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视线,但扭头却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人。
丑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本应留存的疼痛也消失不见,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活了?
他记得那个暴雨的夜晚,内出血,晕厥,没有人主动救治的话自己不可能活下来,是谁?如何?他不清楚,但他确实是活下来了,像个小丑一样。
就算是个小丑,再微不足道的小丑也有自己应该有的价值,像他自己,也像那把餐刀。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合理,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当枪使了,有人想要利用他,但那又如何,至少她想要诱导自己的方向是遵从自己本心的。
为了做到如此地步,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他又何尝要去在意是谁利用了他呢?
月亮落下,太阳又升起。
每次都是站着走进厕所,然后撑着墙出来。
“G098,你就这么喜欢厕所吗?”
“是!长官!”
“哈哈哈~!”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但他还是毫不在意,张开肩膀挺起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那好,你们的厕所就永远交给你来扫了,而且不准占用训练和睡觉的时间,每天两遍。”
“是!长官!”
其他人还是笑着,只有前面的蝎子和路人甲不再保持笑容,一个十分愤怒,另一个似乎有些心慌。
……
中午,丑角狼吞虎咽下几个三明治便拿着拖把向厕所走去,没有戴上眼镜。
没有例外,厕所里等着他的还是一顿毒打。
“狗东西装什么装!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废物!”蝎子一边踢着蜷缩在地上的丑角一边骂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还能有这么多人活到现在吗?!”一把抄起旁边的拖把就往他头上砸,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捂着脑袋。
“你以为我就想躲在那个混蛋背后吗!”话一说完,整个场面都变得安静,蝎子沉重的呼吸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包括蹲在旁边隔间里上厕所的路人甲,他捂着自己的嘴,连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想……”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意料到,丑角会还嘴。
“呃!…”奋力的一脚踢在他的腹部,刚吃的三明治都差点被吐出来。
“你知道我不这样做能活到现在吗!?能吗!”
“我…不知道……”
蝎子又拿起拖把砸向他的脸,但这次被丑角用手抓住了,怎么扯都扯不开。
“但…我知道,即便如此你也大可以不必对我抱有敌意…”
蝎子直接用脚踩在了丑角的脸上,使劲拉回了拖把,随后把拖把的另一头举起,旁边的人立马拉住了他。
“队长使不得啊!这会打死他的。”
他们知道,私自杀死队友被皮特知道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蝎子颤抖着双手把拖把丢在一边,左手抓住他的头发给提了起来,拳拳到肉的声音回荡在厕所里,血水溅到了路人甲的隔间里,他坐在马桶上胆战心惊地抬起了双脚,生怕自己被发现。
“垃圾。”瞪了他一眼之后便带着身后的小弟们离开了,只留下已经被打得不堪入目的丑角蜷缩在地上。
他缓缓爬起来靠在墙壁上,就算是现在,路人甲还是不敢发出声音。
“戏还没看够吗?该出来了吧,别打扰我拖地。”
这声音把他魂都要吓出来了,急忙打开了门,看见这幅惨样,心中不免激起一阵涟漪。
伸手又缩了回去,“你……”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
“有话就说,你还担心我这幅样子打得过你?”
“不,我只是想说……你…是个汉子。”这还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表达自己的主观意见,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就不会是一样。”
“哈~我……”他说着抬头看了丑角一眼,又低下头没了声音。
“你承认自己失败了吗?来到这里。”他说着就吐了一口血水出来。
“……我承认,我当初就不该在协约书上签字的。”路人甲的肩膀耸了下去。
“你真以为不签字他们就没有办法让你过来?”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着沾满血的嘴角,眼睛直盯着路人甲。
“……那什么,现在不正是在弄什么民权运动吗,没有签字的话,他们应该没法用强制手段……”
“我父亲曾说,如今的世界上的民众分三种,一种人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受着压迫,但却不愿意去改变,去尝试,只会自我安慰,欺骗自己;还有一种人同样无时无刻遭受着压迫,甚至被压迫到解决不了自己的生理需求,根本没心思去做什么改变;最后一种,他们也一样受着压迫,但却不甘于现状,勇与改变……”顿了一会,见路人甲还是一言不发,便继续道。
“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从第二种人变为像那个家伙一样的第一种了吗?”
“但……就像队长说的,他这么做都只是为了活着。”路人甲捏着拳头,他的眼珠子看上去坚定不移,但实际上也在微微颤动着。
“活着?”丑角的眼睛直视着他,但他却不敢与丑角对视,慌忙挪开视线。
“你是指在权力的脚下仗势欺人,对自己的同类刀剑相向?把生存当成流氓的借口,还是把‘活着’当做宣泄本性最后的遮羞布。”
他在颤抖,捏着的拳头都在颤抖,“但是…没有‘活着’,你就什么都不是!”
“那你……”丑角撑着旁边的洗手池缓缓站立,即使是遍体鳞伤但他的动作始终没有一丝颤抖,这看得路人甲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又为什么……”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上的血水也顺着手低落,像是滴在路人甲的心里,啪的给他吓得坐在地上。
“……要夸我是个汉子呢?我现在可不像是什么珍惜生命的家伙。”
路人甲坐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那个满身是伤的男孩,要是他现在躺在地上,把他当做一具尸体都没什么问题。
他无话可说,为什么呢?明明失去生命就什么都没了,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为什么他没法反驳。
“要你珍惜生命,并不是说生命在何时都是最珍贵的啊……”
这句话像是说在了他的心里,抬起头,那个看上去疲惫的身体却显得是如此坚挺,在那染血的留海遮挡下的,是智者,是勇士,还是硬汉一般的眼眸。
丑角拖着身体走到一旁拿起拖把道,“快走吧,别打扰我拖地。”
路人甲赶紧站起身慌忙地离开了,丑角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马桶隔间的角落,这个角落的木板后面就是埋着那把餐刀位置……
“可恶,霍布森那家伙又把厕所给占住了,搞得我们上个厕所还得跑到这来。”
“算了算了,他身体不好,可以理解,再说了上校每次有什么脏活累活不都是他抢去干么。”
外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丑角虽然不认识这个声音,但他能够猜到是门卫,毕竟谁没事从外面跑到这来上厕所啊。
“唉~不说这个了,话说昨天看你急急忙忙请假干啥去了?”
“昨天我听说女儿生病了,回去看她,结果那个小家伙就只是想我了而已,骗我回来陪她玩了一天。”
“啊,真羡慕你啊,每次都听你说女儿很可爱,到底有多可爱啊,下次带我去看看?”
“去去去,别把你那猥琐样传染给她了。”
“切~,有多可爱嘛,比上校的女儿还要可爱吗?”
“一半一半,说起来,上校的女儿好像很喜欢门口那只流浪猫,我看她每次等她父亲的时候都会逗她玩呢。”
“那我们要不要把它收养起来?”
“是个好主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