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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周六 中午12点45分
新开业的商场位置在我小区的南面不远，地处交通要道，此刻进商场的车辆通道已经排起了长队，能看见戴着白帽子的交警已经在交通节点处指挥，避免车辆拥堵以及事故发生。
商场内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楼的美妆店、礼品店、轻奢侈品店都挤满了人，已经设下了限流线，避免店里出现拥挤甚至踩踏。开业酬宾有折扣的缘故，个别大火的品牌还能看见售货员来不及补货，以至于货架上空荡荡的场面。
看着这幅特别热闹的景象，我脑袋有些嗡嗡发胀，我并不排斥逛街，但商场内这幅阵仗我实在无福消受，好在我的目的并不是来玩。出发前，我就瞅准了一家想吃的轻料理餐厅，稍许等待了一会儿，便轮到了桌次。
今天在享用这段午餐时，我节奏放得特别缓，尽管餐厅里响起的音乐被嘈杂的交谈声所淹没，但我还是会闭上眼默默倾听。
跟着我一起来商场的侄子舒鸣一开始还满怀期待，现在吃饭吃到一半，见我这幅模样，有点搞不懂了。
“小姑……谢谢你的款待。”而颖怡在座位上显得有些焦急，声音中带着一丝纠结。她面前的餐盘早就吃完了，但我盘内的食物才动了一半，甚至我还悠闲地叫来了服务员，让他们拿来菜单，思考再点份什么甜品。
“怎么了？”
“小姑，我想回家了……”
“哦，回家？可以啊，我和舒鸣一起送你回去吧。”我将菜单放在一边，也提醒了一旁还在吃面条的舒鸣快些吃完。
“呃！不用了，我一个人能回家。”颖怡赶忙摇着手，拒绝了我的好意。
我故意指了指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才一点不到就要回家了吗？我给二堂嫂打个电话吧，反正周末，让你留在我这里玩一会儿。”
“呃！不用打了，我继续留下就是了。”颖怡难堪地抿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抓在自己的裙子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颖怡，是不能打电话给你妈吧？”我的声音虽然不高，但中气很足，这句话一下子让侄女表情一下子变得呆滞，原本抓着裙子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舒鸣感觉到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放下了卷面条的叉子，乖乖地坐正身体不发一言，偷偷瞥了眼我那逐渐变严肃的面孔，被他平时所敬畏的班主任，仿佛此刻就出现在身边。
“开门见山地说吧，颖怡，对于这次补课，你是带有很强的抵触情绪。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只改了你的选择题吗？”
“……”面对我的质问颖怡沉默了。
“我并不是觉得你学习差到无药可救，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
我看着侄女那心虚的样子，开口解释道：“是的，今天你做卷子时，我在一边看侦探小说，但实际上我一直有留意，我发现你做数学选择题的速度非常快，明显就没有好好答题。”
“……”颖怡低着头本想辩解一下，但看见我举起的手机上屏幕显示的题目内容，她只能选择沉默。
“今天上午我给你的数学卷子，其实是我自己在电脑上编辑好，昨晚去文印店打的。我拍过照了，除了选择题和上周一考试的一模一样外，其他题目都是新的。上周一这些错题我都给你好好讲解过，没道理还错四题吧？因为这些选择题你都在乱填一气，所以没有察觉出异样。”
在周一我给他们考试时，为什么侄女第一次考试明明成绩比侄子差，却能提前那么久交卷就是这个原因。
“我……”颖怡不知道该如何搪塞了，所幸选择了沉默。
“颖怡你是不是很意外我特地选了今天请你们吃饭？”
“小姑你都发现了……”从我的语气里，这聪慧的少女已然有所察觉。
“你骗了你妈，谎称每周二四六来我这里补课是全天制的，这样你才能在周六上午完成补课后，到商场去看你喜欢的女明星——郑芳熙。”
“你，你怎么知道的……”很明显侄女对于我所推出的结论感到震惊。
“那天你送到我家的快递，杂志封面印着的人就是郑芳熙。”
“原来如此……”虽然当时颖怡把杂志拿走了，但我还是有印象。
“你很抵触你妈把你送我这里补课，而且你因为一直受限于你们的禁足令没法出去玩。今天商场新开业，郑芳熙中午会来捧场，下午还有签名会，照道理你是没机会去的。可在上周一，我觉得你基础太长，于是让你二四六也来我家补课，本来你是抵触的，但这是你少有的出门机会，所以你当时答应得那么干脆，还主动要求在上午进行。”
“是……”面对我的讲述，颖怡没有否认，一副认栽的姿态。
“然后为了达成目的，你必须继续乔装下去，装作基础很差的模样。因为我一旦发现你成绩有起色，取消了这周六的补课，那你周六就无法外出。只能被二堂嫂关在家里，和那个明星见面的机会也没了。”
其实我察觉到这一点还有一个契机，但不方便在孩子面前说。
记得上周日我二堂嫂给我塞红包时的场面吗？二堂嫂给我塞的红包硬是多给了一千块，我也明白，侄女比侄子更“特殊照顾”了，可她除了说我给颖怡额外补课太辛苦了，她还非要说孩子在这里吃饭，给我妈添麻烦之类的话。
可明明颖怡二四六的只上半天课，她11点就离开我家了。
当然，二堂嫂当时说的是客套话不能认真去分析，但从中我也听到了一丝不对劲，我后来一想，察觉到二堂嫂这个言辞，是基于颖怡二四六也在我家吃中饭才会说的，所以我才怀疑，颖怡是不是对她妈说谎了。
也难怪二堂嫂会那么热情，在她眼中，我这工作量可不轻松。
“太……太厉害了……”一旁的侄子已然听得入神了，不自觉地拍起了手。
“证据的话，你今天换了双肩包还穿得那么好看，都是为了参加见面会。”
