩护的吼叫声,渐渐的,打斗声、咒骂声此起彼伏,最终……
突突突!!!
一连串的枪声在楼宇间回荡,混血儿和纯血的半兽人拥有远胜人类的体能,但在子弹面前众生平等。
许多人直至内民局破门而入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他们的家人则激动的想要从士兵手里保护自己的血亲。正如妻子不明白兢兢业业工作的丈夫,实际上一直都在偷偷的走私毒品;儿子不明白爱自己胜过一切的母亲,背地里是掌握了好几名妇女的老鸨;行将就木的老人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女究竟犯了什么错。
他们只知道,也只看到是士兵开始抓人了。
在南奥菲利亚,军阀抓人往往意味着一去不返,而好不容易有了温饱的他们,在如此的反差下一部分人选择了最极端的手段来反抗。
“对,任何反抗者,一旦向执法的官兵以暴力抗法,那么就格杀勿论,就这么简单。”
这条命令,由马卡诺娃亲自下达并整合在了递交给魏自清的命令书中。
“相信我们的老朋友萨斯齐政委同志会对此颇有微词,并且将军同志也会不忍看到过多的流血事件,因此这次行动的宗旨就是速战速决,一切要在一天之内完成。”
而这一天,注定是漫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