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得需要一些土办法来把这堆木柴点燃。”

林岚随手将一旁扎在树上的短刀拔了下来，收入到自己的腰后，随后便抱起来地上那最后一捆木柴来到了即将建成的篝火堆旁，一把扔了进去。

【不，用不着那么麻烦。】一时沉寂许久的海拉忽然说道，【把你的手先借我用一下，对准你面前的那堆木柴。】

林岚将信将疑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说的迟那时快，自己的指尖忽然迸发出了一道巨大的火焰，咆哮着扑向了木柴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篝火燃烧了起来，炙热而又温暖的感觉消散了晨曦的清冷，眼神迷离沉醉之际，将自己带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深夜里，那个与他至亲的人相依在篝火前的尘封记忆.......

【看上去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你想到了什么吗？】

海拉原本以为林岚会因此而感到赞叹或是震惊得说不出什么话来，但是林岚的沉默与眼神的迷离让她察觉到，这个孩子或许在心底里藏匿着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直面的秘密.......温馨与幸福的背后，隐藏着悔恨与痛苦的根源.......

“啊.......没什么，刚才走神了。”林岚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刚才你直接把火焰喷到了木柴堆上，这种类型的法术我恐怕是做不到，毕竟我的魔法水平也只有最低等的水平。没想到你就做到了........不可思议.......”

“那么，接下来就该吃点东西了。”

说着，他便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个小铁锅，在河里舀了一锅水将其架在了篝火上。然后打开了那些早已置备好的铁皮罐头，拿出了其中的干酪、土豆、咸牛肉以及一些其他的香料，他将这些在一旁的石头上切好去皮之后，悉数放入滚烫的开水之中，盖上了锅盖。之后的一切，便是等待，顺便把这些已经湿透的衣物放在火边烤干。虽然说自己并不是很想吃这种很难吃的野餐，但是为了补充体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味道闻上去还不错，连我都有点嘴馋了。】

“哦？神也会嘴馋？”林岚感到有些意外，“我可记得我们的书上可是说神是不会吃凡间的东西的。”

【那是你们瞎杜撰出来的。】海拉感到有些无奈，【其实神也会吃凡间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他们大多有根源的补充，所以就不用考虑到底吃不吃饭的事情。真要吃的话，也只是尝尝人间烟火味。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什么都不吃。】

“呵，我倒是希望我永远都不用考虑吃饭的事情。”

林岚笑着摇头自嘲了一番，随后便从锅中舀了一碗奶油土豆牛肉汤倒在自己的罐头里，轻轻地抿了几口。

好咸。

不得不说，咸牛肉在煮了这么长时间，非但没有变得软糯，反而硬得跟干树枝一样，里面的盐分齁得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土豆与干酪混杂在一起的乳臭味让自己喉头感到一阵恶心.......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强忍着将这碗不好喝的汤灌下了肚，之后又再盛了一碗。

“啊，感觉好多了。”

【其实要我说你做的这汤还算可以了，要是在我还征战的时候，我们都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厨子做的菜几乎烂得跟难以下咽。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我的部队被围困在艾奇瑞亚——现在你们是叫艾奇里斯的北部巴莱那山峡，在哪里我们我们根本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吃，就只能抓点草籽和树皮煮着吃。有个叫克莱夫的老厨子给我用菜籽做了一道粥，我喝了以后当场就吐了，那粥的味道像煮烂的苦瓜。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那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林岚感到有些好奇，他也是第一次亲耳听海拉讲述自己以前征战的故事。倘若能够知道一些关于她的往事，那或许自己对她的看法也会有所改变。

【后来吗？】

海拉原本那轻快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悲伤的情绪弥漫在话语的氛围。

【我带着剩下的3000人冲上了那些神的眷属者所占领的一处高地，在那里我们几乎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除了我和她，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无人生还.......】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我身边的那些人族部下顷刻间就湮灭在了从天而降的光雨中。我拼尽全力地去保护他们，可结果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光雨里.......我都没能来得及去保护他们，提醒他们......】

【眷属者们冲了上来，向着山头上的最后两人发起了冲锋，无数的箭矢飞了过来，扎在了她那瘦小的身躯上，可她从未动摇过，依旧死死地抱着深受重伤的我和那面已经千疮百孔的旗帜，矗立在那山巅之上，直至普罗米修斯与阿尔忒弥斯带着那炙热的怒火与金色的箭矢从天而降，击退了他们........那是我最后一次取得胜利，也是我最后一次让她上战场.......】

“等等，”林岚打断了她的话，开始陷入了思索，“你刚才提到了普罗米修斯与阿尔忒弥斯参与了这场战役？他们是你的盟友？还有，你刚才一直提到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 .........】

【是的。他们的确是我的盟友。只不过，他们也是我最后为数不多的盟友了。至于她......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海拉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并不是所有神都站在至上神灵的一边。阿瑞斯、塔纳托斯、普罗米修斯、阿尔忒弥斯、赫斯提亚......维达、伊米尔、芙蕾雅、史尔特尔、芬里尔.......阿努比斯、荷鲁斯、阿蒙.......他们都是我为数不多的盟友。在我摆脱了至上神灵的控制之后，他们接纳了我，并待我如同家人一般。这是我第一次，有了新的家人。】

【我跟着他们在这片大地上四处流浪，饿了就吃果子，渴了就喝河水，一路上风餐露宿，在人族、魔族以及精灵族的各个国家流浪，这样过了将近400年......在此期间，我逐渐深入了解了他们，并知道了他们的一些过往.......】

