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与先前不同的声音传来。刀下睁开双眼,将视线从逐渐染上暮色的天空移到周身的空地上。

这里是山坡的高出,四周本是待开垦的农地。但此刻散立周围六人的可不是农民,而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山贼。他们右手臂上绑着蓝色的绸带,面色怪异的望着坡下。

作为‘三色杀团’中属于仅次于自己的蓝手臂,也听到了刚刚不和谐的声音吧。

刀下微笑着坐起身来,身边立马有人上前询问,不过他伸出手制止了。

“没事,我休息的很好。只是听到点不舒服的声音。”

“明白了,副头。那我现在去看看?声音是下坡传来的,估计是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吵起来了吧。”

“吵起来了吗……那这恐怕不是几个人能闹起来的事了。”

刀下将一柄浑身漆黑的长刀拽到跟前,仔细的擦着刀刃。这行为不言而喻,他们受到了袭击。不过没有听到对方和同伴们交战的呐喊,所以还搞不清来者的数量。

只是这样的村庄偏离城镇,也提供不了什么资源。说白了就是一群人为了逃避战乱躲到偏远的地方建立的生活区域,完全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也就是说…是偶然吧?恰好在他们袭击这里的时候到来了。

“要不然是以少数人组成的巡逻骑卫,要不然就是门派弟子吧。”

刀下忽然想起先前在村庄遇到的马匹,起初还以为是村里饲养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门派弟子的吧。好像还挺多的,虽然已经一只不剩的杀掉了。

这下有点麻烦了,不知道道歉还有没有用。

刀下的笑容带着些许怪异,他慢慢站起身来,黑刀在空中舞动发出嗡的声音,随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将手撑进沾着水珠的简约短发,小臂和手掌的肌肉非常结实,显然是因为长时间的挥刀练成的。

那副自信和充满好战的气场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同,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

“我应该安排了你们的工作,有几位队长监视着村庄周围?”

“如果加上山那边的话,应该至少五个人。声音已经这么近了,恐怕来者数量不少。该怎么办,副头领?”

刀下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回道:

“还用说吗,当然是跟对面好好的道歉了。”

虽然队长们听见副头领这么说,不过谁都懂这个男人是不可能做出道歉这样的行为。他这么说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而且又会有谁紧捏着刀,然后说要跟别人道歉呢?

“不过还真是厉害,居然没有一个人逃到这里来报告情况。虽然大多数都是废物,可你们队长应该……”

队长们的脸色一白,刀下也摆了摆手说道:

“不过算了,对方人多的话也未必能逃得掉。门派子弟的功法就当真如此特殊吗?”

士,相,侯,王四级的划分是依据人体内的内息量和其运用的方式而定的。这里所有的队长过去都参与了许多战争,学习过军队中传授的功法,所有实力也都达到了士级。

但不同的功法能产生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军队的人数庞大,体质类型也多,而且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增强战力的作用,所传授的功法都是统一化,简单的那种。与之相对的各个门派所传授的功法对人的体质有要求,而且修炼时间蛮长。结果就是士级的弟子实力超过士级的士兵。

不过这对于刀下而言不算什么。

他以前加入战争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和门派弟子的差距,所以不光光是军中所传授的功法,枪法,剑术甚至是拳脚功夫都拼命的学习。加上他超凡的资质,早早到达了士级的巅峰,甚至杀了数个门派弟子。

慢慢的战场上再也遇不到可以和自己拼命厮杀的人,而且那可恨的军官制度让他一直听从着一位废物的命令。后来自己忍无可忍,杀了他带着一群同伴逃出了军营。

比自己强的人都忙着应付战事,比自己弱的满地都是。只要避开成队的门派弟子,他就能在南域为所欲为。

刀下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有遇见了那位大人。

对方一手舞动着一柄漆黑的长刀,一手捏着由内息所化的火焰将自己击败,而且几乎是完败。

但对方并没有取他和同伴们的性命,反而将自己的功法和武器都传授给了刀下。

随后刀下拜那位大人为师,尊其为头领。同时专心修炼刀法和功法,如今实力已经到达相级。别说是门派弟子,就算是他们的师傅来了也得死在自己的刀下。

不过也因为这样,让刀下对功法更感兴趣。他非常想遇到门派弟子,让他们交出自己所系的功法。

但事与愿违,以前不想遇到他们的时候常常遇到,现在想遇到却一直遇不到。直到今天——

刀下怪异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狰狞,散发着的战意让同伴们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位胆子稍微大些的家伙朝着刀下询问道:

