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去摔死固然很好，不过更希望她抓住爬梯，结果也如预料中的一样。薇莉丝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但还是抬起头勉强堆出一个傻笑。
“哈哈，对不起，没想到我笨拙到这种程度，居然掉下来。”
伊莱娜站在爬梯顶端，终于不需要伪装了，感觉一阵舒适，厌恶、憎恨、愤怒表现在脸上。
薇莉丝不明白伊莱娜为什么阻挡自己爬上去。
“……爱丽丝？这个玩笑有点……”
“如何？当初你杀害店长她们的时候，我也是你这副表情。即使虚假的，也要让你品尝遭到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滋味。”
“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觉得累吗？我亲眼所见，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杀害了爱丽丝重要的人……怎么可能……对不起……”
“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时候只能笑了吧。
“不对，我为自己竟然忘掉那样的事表示歉意。但是！我跟爱丽丝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对吧？你看这个！”
薇莉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示意刻着薇莉丝的青鸟形状挂件。
“......打算用这种手段求饶是吗？”
确实，那是珍贵的回忆，伊莱娜也带在身上呢，为了时刻谨记对她的仇恨。
“不对，这是证明我是薇莉丝的唯一一个东西。”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流浪者拥有最多的东西——时间。伊莱娜并不着急处死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不如说在享受着。这么多天的折磨，现在是心情最舒爽的时候。
这份快感，还想要更多。
“君先生说我不是第一次失忆了，这样的人恐怕没什么朋友吧，令我非常不安。但是听说还有爱丽丝这样的朋友时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君先生说的是君筱谐吧，为什么告诉她那么多事情，还被她的伪装给骗了。
（昔希小姐愿意帮助这样的我，非常温柔的人，她的同伴也如此。但是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原谅。）
薇莉丝的泪水落下来，表情开始抽泣，接着说：
“如果我真的是罪大恶极的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赎罪，爱丽丝，告诉我怎么做？只是希望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求你了。”
“我想想，你只需要松开手就可以了。放心，只有五米高，摔不死人，你愿意的话可以呼救，我不会阻止。”
人类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变得怯弱。伊莱娜也想过自杀，不过失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更是打心里畏惧。
薇莉丝的体质摔下去，可以肯定站不起来，求救不过为了让自己死得更快罢了。就像那个雨夜，没有给予她回应的人，只能绝望地等死。
她也知道摔下去的后果，脸色吓得苍白。
这样也很好，亲自踹下去。这是复仇，不是看着她自杀。
“好，我会怎么做……”
什么？她认真的吗？下面潮湿冰冷，只有无尽的折磨。爬着离开可以说绝无可能，那样的迷宫里，距离最近的出口也有一千米远。
“我会死在里面的，不会求救，只要爱丽丝不讨厌我……”
薇莉丝释然的松开手，闭上眼睛任凭身体坠落。
那个时候，漆黑的巷子里，爱丽丝牵起她的手。为什么选择回头救她，那是因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家伙。被抛弃在无人的角落，自己何曾不是如此呢。事实上，那份傻笑以及依赖，确实让爱丽丝对这个失望透顶的世界，重新燃起希望。
期盼对薇莉丝复仇到疯狂的程度，目标就要实现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身体突然不听使唤了？
薇莉丝绝对不可原谅，可是万一其中存在误会……
内心极大的动摇表现在脸上，耳边的天使质问自己在干什么傻事，而恶魔却说必须拉她上来。
像极了爱情，即使对方犯了不可原谅的过错，但是始终会动摇。不，不是这样的，爱情早已无存，而是……
“爱丽丝？”