【普罗米修斯是一个玩世不恭却又在某些时刻非常正经的老大叔，相传他的情人几乎遍布整个北方，就连高贵的雅典娜女神也曾屈尊来到他的面前，向他求婚示爱，可最后还是被他所拒绝了，他在给我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曾半开玩笑地讲，自己宁愿去帮助那些穷苦的人民，也不愿留恋在俗世中的爱恋当中。事实证明他的确是这样的.......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到处沾花惹草，但是却又心怀这那颗不属于自己的怜悯的心。后来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取下了希望的火种，被宙斯用利剑贯穿在了卡加索山脉之上长达了几千年，雅典娜在得知了这件事后含恨离开了神界，去往了北境，从此，世间再无智慧女神，留下的只有那常青的桂冠。他的头上戴着的，正是她所留下的，直到最后他消散在我的面前，他依旧紧握着桂冠，没有松开........】

【啊.......抱歉......】海拉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讲得有些过于投入了，于是就此打住，【刚才有点讲得太投入了，我们还是.......】

“不，接着说下去，我想听。”

林岚从锅架上拿了一块烫手的土豆，一边捂着一边沉静地说道。

【那........】

海拉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了下去。

【史尔特尔，那个臭老头，和我的父亲奥丁是死对头。父亲还年轻的时候曾被他戳瞎了右眼，危在旦夕。所幸的是，父亲喝下了弥米尔所赐予他的智慧之泉，最终活了下来并打败了他。他的剑莱万汀被收缴在了英灵殿内，在我还是小姑娘的年纪的时候我还拿过那把剑到处乱跑，差点没闯出大祸......呵呵......】

【后来至上神灵仅仅是因为那个毫无任何征兆可言的预言，就带着他的军队毁灭了阿斯加德。我的父亲奥丁.......我的母亲弗里嘉......我的哥哥索尔......他们都死在了那里，英灵殿在那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世界树也被他们所掳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只有我和史尔特尔活了下来，我掉在到了世界树的根源深处，而他则是从英灵殿抢回了自己的莱万汀，杀出了一条血路。等到我们再度重逢的时候，已经是1500年以后了。那个老头子曾举着他那破了吧唧的锈剑挑衅我，说有朝一日想跟我这位奥丁的女儿较量较量。要不是普罗米修斯还有阿尔忒弥斯当时拦着我，我估计早就上去跟他大打出手了，虽然我也未必能打得过......】

【他后来死在了我与至上神灵的终局之战里。他抛下了自己手中的莱万汀，在那毁灭一切的灭世到来的那一刻，用自己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抱住了他心爱的赫斯提亚，在烈焰中燃尽了自己.......我没能来得及救下他.......】

【阿尔忒弥斯，她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姐姐。在他弟弟阿波罗去世了以后，她带着他的弓箭离开了奥林匹斯山，与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她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我们行军休息的时候，她会默默地坐在远离人群的一旁，望向遥远的西北方——那便是远隔大洋彼岸的奥林匹斯山，山脚下是她的家乡亚特兰蒂斯........我曾经问她亚特兰蒂斯究竟是什么样的，她难得放下了所有的重负与我进行交谈，在她的描绘中，亚特兰蒂斯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度，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诸神之城。它有着各种令人想象不到的奇观异景：巨大的能源柱支撑着整个国家在运转，波塞冬的三叉戟镇守着城市的中心，抵御那些来自深海的未知；天上地上，环绕着巨大的光环，到处都是飞翔着的小房子，人们坐在其中，欢声笑语；塞壬族的卫士们身披银白色的明铠，手执银枪，驻守在那千里绵延的长城之上，严阵以待........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她曾希望等到自己履行完作为神的义务，把一切交给自己的弟弟，便回到家乡与自己的子民们一起共度余生，这样，就不用再面对那些繁琐的事情了.......】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直到那场浩劫的来临.......】

【至上神灵带着那些军队来到了奥林匹斯山，向万神之王宙斯宣战。宙斯落败，并被他斩首示众，随后至上神灵在万神殿里，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大屠杀。阿波罗为了掩护她，便牺牲了自己，将整个奥林匹斯山炸毁了。她甚至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回。几天以后她拖着病躯回到了亚特兰蒂斯，却只找到了一片**大海，以及那些早已化成废墟的残壁断柱.......自此她无家可归，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在那片彼岸的土地上四处流浪，像个鬼魂一样。后来还是普罗米修斯带着她渡过大洋来到了这片土地之上，她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只不过，那个自我，是杀戮血腥的自我.......】

【我被营救后的几个月后，她前去支援阿兰迪沃地区的人类军队，结果不幸中了敌人的埋伏。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她手中的那把弓，也早已折断了......正如她本人一样，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塔纳托斯，我曾经的老师，也是我最为讨厌却又无法忘却的一个人........】

【芬里尔........】

【赫斯提亚.......】

............

林岚就这样听着海拉讲完了与她相伴的那些神的故事，默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咸牛肉。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此时的时间，已经转瞬到了黄昏的时刻。整个森林已经开始黯淡了下来，落日的余晖在那些林间缝隙里，逐渐隐去了自己的踪迹。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应该出发了。】海拉疲惫地说道，【如果按照之前的西北方向，今天晚上是能找到那扇门的。总之，越快越好，希望不会有太多的耽搁。】

“其实你之前所说的那些神的名字，在我生前，我曾经听说过一些。不过他们的事迹，和我所听到的不太一样。”

林岚忽然冷不丁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尤其是你的奥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那场诸神的黄昏里被芬里尔所咬死，而史尔特尔作为最后的终结者，将把莱万汀抛向天空，毁灭整个阿斯加德........”

【是，那个预言的确是这样说的。】

还没有等林岚把话说完，海拉便打断了他的话。

【也正是因为那个即将到来的预言........阿斯加德提前毁灭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遗忘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

【只不过，毁灭的人不是那个预言中拿着莱万汀的史尔特尔，而是那个完全没有任何来头的.......至上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