“副头领,那我们现在……”

“嘿,已经来了哦。”

众人一愣,接着一道身影慌张的窜逃到他们身前。那满是污垢的脸上张大着一对充满血丝的眼睛,他举起瘦弱的如同竹竿一般的手臂指向身后。

“有、有、有——”

“有敌人是吧?”

那人一愣,然后拼命的点着头。

“对方有多少人,是士兵还是门派弟子?”

“就、就一个!”

“一个?!”

队长和刀下都愣住了,然后一位队长目光冷峻的看向跟前的人。

“你在说什么胡话,只身一人就击败了两位队长和其他人?而且到现在才来通报……等等,难道是实力高强的弟子?”

队长们的纷纷猜想来者的身份。玉剑庄的程拜剑,华剑庄的莫斩被说出的次数最多,这两位也是南域赫赫有名的年轻强者。甚至还有人说出止战玉这个称号,不过因为太不可能被立即否决了。

“副头领,如果真是这几人的话或许会有些麻烦吧。说不定是单人冲阵,其他人埋伏的策略。要不然我们先离开这里,等探清楚这群家伙的详细情况后再复来?”

倒不是害怕了,以副头领的实力而言就算程拜剑和莫斩一起来也不怕,但门派的功法玄妙,如果彼此配合加上治疗的药物非常棘手。

对方要是准备充分的话,自己这边也不是没有输掉的可能。

刀下无视队长们的提议,他缓缓上前望着已经安静的上山道路出神。当初自己也是用这种方式想抢掠师傅的,但对方的实力让他所有的准备都失效。

换句话说只要自己强大,一切的准备都是无须有的。虽然不指望自己的实力可以比肩师傅,但给这些家伙一些教训完全没有问题。至于队长考虑的他也知道,可是内心对战斗的渴望已经刹不住了。

“不过也说不定呢,或许今天是个大开杀戒的日子?”

刀下捏紧刀柄,紧紧的盯着即将而来的身影。

随后眼前出现一道瘦小的身影。他一头黑色短发,穿着单薄的外套,里面还有一件无袖的布衣。

“总算来了吗,拜托别一身伤痕的站到我面前呀。不过就算那样,我也会给你充分的休息时间。”

对方回应了刀下的期待,他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丝伤痕……甚至连衣服都干干净净。眼中神情闪烁,对周围充满的厌恶又有些犹豫和无奈。手臂自然垂放,但拳头上沾着些许鲜血。

没有武器?

他赤手空拳的样子让刀下陷入了困惑,而且背后腰间都没有携带武器,看样子就是这样冲上来的。

开什么玩笑,靠一双拳头打到自己面前?不…难道武器在和其他人对战的时候已经损坏了吗?应该就是这样吧。

刀下啐了一口,这样作战就显得不公平了吧。

还想着可以好好的酣战一番,结果自己连真本事都没必要用了。

“已经没路了吗?这里就是你们最终的据点。”

对方缓缓来到刀下跟前,坦荡自如的朝四周问道。还真是大胆呢……难道是一路上所遇到的家伙都太弱了,让这家伙放松了警惕?

不过也难怪,这些门派子弟各个自持本事高强,而且所行的任务大多难度较高,遇到的敌人也远比山贼高级。自己这群人恐怕入不了这些人的眼吧。

刀下忍着冲动,打算动手时一击必杀。既然自己已经无法用最擅长的刀法作战,那就快点解决这家伙,再和剩下的人对决吧。

“那——”

“算了算了,就算再怎么问都是超级吵的嚎叫。最后只要留下一个人,然后再跟着他就好了。”

“什么?”

接着,那黑发男子举起拳头,对着刀下的身躯挥出,甚至爆发出了强烈的轰鸣。

“拳术,强击!”

