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望叶和妮娅来到山顶之前……

在山脊之下,有一条小径蜿蜒着通向山间的一处平坦空地。一群身穿深灰色兜帽长衫,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的人们,正沿着小径一路上行。

从身形和走路的姿势来看,这群人皆为女性。她们排着一字长队,无声的前进着。每个人的嘴唇都在不住的开合,仿佛是在向谁祷告着什么。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手持提灯和长杖的中年女性,她没有带兜帽,而是戴了一顶用树藤编织而成的头冠,虽然上了些年纪,但脸庞依旧保持着十分优美的轮廓。她时不时的抬头望向远处,望向那个最接近光明,却又最为黑暗的地方。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山间的空地,那里矗立着一座看上去极为古老的高台,在高台顶部的中央正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器皿。这里曾是一处祭坛,看样子已经历了数千年的风雨洗礼。风化严重的石阶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就连那祭坛顶部的金属容器,也已是斑驳不已。

领头的中年女人走上高台的顶端,点燃了其中的木柴。火焰一瞬间将周围照亮,下方的人群在同一时间四散而开,用相同的语调念诵着一段晦涩的祭文。伴随着交织在一起的诵读之声,祭坛中火焰的颜色也发生着变化,从最初的红色逐渐变为了紫色。紫色的火焰竟反射出了凄惨的白光,那领头的中年女人突然举起了手中长杖,高台下的诵读声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女子。因为带着兜帽,无法看清容貌,只能通过裸露在外的手部和下颚推断出她还很年轻。

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都交汇在了这位年轻女子的身上。高台上的中年女人一步步的走了下来,女子见状连忙屈身跪地。

只见那中年女人从长衫里取出一个黑釉瓶子,递给了年轻女子。女子缓缓抬起头,用略显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支瓶子。中年女人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走到了一旁。年轻女子则是面对着紫色火焰,双手举起了瓶子,口中大喊着什么,随即打开瓶塞,将瓶内之物一饮而尽。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年轻女子抹去了嘴角残留的液体,嘴唇颤抖着,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可几秒钟之后,腹中传来的剧痛还是让她的身子猛烈颤抖起来。之前还有些许血色的嘴唇,此刻已经变得青紫,她终于无法在沉默中忍受这份痛苦,开始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

她用仅剩的力气,一寸寸的爬向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祭坛,一股股浓黑的血液从她的口中不断涌出。然而紫焰并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她拼命叫喊着,艰难的挪动着身躯。可最终她还是在爬向火焰的途中停止了呼吸。

众人鸦雀无声,领头的中年女人也暗自摇头。几个穿兜帽的女人登上阶梯,将年轻女子的尸体抬了下来。

这时,人群中起了骚动,一个少女正哭喊着想要离开。但就在她背对众人之际,无数只手已经向她伸去,死死的将其控制在原地。

少女不断哭喊着,哀求着,求众人放了她,却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她被众人裹挟着押到了祭坛前,少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如此的对待。此刻她只想回家,回归以往的生活,但显然这些人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少女无助的瘫倒在地,她停止了哭喊,努力的说服着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宿命。她看到了不远处那刚刚死去的年轻女人的尸体,她很确定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个。

中年女人再一次走上前来,和之前一样,将一支黑釉瓶递给了她。

“喝下去,属于你的一切就都结束了。”中年女人用十分和蔼的语气对少女说道。

“而你的肉体将有幸成为吾主降临于世的候选人。来,无须害怕,这将会是无上的荣耀。”

少女虽然对这些话不为所动,却还是毅然决然的接过了瓶子。看着手中那片刻便可夺人性命的彻骨剧毒,她留下了不甘的眼泪。因为她知道自己已无力反抗,也许那女人说的对,就该像这样结束一切。于是,少女坐直了身子,兜帽下的脸庞是那么的稚嫩。她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正是她们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她的手慢慢的打开了瓶塞,直面死亡的一刻,她犹豫了。这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在作祟,她不想死,却又逃不掉。

