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龙车装载着杂七杂八的货物行驶在罕有人至的小道上，虽然说车厢的承载能力的确不低，但是底盘不稳对于坐在货仓里的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好的体验了。箱子之间碰撞的吱呀声，不知名商品散发出的奇异气味，偶尔从角落里窜出来的“活物”，这些可让自幼就成长在着温室里的厄加特尔狠狠的吃了一把苦头。

一路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了，加上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厄加特尔曾一度在幻境中看到过世的祖父站在花田中央向自己招手，真的好几次差点就走过去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为了这次出逃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甚至欠下了巨额的债务，胃部真实的痛感就会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爷爷，对不起，暂时我还不能去见您。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以后，厄加特尔将头猛地插进接满水的木桶中，刺骨的温度让他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一下子的清醒了不少。看来是离北方越来越近了，正处于盛夏季节的海港之城兰德里尔想必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吧，不知道父亲大人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次自己的冲动之举，估计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困扰吧。

也如厄加特尔所料，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在他思虑的故乡，他的双亲如今正处在寻找“失踪”独子的焦虑之中，一边还要应付身为不孝子的他所招来的讨债人。

想到一旦被抓回去的后果，即使是神经大条如陆行龟的他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强装从容地走出车厢。此次旅途的同行者们见到他便开始纷纷和他打起招呼。四位旅商，跟在一旁的学徒若干，还有商队聘请而来的十四名护卫，清晨时分，大伙都聚集在大厅中用餐。负责此次行动的护卫队长在看到他后，径直地走了过来。

「早安，布鲁托。你可在货仓呆了好几天了，不好受吧。」

「早安，克莱恩。如你所言，这次寻找病源可是把我折腾的够呛。发霉的食物我已经处理完了，下次得让厨师注意点。」

「好嘞！」

布鲁托是厄加特尔目前的假名，他以药剂师的身份目前混在商队中，负责处理旅途中随时可能出现的急性病，还有受伤护卫的治疗工作。当然，对于学过急救知识以及通晓魔法的他而言，这些事务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话说回来，咱们目前已经到了北方邦的境内了，你可得打起精神。」

「？…什么时候进的北方邦，我没有龙车停下来接受关卡检查的印象啊？」

「你第一次到北方来吧，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也很正常。」

克莱恩拿起旁边的杯子给自己和厄加特尔各接了一杯热可可，然后示意对方坐下。

「自从北方邦的老皇帝驾崩以后，除了靠近首都的几个领地还在保皇派的统治下。稍远一些的区域，要么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教唆叛变了，要么就是摇摆不定保持中立的态度。我们这次走的就是处在保'皇派还有中立派之间的灰色边缘，这附近发生战事的概率小，但是姑且有军队驻扎，所以是不会有盗贼的，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入保皇派的领地，这次的目的地不就是首都吗？从内部走大路的话更加方便吧。」

「你听说过北方邦的异端纠察队没有？现在保皇派那边为了防止外部势力渗透，正在不遗余力的清扫其他国家埋下的暗桩。也不管你是进行什么类型的活动，只要他认为你可疑，就会将你定性为异端。轻者，只是没收财产受点皮肉之苦。重者，直接会被流放到最北方的加拉尔冰原。那可比处死一个人要残忍多了！」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如果我们在领地里撞上了纠察队的人，哪怕不被判罪估计也要被盘问很长时间。恰巧赶上了霜晶大爆发的时期，到时候会因为下雪封路无法返程。」

「如果…这里说如果，此期间不怎么幸运遇上了政变，那我们所有人大概率都会栽在这里。北方邦的人生性嗜血，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

「他们会盯上我们这小小的商队？」

「我也说了这是概率，但是饿狼会轻易放过无处可逃又鲜嫩无比的“肥羊”吗？」

克莱恩撇过脑袋望向那四位旅商，然后压低了声音假装漫不经心的继续说。

「这些掉进钱眼的家伙们算准了霜晶期的到来，提前备好了大批的货物，为的就是赶在资源匮乏之前高价出售给那些急着囤货的贵族老爷。其中还不乏一些禁品，他们把东西藏在货仓以外的地方。如果被纠察队逮到的话，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就这么放心告诉我？」