“这，这算什么证据……”原本还满对我是佩服的舒鸣忽地眉头一皱，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略带轻蔑地瞥了侄子一眼，我原本都懒得补充了：“她包里肯定放着签名册或者CD盒之类的东西，如果只是来我家补课，需要带上这些吗？”
“真的吗？”舒鸣身子一震，半信半疑地看向颖怡。
而颖怡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已经清楚了，继续在我面前说谎抵赖是没用的，而且理由我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从她找二堂嫂要零花钱出去玩什么的，再结合今天的事大概就能猜到了。
这孩子可能是跟风追星了，对二堂嫂谎称去游乐场，实际上是参加郑芳熙在我市举办的小型演唱会，但二堂嫂没有批准这笔资金，所以这孩子才怄气做了这些蠢事。
和我猜到的内容差不多……
“我很喜欢那个大姐姐，想暑假去看她的演唱会，但我妈不允许我做和学习不相干的事，那次送快递到小姑家里，也是这个原因。要是我妈看见了，肯定会被她扔垃圾桶里……所以我很不开心，为什么我不能做我喜欢的事！”
听着颖怡的诉苦，我默然地问道：“然后你就故意期末考试考得很差么？”
颖怡嘟着嘴，很不情愿地承认了。
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为了怄气什么事都不顾了，而且这样恶性循环有什么好处……想得也太简单了。
“你这一步错步步错，再怎么不开心，也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期末考和下次摸底考会对你的初中生涯造成很大的影响？！”
颖怡继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毕竟这种说教二堂嫂肯定也没在她面前说。
“既然你想去郑芳熙的见面会，为什么不老实告诉我呢。”
“嗯……告诉你？”颖怡一脸困惑，不理解我为什么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都已经猜到了，那我为什么今天还特地带你们来这里吃饭呢？”我换了个坐姿将右手搁在桌上，还强调般地点了一下，“在这里人挤人很开心么？”
“欸——是这样吗！？”颖怡睁大着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微微一笑，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通知二堂嫂么？”
“谢谢你小姑！”颖怡那对灵动的双眸很是感激地看着我，少女微张着嘴，碍于词穷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你故意考低分，折腾了我两周，这也是事实吧？”
“对不起……”颖怡对自己做的糊涂事没有反驳，弱弱地点了点头并向我道歉。
此刻，眼前这位少女和以往那副抵触的模样截然不同，我能感受到她态度有所软化，毕竟作为谎言的壁垒已被我戳破了。
我故意拉长着声线，让侄女专注起来：“所以——我想看看你的真实水平，如果这三张卷子你都能考到75以上，你就可以去和你偶像见面了，见面会就在一楼中央大厅吧。”
“可是……”颖怡脸上忽得又晴转阴，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啊，我懂你意思，郑芳熙的见面会是下午1至4点，还有……”我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时针已经超越了1这个位置了，“还有三个小时不到，三张卷子抓紧点做勉强也行，我批改一下也就几分钟的事，这里除了环境嘈杂了点，其他都挺好。”
听见我所发起的挑战，少女没有一丝犹豫，那对乌黑的双眸炯炯有神，好像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点头果断地说了一声好，便从包里掏出笔开始作答。
“呃，小花老师，等她考完也来不及了吧……我听我同学说，这种见面会不能去太晚，那边工作人员会按照截止时间去数队列的人头，因为这些艺人有工作安排，没法延长时间。如果队列太长，排得太后面的人是会轮不到的。”
在舒鸣的提醒下，刚开始奋笔疾书的颖怡也停顿了下来，抬起头望向我，那恳求的目光似乎是想通融一下。
可这点小事，我早就想到了。
我眉毛轻轻一挑，面露坏笑，用手指轻敲着侄子右手正握着的杯子，轻声道：“所以，舒鸣就靠你了啦。”
“欸？我？”舒鸣错愕地指着自己的下巴，皱起双眉确认般地看了看我。
“对呀，颖怡担心的就是这个吧，考完试来不及排队了怎么行？”我转过头看了眼颖怡那微微绽露笑意的面孔，“所以你先去帮她代为排队吧，避免出现那种情况。”
“啊？这……”
“不然我为什么今天特地叫你过来呀？”我反问了一声，然后故作惊讶地一缩脖子，“哎呀，舒鸣你平时对女生不是很绅士的吗？关键时刻怎么可以这样，言行不一可不行哦。”
“欸……小姑……”
“嗯——？！”我眼睛用力一瞪，露出了锐利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钟舒鸣赶忙捂着嘴，然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看了我一眼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
“知道了，小花老师……”舒鸣耷拉着肩膀一脸灰心地推开了餐厅门，朝商场大厅那逐渐变多的人群走去。从他的背影中，我仿佛看见了曾经总是被我差遣的毛力。
“好了，我们开始考试吧，虽然环境有点嘈杂。”我笑着看向颖怡，然后对她做了一个可以开始的手势。
只见少女那颇有气势地低下头，完全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毕竟在餐厅里考试确实很奇怪。
而我则轻轻啜了一口柠檬茶露出得意的微笑，从包里掏出那本名叫《萤惑》的轻小说，悠闲地翻阅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