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的那场倾盆大雨,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早上。
清晨,我撑着塑料伞来到了学校,在进入班级以前,我将自己的雨伞完全撑开,放到走廊过道的墙壁周围进行晾干。
在进入班级以后,我回到了我自己的座位上,卸下了自己肩上的书包,将清晨早读所需要的课本从书包里面拿了出来。
在此不久以后,早田是踩着学校早读的预备铃进入班级的,今天永井披着一件运动服,里面穿着一件数字为九的球衣。
他一进门便立即抬头看向黑板,在确定黑板上面的名字还在之后,早田便直径向我走来。
作为班里最受欢迎的几个人之一,早田现在的行为在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班里很多人的注意。
坐在前排,正准备组织班级进行早读的甘草,此刻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侧耳准备倾听接下来要进行的那段对话。
“咦?晴生同学,你真的要准备担任这项工作吗?这仅仅只是我一个恶作剧而已,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早田的声音从我的侧上方传来,在早田话语中的意思完全传递过来以后,我才慢慢地将自己看书的视线,转移到了早田的身上。
“当然没有当真了,但是我原本就考虑自己要不要主动报名,这样就可以借着职务之便,带着自己的父母参观学校了。或者说,你的恶作剧还帮助了我,因为我一直就在这个问题上面犹豫不决,所以当我的名字出现在黑板上面的时候,我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是我的说辞仅仅只是为了安抚眼前的这个人,随意编制出的一段谎话。我的父母此刻都在忙于公司的各种事物,就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那么就更不要说来参加这次的建校庆典了。
我滴水不漏的回答,让眼前的早田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对于这件事情的无动于衷的态度,在早田的内心当中,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惑。
“那就好,那我还是要向你道一次歉。”
“没关系了。”
早田满脸笑容地向我道歉,作为回应我也很客气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总感觉这样的理由实在是过于滴水不漏了,一般人也不会想出这样的理由吧。”
甘草侧身看着此刻正在交谈的早田和枫两个人,心思细腻的甘草对于刚才枫同学的那套说辞,内心当中充满了怀疑。
与甘草内心存有疑惑的同时,我也在对话的间隙之中,视角发现了此刻正在侧耳倾听的甘草。
“我会选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终结掉我自己的生命。”
看到甘草的那一刻起,昨天那封信件上面的内容突然冲进我的脑海。我紧握手上拿着的那本书籍,因为在那本书的书页之间,此刻正夹着那封令人绝望的信件。
“晴生同学,你是不舒服吗?”
站在我身边的早田,似乎此刻注意到了我的异样。
早田的话语声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如果难受的话,最好还是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早田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便离开了我的座位旁边,回到了早田自己的座位上面。清晨的早读现在已经开始了,每个人都拿出了属于自己的课本。
可能是因为昨天看到那封信件的缘故,我的情绪在不经意之间,竟然爆发了出来。为了缓解此刻我内心当中的情绪,我将我的视线投向窗外,看着外面的那场大雨。内心中的不安情绪似乎就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发自内心而言,我十分中意这样的阴雨天气,因为我喜欢一个人撑开雨伞,行走在下雨天,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用耳聆听着雨滴啪啦啦地打在我雨伞上的声音,透过透明的塑料雨伞,一边仰望着深沉色的天空,一边漫步而行。我喜欢这样的做法,因为这会让我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
在花费几乎一上午的时间平复自己心情之后,我现在还有一个不得不直面的严峻问题。
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将我捡到的那张记录着绝望的信纸,交还到甘草的手里。
与我的心神不宁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今天的甘草好像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现在的座位是班级紧贴窗户的第三排,而甘草现在的座位是班级正中央的第二排,因此在我的位置上,可以非常清楚地观察到甘草的一举一动。
甘草很平常地上着课,认真地抄着黑板上的板书。偶尔将遮住自己视线的短发撩起。在下课期间的甘草,她的身边总是很自然地,就会聚集起一群同学。
在这群同学之间,甘草从不乱讲话,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十分认真地倾听着旁边同学分享的趣事。并且她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十分腼腆的微笑。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受到了昨晚那封信的影响,现在在我眼中的甘草,宛如一副被外界掏空的躯壳。虽然现在的甘草是那么的受欢迎,行为举止是那么的优雅得体。
那封信件中所记录的悲伤与绝望,很难与眼前的甘草画上联系。
由于我已经知晓那封信件上所记录的内容,因此现在的我,很难再用平淡无奇的态度,将这封信件亲手交还给她。
我不想亲手将这封信件还给她,但是我也很快在脑海当中排除了,偷偷地将这封信件塞入她的课桌的这个想法。因为这样的做法似乎也直接向甘草传递了我看过信中内容的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她也同样知晓了我,面对信中内容采取无视做法的这件事情。
因此这样的做法显然并不符合我的性格,并且也会为我背上不必要的内疚感。
我很想快速脱手这封信件,无论信中所记录的内容是真是假,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我已经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当我又一次回忆起那位从天台一跃而下的少女时,此刻我突然有一种将这封信件扔到垃圾桶的想法。但我很快便将这个想法扼杀,因为这个想法实在是最为糟糕的了。
在我思考许久以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法,并且就结果而言,似乎这样的做法也已经是面对这个问题的最优解决方法了。
我决定就当做自己从未捡到过这张信纸,既然甘草已经发现自己的那张信纸,从自己的手中丢失,那么甘草就会再一次去医务室寻找。
那么我现在就要做得便是,寻找一个时机,在负责医务室的老师午休和甘草前往医务室寻找的这个时间段之中,我只需将自己拿到的这张信纸放回到医务室的某个角落,让随之而来的甘草寻找到以后,那么我自己便可以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是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末尾想到这个解决方法的,并且我也准备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午休,去执行这个计划。但是在下课铃打响几秒钟的持续时间。