厄加特尔也不看向他，反而注意起了四周，这才发现护卫们现在都有意无意的盯着这边。

「你人不错，一路上也救了我不少兄弟的命。而且看你的样子也才20岁不到，估计是哪个贵族家庭跑出来的吧。这么年轻，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我还一直以为自己藏得不错呢。」

「是挺不错的，可是从一些小的习惯上还是能看出来的。话就不多说了，心里清楚就行，假如遇到情况不对的就及时跑路，我们这边会帮你一程。」

「谢了，要是这次以后还能遇见的话，我请你们喝一杯。」

「一杯太少了，你可得包场。」

「我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富裕啊！」

^_^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随后相继离开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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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加特尔在饭后回到了久违的房间，看着自己手中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水晶，一时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北方邦的局势居然复杂到这个程度嘛，是自己失策了啊，看来得重新计划。不过，现在好歹知道还有个办法可以去那里，只是希望在此之前不会把命丢掉吧。

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松软的床上，相比于货仓，在客房里呆着果然舒服不少。然而，厄加特尔却更加难以入眠了。先不提及外面纷乱的动向，光是这趟龙车上的气氛就足够让人窒息的了…

几天前，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趁着夜色来到了货仓门前。四处张望了下，没有扣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谁！？」

厄加特尔在对方进入的一瞬间，就从背后用匕首抵住对方的咽喉。只要对方敢动半分，便让他血溅当场。

「真没看出来，小少爷您身手不错啊。」

「这个声音，你是德雷克？」

厄加特尔退后了一步，商人头领也拉下了帽檐，窗外的月光倾洒在他充满皱纹的脸上显得分外瘆人。

「所以，您半夜到我这有何贵干？」

「emm，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呢。」

说完，德雷克粗糙的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暗红色且打磨得相当光滑的晶石，表面的纹路随着淡淡的魔力流动时隐时现，厄加特尔见此不经大惊失色。

「军用炎雀石！…」

商人比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过分声张。然后将几十枚金币塞到了他的手里，刻意的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相当缺钱的，小哥。就当是帮大伙个忙，这要是被查到了，一个人都跑不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疯了！这可是走私军火！」

厄加特尔立刻甩开德雷克的手，闪亮的金币随之散落一地。不过德雷克并没有为此生气。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说全车人的性命都交在你手里了。」

「全车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选我，你手下不还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从吗？」

「您就别糊弄我了，小少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像您这样贵族出身的人，无论怎么乔装打扮，骨子里的那套血统还是改不掉的。」

「有像我这样为钱所困的贵族吗？再者，即便我是那又如何，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不不不，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不是您帮不帮的上的问题，是您必须要帮的问题，这是您留在车上的条件啊。您是私逃出来的也好，落魄贵族家庭的遗子也罢，不远万里来到这极寒之地意欲何为，一切的一切我都不在意。但是您隐瞒身份的事情一旦暴露，我可没有信心还能把你留在龙车上，毕竟没有哪个商队愿意接受来历不明的人，对吧。」

「你在威胁我？」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还得仰仗您的身份，来瞒过那些眼睛呢。加上少爷您精通术法，想必藏匿些许石头也只是手到擒来的事吧。」

「那你又如何确定北方邦的人不会来搜查我？国境布置的侦测魔法效能极高，即便是研碎成粉末藏在异空间内也能检测出来，更别提是携带整块的了。」

「没问题的，关于这点我很早就已经想好了。」

德雷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奇异的魔力装置。

「哼，反侦测干扰器，你倒是想的周全。看来你是下了血本呐。」

「过奖过奖。原本是打算带在身上准备蒙混过关的，奈何最近北方邦这边对于外部的审查逐渐严格了起来，也只有那些明面上是贵族姥爷的势力的东西不敢去碰了，毕竟涉及到政治敏感，脑子再不好，心里也会掂量掂量。」

「我还有几个问题，你到底带了多少炎雀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德雷克不可置否得笑了笑，贴近厄加特尔的耳边，而他的脸色在听到这些后开始疯狂的变化。

让一座城连续燃烧三天三夜的量。

预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化为火海的都市，厄加特尔不由得打起了冷颤。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指责对方了。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

回想起德雷克那张丑陋且阴霾遍布的脸，厄加特尔将床上的枕头发疯般的砸在地上。

这场旅行，从一开始便注定好连性命也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