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在无人的漆黑长廊。

瞥了一眼窗外,离这不远处的主楼仆人们来回走动的身影清晰可见。明明已是深夜,却一反常态的热闹。

显而易见,我露馅了。

收回目光。与其继续思考为何事态为何会沦落至此,尽快的跑路,才是最优解。

我来到一扇门前。这里是庄园的侧翼,平时用于招待借宿或派对中大醉的客人。除了临时奉命前来打扫的保姆,不会有人来这。所以我就在这个房间藏了件用于跑路的家伙事儿。

钥匙往里捅了一半,我僵住了。锁换了?什么时候!我直接骂出来,赶忙解下束发的丝带,仔细剥去外层的丝绒,露出内里的铜丝。半蹲下身,捋直铜丝,找准锁眼,我开始工作。

唔……可能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干这活了。怎么还没撬开……难道真是我的技艺生疏了?总觉得这锁哪里怪怪的。好吧我承认我有点上头,但这也没有办法啊。这不光涉及我能否跑路,还涉及了我的面子问题,我什么人?嗯?

就在我愈发心烦胡思乱想……

突然,门开了。

我的心情在短时间内急剧变化,由一开始的“区区室内锁不过如此”一下子就成了“吓死老子了真是见鬼”。

因为我在一瞬间就意识到开的门不是我正捣鼓的这一扇。

拜托,客房平时不是没有人的吗?搞什么啊?

走廊离我这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好像在愣愣地看着我。额,好奇怪啊,这么黑的走廊,他是怎么一出门就盯着我的?难道是我开锁动静整的太大了?

他开口了:“那边那位先生?您是哪位啊?在那做什么呢?”

能有点眼力见吗没脑子的蠢蛋!晚饭的烤全羊怎么没把你噎死还是说纯天鹅绒的被褥不够舒服睡不着!?“是我啊,您最谦卑的仆人唐纳。”我柔声说到。

“喔,原来是唐纳管家啊,平时真是劳烦您的照料了。”

“没什么,是鄙人的职责所在,天色这样晚了,还请您……”

他打断了我“所以说,您在那做什么呢?"

安静。

我不是没有想好借口。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我只是突然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他话里若有若无的戏虐挠着我的耳膜,让我汗毛倒立。

即便如此,还是开锁更重要一点嘛,嗯嗯。像是从打心底同意认同这个观点一样,我继续该干嘛干嘛。整个走廊只剩下我拨弄铁器的刺耳声音,还有远处仆人越来越大的吵闹声。

他像是终于看腻了我的丑态,开口道“先生,这锁是城里的最新款,如果从门内反锁,外面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的。”我看见他的右手在黑暗中挥了挥,曳出一道银色的线,那是一杆轻巧的弩。在巷战中突然遭遇时,这个精巧的小家伙往往比匕首更加致命,因为它在一瞬间可以多次连续发出弩箭且声音清脆,老实人更喜欢喊它百灵鸟。

我压回了藏在袖笼中的短剑。就算我能在一瞬间掏出我别在靴子里、马甲里的另外两把也无济于事。

我很清楚这个人的本质。记得有人说过,本质相同的人是能相互感觉出来的,他应该和我一样,一样自以为是,一样的贪婪。他和我一样是一个控局者,而非一个棋子。

他留着我的命到了现在,这也就很好解释为什么外面的仆人闹得惊天动地却没有一个到这来看看,是他支走了别人,只为达成他的目的。想让我也成为他的棋子,为他一己私用,或是一时,或是一世。

我几乎都可以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幸会,很高兴能和你谈谈,唐纳管家。又或者说【多克伦娜的幻影】。”

这我得说,我还真没想到。

“我主要来,是想和你谈桩生意,我可以许诺你不会出现在明早的绞架上,有兴趣听听吗。”

生意?拜托哪有拿自己命做交易的,这分明是强买强卖,不,就是威胁好吗。

我翻了个白眼,“说来听听。看样子,我也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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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影从墙上翻身而下,好像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贼。

在张望一会后,看见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像是确认了似的,笃定的迈步走了过去。

刚才的事告一段落,先想想去哪躲躲风头好了。嗯,再怎么说我可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体面人,怎么能为这样一个家伙办事嘛,对了我先忽悠一下这个车夫让他把我送到……

翻身进车,翻了一半将在那了。锐利的风声带着一抹淡香停滞在我的颈侧。

地狱!!!

什…什么情况!?那家伙没跟我说有人接头啊!对了!这个!我赶忙掏出那家伙给我的一枚戒指,背后那人接了过去,对着车帘渗下的月光仔细端详。

“请坐吧,先生,蹲着不累吗?”过了好一会,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好像蹲了很长时间,腿都麻了,而且一身冷汗,提不起力气,我这一晚真是……欲哭无泪啊。我刚一起身。

“走。”

马车颠簸起来

腿一软,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歪向马车一侧。

瞬间,我被刚才那抹淡香包围了。我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明眸,吓得我不顾我那柔弱身躯赶忙跳开连声道歉“非常抱歉!”

“没事”,喂喂你嘴巴上这么说,可我明明看见你刀才刚刚收回去啊!

可能和我的计划有些出入。“那什么,女士,我们这是要去哪?”

“常春藤大街32号。”

“那是什么地方?”

“我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唐纳先生。”

“唐纳?这个名字是这个人告诉你的吗?”我扬了扬手中的戒指。

“没错。”

“那,他有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吗?”

她就像是把我的伪造简历吃了一样:“您是一位坎努由里的知名私家侦探,毕业于全大陆闻名的军事学院【南冶】,出身于朗格边境的一个小镇。毕业不久后……”

“可以了,谢谢。”啧,她比我自己都清楚我现在的身份。“那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

还好还好,那还是可以忽悠忽悠的嘛……

“但是。”

我朝她看了过去。

“我有自己的任务,就是一定要寸步不离先生,确保先生的生命安全,尽我所能协助先生完成任务。”她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湛蓝的色彩,她话里不容动摇的坚定让人不由地去相信,她一定会做到。

我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脑袋里仍盘算着跑路。后面的事实证明,低估这位少女的决心,是我犯得最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