我就被自己的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而具体原因便是交代有关接下来建校庆典的相关事项。
这是一件任谁都不可能想到的意外,因此在我被叫到办公室的这段时间,使我错过了前往医务室的第一时间。
眼看着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想到的这个计划,即将泡汤。以致于我现在面对班主任时,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有些生硬。
但是我这样的态度似乎在班主任的眼里,显得并不是非常的在意。
毕竟突然被其他人安排上这样毫无意义的职责,任谁都会有很多怨气无处去发泄。这便是班主任原谅我的主要原因。
在解决完班主任所带来的这件事情以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教室,但是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发生了,教室内部已经再也不见甘草学习的身影了。
“不会吧。”
这样情况的出现,我的内心当中立刻升起了大事不妙的感觉,我并没有进入教室,而是直接前往了下一个地点,医务室。
教室与医务室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因此当我到达医务室的时候,我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
医务室的门是被反锁着的,这也便直接证明了,在教室当中消失的甘草,此刻正在医务室当中寻找着自己遗失的那封信件。
我小心地趴在医务室的门上,眼睛透过门上的那块玻璃,谨慎地观察着屋内的景象。
果然我的猜测成真了,甘草翻遍了医务室的每一个角落,但还是没有寻找到她昨天遗失在这里的那封信件。
我的计划随着甘草在医务室内部不断的寻找,现在已经完全破产了。
在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跳动,我的左手紧握着那张甘草此刻正在寻找的信纸。
在我情绪突然变得十分不稳定的过程当中,甘草突然向着医务室门口的方向加速走来。
屏住呼吸,眼睛从缝隙当中,看着甘草的身影在不断放大,以此随之而来的压迫感也开始不断地增强。
“我已经被屋内的甘草发现了吗?那么我该如何去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呢?”
在我内心动摇,拼命思考对策的时候,但好在,甘草前进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甘草并没有发现门后的我,她真正想要到达的地方,仅仅只是医务室一进门,门口旁边的饮水处。
“为什么不在这里,难道是被其他人捡走了吗?”
现在我和屋内的甘草近的仅有一门之隔,因此我可以非常清晰地听到屋内甘草的疑惑声音。在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以后,我屏住呼吸继续观察着近在咫尺的甘草。
在我的视线当中,甘草用一次性纸杯在饮水处接满了水,并从自己的口袋当中拿出了一个上面印有许多花纹的铝制盒子。
甘草用手打开铝制盒子以后,引入我眼帘的便是,盒子当中大大小小数目很多的药物,这些药物几乎填满了整个铝制盒子。
甘草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情愿地将铝制盒子里面的药物哗啦啦地倒入了自己的手掌当中,并配着水一口气全部吞服了下去。
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个地步了,现在甘草已经知道自己掉落的那封信件,根本不存在于医务室当中。
就算自己之后将那封信件放回去,这封信大概率也不会到达甘草的手里。现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后办法,似乎也只有坦然交还的这唯一一条途径了。
但是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就不会想到跑到医务室来,将那封信件放回原处的这个方法了。
要么借负责医务室老师的手交还给甘草?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被我逐出了大脑。
信件当中所记录的内容,是绝对不能让老师们知道的。如果甘草想要轻生的想法被校园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话,那么甘草这么多年辛苦维持下去的个人形象,一定会被土崩瓦解掉的。
就算医务室老师不在意信件当中所记录的内容,在医务室老师将信件交还给甘草的时候,也会无可避免地提及到我的名字。那么这和直接交还给甘草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我心烦意乱继续思考对策的时候,突然医务室的内部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声音。
这样剧烈的声音显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抬起头看向屋内的情况,映入眼帘的竟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饮水处用于承接用水的容器,就在刚才被突然打翻在地,而容器的不远处甘草此刻也正倒在了地上。
甘草似乎是在忍耐着身体上的震颤,猛地把身子缩了起来。
由于甘草此刻倒在地上的缘故,从我的方向看过去。我可以看到甘草大腿上,像是被某种生物撕咬过后的伤痕,还有许多横七竖八已经被缝合过后的伤口。
突然映入眼帘的一切,看的我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这样血淋淋的伤痕似乎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位花季少女的腿上。
直到刚才还是安静腼腆的甘草突然这幅样子,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现在的甘草,看起来让人非常的心痛。
PTSD,一种突然变得呼吸困难的生理病状,和产生强烈恐怖感的精神障碍。
这样的疾病多发于过度服用药物的副作用,这是我以前在网络上查找资料时,所发现的病症。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马不停蹄地跑向负责医务室老师的办公室,因为那位老师手上有着医务室大门的备用钥匙。
但当我拿着医务室大门的备用钥匙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甘草却已经消失在医务室的房间当中。
“刚刚痛苦过后的甘草,此刻会出现在哪里呢?难道是回到教室吗?”
我来不及将医务室的大门完全关上,我一路快跑跑到了楼梯口处。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在楼梯口处再一次看到了甘草,此刻的甘草正以一种看起来随时都要倒的脚步,走在通往教室的台阶上面。她的脸色如同幽灵一般的苍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了。
在我观察甘草的时候,我刻意地隐藏了属于自己的身形,而我隐藏起身形的具体目的也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人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自己难受时的落魄模样。
我手上的汗水打湿了口袋中紧握着的那张信纸。
我看看甘草迈着僵硬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终于悠扬的钟声响彻整个校园。
对于我和甘草而言,漫长的午休,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