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爷子你是说，下城区来了一条龙？”书店的灯依然亮着，暗蓝色的巨龙小心翼翼用尾巴把桌椅挪开，给自己制造了一片空地。

“小心点，Tiron，”坐在一边的红发女子对这头庞然巨物引发的一系列麻烦有些不满，“你刚才钻进来的时候书店都要被拱塌了。”

“你在我背上的时候我也要被你压死了。”蓝龙露出了欠揍的揶揄表情，“如果不是联合政府规定巨龙必须和骑士同行，羽纹会长可不敢放你出来和我巡夜。”

“哎，年轻真好啊。”老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斗嘴，“前些天的确有个银发的姑娘买过转相抑制剂，长着对绿色的毛绒耳朵，脸上有一横一竖两道疤。啧啧，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脸上受过那么重的伤。”

“不应该啊。”女人站起来，在书店里走来走去，高跟鞋哒哒作响，“现在不可能还有自由离境的转相者，他们保持稳定的正相状态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通天塔一直都在清理这些家伙。”

“但如果是通天塔之类的官方机构主动送出来的，这些异常就完全合理。”Tiron甩了甩尾巴，“不过我是黑户，我没发言权。”

在荒原之上的墨丘利并不知道发生在她家附近的一切。狂风托起她银色的翼膜，让她稳稳停留在无云的高空，群星似乎变得触手可及。在通天塔内部的日子里，她学习过关于星空的基本知识，但她几乎没有机会亲眼观察星星的闪光。这是一次相当新奇的体验，不用卡准时间到达目标地点投下致命的吐息，也不用跟紧测试机体记下每一次微小的数据变化。她只需飞行，在空中感受风吹过自己的每一片鳞。她说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发现自己喜欢天空。

她调转方向，收敛双翼，降低自己的高度，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之后的速度让她的翼尖在空中拉出细细的白线。远处的上城区依旧繁华，像是欧泊般射出各种颜色的光辉，而沉浸在夜色中的下城区呈现出脏污的蓝黑色。市中心的庞大环形建筑中映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数架飞艇正在缓缓穿越“镜面”，除了迷城工业的货运艇外，还有漆黑的小型反重力飞行器夹杂其中。

环形纹路在墨丘利的虹膜上亮起，她的视野也随之变化。绿色的字符在她的视角里显现，左上角是时间，温度，湿度，风速和风向，武器和腿刃的状态则显示在右下侧。视野中央的绿色聚焦框锁定了远处的黑色飞行器：

[推测阵营：通天塔]

墨丘利有些不安地甩了甩头，取消了聚焦，即使不依靠自己改造过的大脑她也能猜出来那是通天塔的制式飞行器，通常用于运输龙和龙骑士。墨丘利的能力和身份过于特殊，通天塔没有不回收她的理由，对通天塔势力范围的实感让被她刻意回避的危机感涌现出来。

“看不到明天的平静生活啊……”她低声感叹，“转相者，执行人和学者，不会有平静的生活。”

是时候回航了。

“是这里没错，”Tiron在面前高大的独栋建筑前停了下来，“同类的味道。”

“被合法引渡的龙类会住下城区？”红发女人瞪了他一眼，“行不行啊你。”

“不不不，这非常合理——”Tiron抬起头望向天空，体内的机械结构发出一阵嗡鸣，“这里是通天塔的其中一座安全屋，通天塔的每一座安全屋我到报废都会记得。”

“差点忘了你以前是通天塔执行部的。”女人算是认可了Tiron的说法，“所以我们要怎么做？破门而入，蹲守，监视，还是直接批捕？”

蓝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黄绿色的晶石状龙角似乎也在颤动：“我们是非官方学术机构，不是特务组织。而且我们是例行巡夜的时候听到传闻才过来看看情况，最后还是要看学会本部的意思。”

“还要靠研究局的书呆子？”女人挑眉，“都是列星学会的，我们执行局也太惨了吧。”

“全靠学者确实有些束手束脚，”Tiron选了个合适的姿势坐下，“没办法，学会里一直都缺调查类的部门，作为决策层的研究局又很少管外围成员的保全问题。现在老爷子附近有特殊状况还要等研究局的决定，唉。”

返航的墨丘利看到了自家门口的不速之客，一个红发的混种，一头蓝龙。她悄无声息地落在天台，压低身体，只露出银色的眼睛监视着他们。

她注意到蓝龙身上安装了塔型灯条，这是个属于通天塔的标记。墨丘利认为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至少在确认对方来意之前她必须绷紧神经。

巨型战刃随着她的指令来到身边，刀刃指向地面。

Tiron像是有所感应般对上了墨丘利的目光。也许是通天塔的执行者都有种特别的默契，他在感受到墨丘利变化的同时脊背弓起，后腿微曲，把同等的压力传递给对方。

“为了你们好，请离我远一点。”墨丘利站在天台上平静地看着Tiron，只有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浮在Tiron头顶的刀刃证明刚才的威胁是真实的。

“龙类。”Tiron咽了口口水，“有金属味……好像是汞，戴上防化面罩！”

当他们回过神来，天台上的白龙已经不见了。

“要不要追？”

“撤吧，这回就算是研究局的大人物也不得不正视这里的情况了。”Tiron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