随着他话音落下,两人周身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空气随着轰鸣声开始燥热,脚下的土地地面开始一寸寸的龟裂。

刀下瞪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幕。

喂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吧。

无法躲避的劲风将他,石块以及附近地面一同粉碎,那位大人赠与他的刀也化作铁渣飞至远处。渴望战斗的人在没有动手前便化作粉末了。

透过激扬起的沙尘,洪渡看到其余的人也纷纷倒在地上。显然是被刚刚那击的余威波及到了。

等到轰鸣和风沙停止后出现在洪渡身前的是扇形大坑,他望着自己造成的结果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队长们各个身负重伤,他们艰难的抬起头来在洪渡周围不断寻找副头领的身影,但什么都没有。

那他人呢,刚刚还持刀站在前面的呀?

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个疑问,直到目光落在那黑色短发的男子身上。难道副头领根本没有出招,甚至连说出自己名字的机会都没有便死在了这人的手中。

残存下来的队长们只感觉脑袋嗡嗡的响着,一拳破开地面的场景再一次浮现。随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从心底涌出。

即使过去有过失败,即使面临过生死之难……可都与此时不同,这是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

洪渡稍稍望了下所有人惊恐的面容,失望的叹息道:

“虽然看起来比其他人有气势,实际上不还是一样吗?而且一直听你们吵吵嚷嚷的说队长还有副头领会替你们报仇,他们人呢?怎么到现在都不出现?”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已经倒下。

更可笑的是眼前的人不知道他已经将副头领杀死,还将他们和一般的山贼一并而论。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的实力在这个人眼中没有差别吧,都是轻而易举便能杀死的弱者。就像巨龙是分不清老虎和狮子的区别,都是只会嗷嗷嚎叫的小动物而已。

队长们互相望了望,想询问大家接下来是逃还是战,可有几个人却忽然闭上眼倒在地上。

“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暗号了,在这个地形下被强击余威命中的人可是会染上‘破裂’的伤势,得不到治疗的话只能慢慢的损耗生命直至死亡。如果是在草地的话就会中毒,在烈火和寒冷的地区也会分别染上灼烧和冻伤——嗯,似乎说的有点多了,简而言之就是你们逃不掉的。”

洪渡看出来他们的意图,说出让他们彻底死心的话。

“那么,还有别的人吗?”

还存活的队长们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利爪捏了一下。这个家伙还想着将他们所有人赶尽杀绝吗?

他们忽然领悟到眼前这个怪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他们过去非常的相似。所以,这就是报应吗?

人之将死,其言善也。最后一刻倒是唤醒了他们心中的良知。

“没有了,我们就是队长。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

如果还有其他人就赶紧逃走吧,无论谁都好,千万别到这里来了。因为有个恐怖的恶鬼正等着收割你们的性命呢。

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多想告诉他们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虽然施暴者的感受确实很畅快,但这种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乐,终有一日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是吗?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愿意说出来,我倒是可以救下他的性命哦。不过后面自然是要面对他应该受到的刑罚,可别指望活下来后还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中。但是总比这样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好很多吧?怎么样,要说出来吗?我只会救第一个说出的人哦。”

队长们一愣,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也不知道该说这是你们最后的良善品质还是该骂你们愚蠢。如果这就是你们的选择,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队长们一个个闭上了眼睛,青紫色逐渐透出肌肤,破裂的状态让他们内脏和肌肉下的血管裂开,血液印在皮肤下显得可怖。他们也就保持着这幅模样死去了。

洪渡不觉得这些连自己普通一击都抗不下来人能撑着破裂的状态装死,他移动目光看向别处,但这已经是最后有人为建设痕迹的地方了。

再往前也只是草地和树木,要是躲在其中或许会很安全,但寻找起来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太阳也开始垂落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随处高声呐喊:

“喂——有人吗!我是……我是门派弟子,这里的山贼已经被清除干净了,如果你们听到了就回来吧!我保证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喂——”

洪渡最后呼唤了几遍,如果四周有人的话绝对能听见。不管听到的是躲起来的村民还是山贼都会有反应吧。

本是一举两得的办法,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洪渡还刻意的将山贼尸体一字排开,想让远处观察自己的人看得清楚,可是依然没有人过来。

只能说的确是没有人了吧。所以说自己还不如往回走,说不定能发现先前遗漏掉的……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