迟疑了片刻,她终于一扬手,将瓶中的毒药灌入了喉咙。一股寒凉之意顺着口腔蔓延至全身。她丢掉了瓶子,哭的像个泪人,大滴大滴的泪水打湿了眼前的地面。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寂静,空地上只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少女若不可闻的抽泣声。转眼间,剧痛袭来,少女痛苦的蜷缩着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这一次,黑血没有从她的口鼻中涌出,她本是白皙稚嫩的脸颊此时也已变为了铁青。最后的挣扎停止了,少女俯卧在地,没了呼吸。

人群之中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当众人都将注意力看向刚刚断气的少女之时,一个人影已经冲出了人群。她尖叫着,奔跑者,试图摆脱她即将面对的命运。显然,她就是第三个人……

当众人回归神来的时候,那人已跑出了百米之外。只见中年女人的手杖一挥,数支箭矢便向着逃跑之人的背影激射而去。眨眼间,就见那女人已背中两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是的,这就是献祭,直至最后一个祭品死亡,否则献祭仪式便不会结束。正当众人准备将第四名祭品女子推到祭坛前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此刻却突然间改变了之前的形态,化成了一道犹如大门一般的烈焰墙壁。刺眼的白光让祭坛下的众人都无法直视,就连身为大祭司的中年女人也被迫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恍惚间,仿佛有一个人影从白光中走出,来到了服毒少女的身前。那一刻,白光尽散,高台上的紫色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她们相互低语着,以此来掩藏内心的不安与恐慌。中年女人也准备走上祭坛,将熄灭的火焰再一次点燃。然而,一个轻微的异动却让她停在了原地。因为刚才那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女,她俯卧在地的身体似乎是抽动了一下。在场之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中年女人迈着无比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撩开了少女的帽衫。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少女死时的模样,一缕缕头发因泪水而黏贴在她的脸上。

中年女人叹息着收回了手,可就在那一瞬间,少女的头突然动了起来,即使身为大祭司的她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却立刻又恢复了镇定。

紧接着,少女的嘴唇开始无规律的颤抖,圆润的鼻翼张合着,逐渐恢复了呼吸。在场之人皆是无比惊叹,纷纷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欢呼之声。

大祭司如释重负般的俯下身子,半跪着将一只手递上前去。在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后,少女终于睁开了她晶莹的眼眸。她将手缓缓搭在了大祭司的手中,有些吃力的站起了身子。

这一刻,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少女转过了身躯,面向了人群,然而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直视她的容颜。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庞,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细长的眉毛,卷曲的恰到好处的睫毛,衬托着一双美眸。如同祭坛中火焰一般绚丽的浅紫色卷发,此时已被汗水和泪水打湿。

她缓缓的褪去了身上的衣服,将一副充斥着生命能量的躯体展露在众人面前。岂是用完美二字能够诠释的胴体,和任何意义上的美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那应该就是神的模样。

大祭司手捧着一件黑色长袍走上前去,将之披在了少女的身上。又将一个深紫色水晶雕刻而成头冠为她戴上。黑色的长袍无比华贵,那水晶制成的头冠,更是神的代行者才配拥有之物。

她在少女面前单膝跪地,无比虔诚的说道:

“我等皆是混沌之女最忠诚的仆从,愿为您奉献一切。”

众人也随着大祭司一同拜倒在少女面前,其中不乏有人喜极而泣,令她们如此激动是,自己有生之年竟能成为神之降临的见证者,同时也是对各自美好的未来抱有无限的期待。

身披黑色长袍的少女,脸庞上已不见之前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脱俗的高贵气质。她一言不发,将面前的大祭司搀起。迈开脚步,径直穿过了人群,向着她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众人也陆续起身,有条不紊的跟随在少女的身后。一行人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从室内游乐场“脱逃”之后,一行人又辗转去了多个地方游玩,这可把妮娅高兴坏了。伊芳对待望叶的态度也稍微有所改变,甚至会主动和他聊起天来。途中还去了一家在希洛市鼎鼎有名的餐馆,当然,那是胖子强烈要求的。

