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得罚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个叫做莉伊斯的兽之魔女已经将纳基塔的事都汇报给了教廷。”
贝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优雅地喝着来自于人类世界的，名为咖啡的饮品，她赞许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喝。”
伊琳娜翘着腿坐在她的身旁，道：“看来她并不是什么纸老虎，不过这也让我更加确信了佩内洛斯家族和教廷中的某些人有着‘特殊联系’了，贝尔，你有好好地把纳基塔的事隐瞒下来吧？”
“我很喜欢人类发明的咖啡。”贝尔轻晃着手中的咖啡杯，里面的棕色液体随之泛起小小的涟漪，她道：“为了能在下一次也可以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莉伊斯的汇报我就帮你拦截下来了，身为智慧之魔女候补的我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一旦莉伊斯那边察觉到不对劲会越级向上报告也说不定，到时候我希望你不要牵扯到我和那位大人。”
“原来如此，虽然看起来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实际上只要绳子一有断开的危险就会为了保全自身而弃我们于不顾吗？”伊琳娜轻笑了一声，道：“好啊，我答应你，但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到最后一刻。”
“保证守口如瓶。”贝尔勾了勾唇角，冰蓝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缝，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对你来说可能是句废话，但佩内洛斯也不可小觑，她们会为了针对你的收购而采取一系列的自我保护措施，可谓是固若金汤，再加上你的营业执照的条款还有十天就要实现约定的期限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伊琳娜泰然自若地说道：“放心，在你努力的这段时间里我和我的助理也没有闲着。”
“助理？就是上次被你调戏的花之魔女吗？”贝尔问道。
“对，话说你居然没记住她的名字啊，她叫卡洛尔，下次可别叫她什么花之魔女了。”
“真意外啊。”贝尔说着喝了一口咖啡，“我还以为你会雇一位头脑聪明的助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魔女，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
“怎么可能，我只是看中她做事老实本分罢了，对我来说助理不会撒谎这点可比聪明要来得重要得多。”
“说得也是。”
“不过，”伊琳娜突然话锋一转，她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卡洛尔的阿姨艾丽斯被带走的时候曾说过几句让我很在意的话。”
贝尔一愣：“艾丽斯？啊，就是那位杀死自己亲姐姐的水之魔女吧？”
“是的，”伊琳娜点点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她当时说了自己不是为了钱才杀死塞拉的，那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嫁祸到卡洛尔的头上？仅仅是姐妹之间的个人仇恨的话根本说不通，艾丽斯的生活明显比塞拉要好上许多，她只需要嘲笑对方在贫穷中死去就可以了，但对卡洛尔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唯独这句话我怎么都想不通她们之间的关联。”
“你居然也会为了无关自己的事而纠结呢，真稀奇。”贝尔又重新为自己续上了一杯咖啡，这次她也替伊琳娜倒了一杯，道：“做事谨慎的确是你的优点，但陷得太深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的话就会成为你的致命弱点。”
伊琳娜叹了口气，拿过贝尔递来的咖啡杯，道：“我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搞清楚的话我怕成为日后的隐患，就像那件事一样……”伊琳娜说到这里像沉浸到了其他的世界中一般开始碎碎念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时，客厅原本紧闭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伊琳娜和贝尔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去，发现是卡洛尔无比紧张地拿着相机跑到了二人的面前：“伊琳娜小姐！我把你要求的东西拍过来了！”
伊琳娜立刻表现出了欣慰的样子：“干得好，卡洛尔，看来你的美色还是能起到点作用的。”
卡洛尔一边把小型相机递给伊琳娜一边抱怨道：“这件事后不管怎么样您都要给我加工资！我可是差点就被佩内洛斯家的女仆和财务发现假身份了！露陷的话我的人生就会结束在那里了！”
“放心，你之前吃曲奇饼和雇马车的钱我都会加回去的。”伊琳娜说着打开了小型相机，将里面的照片调出来给贝尔看：“这就是佩内洛斯家族一直以来隐瞒教廷的秘密。”
贝尔仔细扫了一遍伊琳娜给自己看的照片，只见上面都是一些财务的报表，其中也包含了支出和收入，很快，贝尔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她不由得锁紧眉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本该交给教廷的税漏掉了那么多？还有，为什么我看到的成本费和她们财务报告中的有出入？”
“很好解释，”伊琳娜将手中的小型相机举起来摇晃了下，道：“她们压榨了采集药草和魔药制作的人工费，然后再按照市面价谎报给你们，接着给负责监管的人塞了封口费，缴纳上来的税也是这个道理，全部都是为了欺骗教廷而编造的谎言，她们的实际经营情况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非常惨淡，因此不得不靠耍这种小手段来进行起死回生。”