“我只问你一次，三秒内回答我。你的记忆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前天下午，准确来说昨天中午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前天？”
果然不需要存有任何怜悯，如果她说杀人前……
“还有君先生告诉我说11月24日也失忆过一次，所以，我好害怕，害怕自己一直都是一具空壳。”
薇莉丝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却能从语气中听出悲伤。
……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吗？
薇莉丝就是薇莉丝，爱丽丝熟知的薇莉丝，不是伪装，也不存在虚假。是这么个意思吗？
“爱丽丝你要做什么？不用救我。我知道杀人的罪孽不可原谅，请不要阻止我。”
薇莉丝拼命反抗，但是微弱的力量在伊莱娜面前不值一提。
真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这样的力量不可能做到虐杀店长她们。而且现在的她能够看出来，薇莉丝是不容置疑的普通人。
亲眼所见的恶魔，一定是某人操控薇莉丝，那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这辈子里绝对的最好消息，超过预测撞击地球的小行星偏离轨道。一股热量涌上心头，视野变得模糊，泪水滴落在薇莉丝脸上。
“哎？怎么回事……总之先别哭。”
突发情况，薇莉丝不知所措。不过她知道出现了比赎罪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安慰伊莱娜，没有继续反抗，爬了上去。
伊莱娜抱着薇莉丝，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对不起，薇莉丝，对不起……多么愚蠢的误会……对不起。”
现在的脸一定非常难看吧，在擅自涌出的泪水中皱成一团。
“嘿嘿……啊，对不起，我只是有些高兴。呃，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莱娜不愿意回忆那幅画面，只是告诉说那个时候的薇莉丝简直判若两人，比开膛手杰克还要可怕，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听完伊莱娜的陈述，薇莉丝天真的脸上出现了忧虑。
“不是的，虽然获取信任让我很高兴，但是……爱丽丝，听我说……我现在终于明白寻找自我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没错，我想明白了。很遗憾，爱丽丝……或许我就是那么残暴的人，舍弃记忆为代价掩饰自己的本性。”
“这个笑话不好笑，薇莉丝，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并非不可能，伊莱娜明白。
“不是笑话，恢复记忆就能找到答案。”
她确实频繁失忆，这绝对不正常。如果那就是事实，将再次失去薇莉丝。
“薇莉丝，你不需要那么做！”
只要能够永远在一起，过去的记忆值得为之封印。
“不，请不要阻止我，否则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想和爱丽丝在一起，但是现在不行……现在的我不行……朋友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对吧？”
……
谁告诉她的？正是要好的朋友才应该隐瞒，伊莱娜一直如此。不过她都如此恳求了，没办法阻止。
她也渴望真相。
“我记得……先是这样……然后想象……想象锤子的形状。”
薇莉丝将右手举至中段，闭上双眼，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直到邹起眉头。
一把沉重的铁锤渐渐浮现，手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像是一把单手锤。完全显现后，薇莉丝感受到右手的重量，震惊地睁开眼睛。
“唔哇！出现了！真的出现了！哇啊……”
薇莉丝单手难以承受重量，眼看就要倒下，这次伊莱娜接住了她，稳稳地抱进怀里。
“没事吧！这把锤子怎么回事？哪来的？”
伊莱娜无法想象物品凭空出现，惊讶的原因不止这一点。这把锤子，即使没有被鲜血污染，也永远无法忘记。黝黑的锤头，如同自己的梦魇一般。
果然薇莉丝失去了记忆，打算欺瞒的话，没必要拿出这把锤子。
“......我也不知道。”
“你记忆呢？”
“嗯——没有……不过没关系，原本的打算是如果不出来的话，就自己找一把锤子的。爱丽丝，先离我远一点。我也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伊莱娜听从薇莉丝的意见，退到楼梯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薇莉丝看过去，眼神复杂，“如果我真的十恶不赦，我想拜托你，爱丽丝……让我解脱。”
“......”