临近深夜,众人好不容易才把意犹未尽的妮娅拖上了车,悻悻地结束了这次希洛之行。

回程的路上,妮娅将买回来的东西摊在了地上,像个孩子一样,一件一件的把玩着。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苏洛买的,因为妮娅说他打赌输给了自己,要给自己买10件喜欢的东西才行。好在妮娅并不怎么识货,想要的东西也都很便宜,不然的话,苏洛估计已经破产了。

经过了这场游玩,大伙的心情貌似都好了很多,而望叶为了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也在努力着融入到这个集体之中。

路途略显漫长,中途望叶将莫歧换下,由他来继续开车。当坐上驾驶位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这辆车子的不凡之处。虽说是三十年前的设计,但就算放到如今,也称得上是前沿领跑者了。操作模式有主动驾驶和自动驾驶两种,并关联了卫星、气象、路况等等信息源,就连前方路面的湿度、摩擦力、扬尘程度等信息,都会在显示屏上分门别类的一一列出。动力更不必说,优于绝大多数的常规动力的车辆。

然而此时的望叶还并不知道,他所驾驶着的‘兔角号’,其实只展现出了百分之十左右的性能。在重重动力限制和功能关闭的情况下,生生将这头狂暴的野兽伪装成了一只寻常的家猫。

这一路也并不无趣,夜猫子妮娅在旁边和望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望叶也问了很多关于异世界的事情,可妮娅的回答总是那么的模糊不清。

当然,身为主人,妮娅也不会放过望叶的私生活,问的问题有的十分幼稚,有的却格外刁钻,弄得望叶是叫苦不迭,疲于应对。直到天蒙蒙亮,妮娅才终于在座位上安静了下来。

众人陆续醒来,在一处休息站吃过一些东西之后继续上路,不过这次换回了莫歧开车。

黄昏时分,终于回到了他们位于废弃大楼内的临时住处。望叶走近一看当时就蒙了。

“你们就住在这里??”这个问题已经不是望叶第一次问了,昨天在公园的时候就问过,只是当时伊芳没有回答他罢了。

伊芳听后却不以为然道:

“不然呢?我们当中一个逃兵、两个逃犯、还有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外族人,还能住在哪儿?”伊芳说着就背起了行礼向着废楼走去。

这又是逃兵又是逃犯,原来自己上的是条贼船。想及此处,望叶内心苦不堪言。

“等一下!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管你是逃犯也好,外族人也罢,只要按时交房租,房主是绝对不会询问你的来历的。”望叶信誓旦旦的说。

他的这话却引起了伊芳的兴趣。

“在这座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伊芳侧过脸来问道,在夕阳的余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俊俏。

望叶抿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就这样,望叶将一行人来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前,热情的介绍道:

“这座楼的二楼还有一间空房。看!就是那间。我住在中间那间。胖子、莫歧、苏洛可以挤一间,伊芳和妮娅可以暂时住在我朋友那间屋子,你们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伊芳说道:

“我没意见,你们呢?”

胖子说:“给我一块放工作台的地方就行。”

莫歧说:“我无所谓,平时我都睡在车里。”

苏洛说:“……”。苏洛什么也没说。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伊芳说完,便示意众人回车里收拾东西,而她却来到了望叶身旁说道:

“谢啦。”

望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道:

“哪里……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话,伊芳的嘴角微微一翘。这是望叶第一次见伊芳笑,虽然感觉怪怪的,但那张笑脸还是挺好看的。

望叶再一次风尘仆仆的走进了酒吧,与上一次不同,此时的酒吧已是宾客满座。唯独在那张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黑笔写着望叶、洛尔预留的字样。望叶看到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他的心中暗自确定,老板这个朋友他是交定了。

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拍到了吧台上,这场景似曾相识。刚给客户拿完酒的老板斜着脑袋瞅了他一眼说:

“你今天终于舍得下楼了?”

“说什么呢?我都出门两天了。这钱你拿着,是我旁边那间房的租金。”望叶能这么快就回到了当初的状态,这着实让老板感到有些意外。

老板什么都没问,拿起钞票简单一数,直接放进了吧台抽屉里。顺势取出一把钥匙扔给了望叶,他的做事风格向来就是如此的干净利落。

望叶拿起钥匙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回过身来指着那个他最为熟悉的座位对老板说道:

“从明天起,旁边再加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