“这么算下来……她们漏下来的税足足有两亿多，真是恐怖的数字。”贝尔的脸颊上滑下一滴冷汗，“如此庞大的数额，教廷肯定会对佩内洛斯家族进行最严格的惩罚，回收营业许可证也不是不可能。”
“对，这样一来她们的家族算是彻底完蛋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贝尔看向伊琳娜问道。
“还用问吗？”伊琳娜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拿起自己从不离身的红宝石手杖，道：
“当然是去‘拯救’这帮无可救药的白痴了。”
半个小时后，佩内洛斯家族的豪宅外。
“你们家的主人在吗？”
伊琳娜和一位身材矮小的紫帽魔女站在佩内洛斯家族的大门口前，前来待客的女仆向她们鞠了一躬，道：“非常抱歉，没有邀请的话是不能随便见到塔利亚大人的，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二位并没有受到任何邀请……”
伊琳娜自然也是料到了对方会拒绝自己的请求，于是她说道：“是吗？那就麻烦你现在就去转告那位塔利亚大人，就说我已经发现了你们家族的小秘密，就藏在三楼图书室左手边的第四个柜子的右上方。”
眼神略显凶恶的女仆在迟疑了几秒后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道：“好的，我会转告她的。”
“那就麻烦你了。”伊琳娜凑上去往女仆的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接着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女仆惊异地看了伊琳娜一眼后转身快步回到了豪宅里。
“真的会见我们吗？”身披掩饰容貌的兜帽披风的紫帽魔女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放心，一定会的。”伊琳娜笃定道。
不出五分钟，刚才接待她们的女仆便满脸不可思议地快步向伊琳娜她们走过来，她朝二人再度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塔利亚大人说想见见你们，请二位跟我来。”
伊琳娜和矮个的魔女同时踏入豪宅内，也就是在这时，伊琳娜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女仆领着她们来到了四楼左手边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它看起来并没有其他房间的门那样拥有华丽的雕刻显眼，倒不如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存在而刻意做成了和周围墙壁差不多的色调，一般人如果来进行参观的话恐怕不太容易能注意到这里还有个房间。
“塔利亚大人，她们来了。”女仆毕恭毕敬地将两个人送入房间内，刚走进来两个人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房间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要低一些，但也说不上是寒冷，室内的陈设也出奇的简单，摆在距离入口处最近的茶几和两边的长沙发，以及一张办公桌和靠墙的一排书柜。
站在办公桌前的是一位栗色长卷发的魔女，虽然没有戴代表等级的巫帽，但从她的华丽服饰可以看出她的身份与平常的魔女不能相提并论，一双蓝绿色的瞳孔美得能让人不禁沉醉进去，她的年龄看起来与伊琳娜相仿，周身散发出的敌意也异常明显，名为塔利亚的佩内洛斯家主对女仆道：“你可以退下了。”
“是。”女仆收到命令后离开了房间，紧接着关上了门。
“伊琳娜.格林……来自人类世界的外交使，我听说过你。”塔利亚.佩内洛斯直视着站在门口的二人，她打量了一番伊琳娜后将视线落在了对方身旁的神秘魔女身上：“这位是？”
伊琳娜早有准备地介绍道：“是负责保护我人身安全的魔女，当她是摆设就可以了，这场对话只要由我们两个人来进行就足够了。”
塔利亚背着手道：“那么我就跳过多余的寒暄，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买下佩内洛斯家族手下所有的产业，包括您的这座宅子。”伊琳娜说着用手杖戳了戳地板上铺着的高级兽皮地毯。
“那请问您愿意出多少钱？”塔利亚试探性地问道，“五十亿？四十亿？”
“不不不，怎么可能，这对于您这种大家族来说也未免太不合适了。”伊琳娜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她抬起眼眸狡黠地望着塔利亚，道：
“一亿。”
“我只出一个亿，买下我上述的所有东西。”
塔利亚用鼻子深吸了口气，她很明显被激怒了，孔雀色的瞳孔中有着不可遏制的愠怒，但作为家主的气度又让她强行忍耐了下来，她一边捏紧了身后的拳头一边干笑着说道：“您可真会开玩笑，仅凭一个亿？敢问您的根据又是什么？”
“我已经让你的女仆转告过你了吧？您藏在图书室的秘密可是已经隐瞒不下去了，你就不怕我将这份秘密公之于众吗？”
“非常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塔利亚坐到桌子上，她道：“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种东西，你觉得我会一直放在那种地方吗？”
“那您听说过‘相机’吗？”伊琳娜像是早就料到了对方的计策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那是一种能在一瞬间就把某个画面记录到纸片上的发明，包括您的那个秘密也被清晰地记录在了‘相机’里。三年前，佩内洛斯家族一共亏损了三千四百万梅，但您没有上报，而是继续向教廷申请补助，今后的三年里你们将成本压缩了整整30%，这对您底下的人来说可是一场大灾难……”
“你？！”塔利亚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她道：“为什么你会……”
“接下来的事想必您都比谁都要清楚。”伊琳娜说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教廷的话，不仅是您家族的产业，就连您和您的家人都会被教廷押上刑场，别说是一亿梅了，你们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吧？”