薇莉丝故意露出释然的笑容，双手艰难地举起锤子。
咚……
锤子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四处回荡，过了好一会才消失。
薇莉丝敲了三下，然后瘫坐下来，气喘吁吁。
“呼呼，不行了，伊莱娜，我不行了，快要累死了。”
“真是的，我说过不需要那么做的吧。”
伊莱娜伸出手走近，打算拉她起身。只有不到一米了，抬起手就能牵上，但是——
薇莉丝咧嘴一笑。
！？
视野的死角边缘，一个黑影直冲而上，犹如压缩到极限的弹簧。
伊莱娜后退半步，惊险躲开了，即使如此，带来的冲击波也难以想象。正面击中下巴的话，脖子折成九十度角都不奇怪。
“呵，被发现了吗？”
伊莱娜举手抓住锤子手柄，大声质问。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本名！”
“真讨厌，薇莉丝这个名字不是你给我取的吗，亲爱的伊莱娜小姐？你真过分呢，既然形同姐妹，告诉本名也没关系吧。难道是那个吗？是那个吧。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关于自己的事全隐瞒着。
“我们果然是姐妹呢，一模一样。”
名为薇莉丝的人眯着眼睛。
“闭嘴，闭嘴！从薇莉丝身上滚出去！”
戳到了痛处，伊莱娜发疯似的，将她逼到墙上。
“别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嘛。我就是薇莉丝喔，真真正正的本人。”
“不可能！”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你认识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我喔。所以让我滚出去的要求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们对你那么温柔，而你却……又为什么放我离开。”
“噗哈哈，事到如今才问这个。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骗子呢？也罢，理由很简单，我最喜欢制作肉饼了，喜欢的不得了。要我告诉你当时的感受吗？现在还记忆犹新，我一定能陈述得非常生动。。”
“Fick dich！（你个混蛋）”
伊莱娜面目扭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怒涛般爆发出来，用上最大的力气掐住薇莉丝脖子。
“咕……”
她突然高涨的以太在挥出那一锤子之后就大幅度衰弱，根本无力抵抗。脸色涨红，进而变得铁青，随时可能断气。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指甲掐破皮肤，五道血痕溢出。她本可以用另一只手做无谓的抵抗的，但并没有。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白沫涌了出来。
但是，她松手了。
做不到……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个薇莉丝直到刚才还在眼前，和这家伙一心一体，却完全是两个人。
如果……
“……咳……咳咳咳……少给我得意忘形了，女人。”
她愤怒的低吼打断了伊莱娜的思绪，挥动锤子迫使伊莱娜拉开距离。
“我最痛恨你这种女人了，下不了手，那就死在这里！”
薇莉丝走上来挥动锤子，和刚才强力一击有天壤之别。
“闭嘴！你给我闭嘴！”
伊莱娜双手抱头发狂，听到她的声音脑袋就嗡嗡响。
“不想听到我的声音，那你滚啊。薇莉丝不会再回来了，别做梦了。”
……
就不该顺她的意，薇莉丝再也回不了，谁害的？不用说也能明白。
为什么不阻止……
那家伙看上去非常虚弱，武器都拿不稳，却硬撑着。
“我杀了你的伙伴，现在又杀了你的薇莉丝，而你连给她们复仇都办不到吗。软弱的家伙，真想吐。”
“你错了，我绝对会杀了你。”
伊莱娜向她走过去。对她的憎恨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下来。
“你要做什么？”她后退。
这是薇莉丝的请求，不过有一点不一样。
纳入怀抱里的是薇莉丝，能力发动，看不见的以太波动在身边萦绕。没有任何的痛苦，两人的身体遭到侵蚀，一点一点化作黑灰。
“薇莉丝，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让我们一起赎罪，好吗？”
“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她丢弃手中的武器，抬起头望向被挡住的天空。
这个只有寂寞的地方，谁都不会知道她们死在这里吧。
非常合适她的葬身之地。
默默的……默默的死去。
意识处于消失的边缘，渐渐狭隘的视野范围的边缘，一个男性走了下来。
来晚……
突然，她明白了，充满怨恨的眼神朝那个男性瞪去：
“君筱谐！我诅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