塔利亚狠狠地用拳头往桌上砸了一下，道：“那你知道教廷又对我们做了什么吗？！故意制定那种离谱的规则，我们一开始也是乖乖照着他们说的去做的！本来我们也想着如果只是放弃一点利润的话也没关系，但是亏损的钱却越来越多！再不削减成本的话我们家族就会面临破产的危机！就连那些在我们手下工作魔女们都会因为失业饿死！这件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我当然知道。”伊琳娜的语气稍显温和了一些，但很快地，她的眼神又锐利起来：“但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更不能向所谓的‘规则’屈服。”
“什么？！”
“觉得不公平的话就说出来，拼尽全力反抗到底……然而你们却选择了忍气吞声，靠用这种伤害其他人的方式来保全自身……在我看来，你们的行为并不比教廷好到哪里去。”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塔利亚绝望地大喊道，“谁敢反抗教廷？！难道你想要让我们被教廷处死吗？！”
“闭嘴！一帮胆小鬼！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伊琳娜发出了比塔利亚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就是你们的忍气吞声纵容了教廷！胆小的人能长寿是没错，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你们的后代，这个国家的魔女都将因为你们的自私从此活在没有尽头的地狱里！”
“怎么会……”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的塔利亚从桌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她用双手撑着身子，身子不断地颤抖着：“莉伊斯……塔兰……”
“站起来！胆小鬼！”伊琳娜快步上前将塔利亚揪起来，大吼道：“回答我！你们打算就这样做教廷一辈子的奴隶还是在赎罪后重新开始？！”
塔利亚握住伊琳娜抓着自己领子的手，道：“对！你说的是没错！我就是自私！母亲去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的！信誓旦旦地说替她守护好这个家族！但是……现在……我……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短浅的塔利亚开始因懊悔而抽噎起来，“是我亲手把家族推进了地狱里啊……”
“既然清醒了的话就乖乖照着我说的去做。”伊琳娜甩开塔利亚的手，道：“否则下次来这里的人可就不是我了。”
“什么意思？！”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塔利亚问道。
“你们落入了教廷的圈套里。”伊琳娜说，“教廷上面就是故意对你们的违规操作视而不见，然后等到你们的漏税数额达到了一定上限的时候他们就会对你们进行突击检查，到时候想要查清你们漏的税简直是易如反掌，真所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你把佩内洛斯家族卖给我就能逃过那些漏税的惩罚，而我也可以钻法律的空子让他们来追查你，但面对已经不是家主的你他们也无法下手。”
“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了吗……”塔利亚不甘心地垂下头：“一百多年累积下来的家业就这样毁在了我的手上……”
“不，还没有结束。”伊琳娜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女仆们说道：“看到了吗？那些都是在你们家族庇佑下才得以温饱的魔女，还有那些负责销售和采药的魔女，你们保护下来的东西就由我来接手，然后我会继续保护她们。”
塔利亚苦涩地一笑：“谢谢你。”
伊琳娜道：“况且你们手头上不是还有许多魔药的制作秘方吗？相信其他的魔药家族也会欢迎你们的加入的，但也要小心不要再落入他人的圈套里了。”
“没想到居然是你一个人类救了我们……真是讽刺。”塔利亚扶着桌子站直了身体，道：“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好了……这是我作为家主，不，作为佩内洛斯家族的一份子认为正确的事情……”
矮个的魔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塔利亚的身旁，她拽了拽塔利亚的衣服，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亚麻色的短发，呼唤道：“塔利亚姐姐。”
“纳基塔？！”塔利亚无比惊讶地看着矮小的兽之魔女，道：“你怎么会和这个人类在一起？！”
“是我拜托了伊琳娜来帮我的。”鲁珀莎解释道，“我的朋友中毒了，必须要用亚姆亚魔药才能治好，但我听说这种魔药你们一年才能制作出一瓶，所以不敢向你们要……”
“也是呢。”塔利亚无奈地望向了别处，“对不起，纳基塔，这是进贡给教廷的东西，我们不能随便给你。”
“嗯，我知道，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朋友要保护，对塔利亚姐姐你们做了很过分的事，对不起。”
塔利亚放在胸口前的双手微微捏紧，道：“但这是换做在以前。”
“哎？”
“我已经受够了……”塔利亚长长地呼吸了一口，睁开了孔雀色的瞳孔，道：“事已至此，亚姆亚魔药，你就拿去吧。”
“有意思。”伊琳娜转向两个人，道：“对教廷的第一次反抗吗？对于一个只知道耍小聪明漏税的家伙来说还算得上是有勇气的表现。”
塔利亚耸了耸肩，道：“毕竟不迈出第一步的话，我也无法向母亲交代。”
伊琳娜将红宝石手杖握在手中如同变戏法般转了一圈，紧接着把手杖的尾部打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她道：
“很好，那么我正式宣布。”
“佩内洛斯家族。”
“就由我伊琳娜.格林收下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