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被送往了医院。
医院独有的那种消毒水的味道,这辈子我都是忘不了的。
听医院负责我的医生说,我只是因为长时间的疲劳再加上重感冒,而导致的昏迷。
只需要在医院里面多加休息,就可以痊愈了。
听到医生的话语以后,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
比起自己现在的病症,其实我更在意现在与甘草之间的关系。
那天我对甘草似乎发了很大的脾气,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的焦躁,明明我对她同样也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原本我就打算一个人度过高中剩下的校园时光。
但是当甘草在约定之日,迟迟没有出现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的失落。
如果追根到底的话,其实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来源于我自己。明明我知道她寻短见的念头,却生怕与她扯上关系,向她隐瞒自己捡到那封信件的事情。
其实我就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甘草,而该被指责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自己。
在住在医院恢复的这几天里面,每天都有班里的同学,放学后自觉地组织起来,前往医院来探望我,为我送上问候。
对于这件事情我还是非常感动的。但是在这些探病的同学里面,迟迟没有出现甘草的身影。
身为班长的甘草,是不可能不知道,来医院探病的这件事情,但是甘草却真的没有来。或许这次我和甘草之间的联系是真的断了吧。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怅然所失的感觉。我究竟到底是怎么了,现在我的,还是不愿和其他人扯上关系的那个我吗?
我侧过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这样的清晨实在太过耀眼,令我十分烦躁,希望快点下雨。
在星期三的时候,我终于出院了。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感冒就住好几天的医院,这件事情显得实在是太奢侈了。所以在星期三的时候,我便返回了校园。
星期二是期末考试之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因此我实际拉下的课程,也仅有周一下午的这个半天而已。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着我无需进行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属于我最后一次月考的时间被定在了周五,我最后还是需要进行补考的。
和往常一样,星期三上午的课程在不经意间便结束了。时间来到了午休。
我站在废弃教室的大门前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一咬牙,便推门走了进去。
但是甘草并没有在废弃教室里面等我,而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废弃教室的椅子上面。
从我在医院疗养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今天。我内心当中的愤怒已经完全转化成为了愧疚感,并且内心当中的愧疚感随着时间的迁移,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
我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要主动向甘草道歉。但是我脑海当中的另外一种声音告诉我,或许就这样断绝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到现在为止,我明明还是害怕与甘草扯上关系,可是一旦就这样没有了交集,我却又坐立不安了起来。我真是对这样摇摆不定的自己,打心底里感到厌恶。
坐在空荡的废弃教室里面,我打开了饭盒,一个人便吃起了午餐。
我在吃午餐的过程当中,我一直留意着走廊的动静,就连自己咀嚼食物的声音,都被我刻意地放低。
但是直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甘草的身影也没有出现。或许以后甘草再也不会来到这个废弃教室里面了,我一个人又一次独占了整个废弃教室。
早知道就不要捡那封信件了。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她就好了。
我自以为完全武装好的内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裂缝,而这个裂缝正在不断持续扩张着,意图完全瓦解我自己的内心。
就这样,直到周五补考的那一天到来,甘草也没有在午休的这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废弃教室当中,并且,在此期间,我也并没有找到机会向甘草道歉。
或者说,我和甘草两个人都在彼此逃避着对方,这也是迟迟没有进展的主要原因。
我一个人坐在考场的正中央,而我面前正对的便是我的班主任。
补考开始了。
这次月考的题目并不算难,或者对于我来说,这些题目显得非常的简单。
在那次不愿重提的天台事件发生以后,我逐渐放弃了社交,像是逃避着什么一样,我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学习与阅读当中。
因此我仅仅只花费了正常考试一般的时间,便把卷子上的所有试题全部做完了。
在完成所有的试题以后,我便抬头看向了坐在正前方的班主任。
显然班主任也在注意着我。
“晴生,答完题了吗?”
“已经全部答完了。”
“如果不检查,就交上来,距离下课的时间还早,你就去外面接着上体育课吧。”
听到老师的话语以后,我十分恭敬地将卷子交给了班主任,随后离开了考场。
在我离开考场的时候,班主任的嘴里还念叨着。
果然是整个学校学力排名第一的学生,答题速度就是快,这样类似的话语。
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根据刚才班主任嘴里的话语,让我知道了现在班里的同学都在外面上着体育课。
那么这也代表着,现在的教室是空无一人的,这是一次绝佳脱手信件的机会。
虽然之前由于种种顾虑并没有实现,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将信件塞进甘草的书包里面,无论之后甘草怎么说自己,自己都可以用证据不足来拒不承认,或许这样做自己真的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吧。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我透过窗户,看到了自己几乎要扭曲的面容。
我对着自己的脸颊,用尽全力给了自己一拳。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不负责任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明知别人要轻生,却要用这样的方式,试图撇开自己的关系吗?我突然想起她坠落天台时的那张脸,而那张脸逐渐被替换成了甘草。
我真的要再一次坐视不管吗?那么我和以前的自己究竟会有什么区别呢?
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我终于来到了教室门口。
教室的门是被人稍稍打开的,而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里面掺杂着剧烈的喘息声,还有座椅被碰倒的声音。
可能是我刚才心里有鬼的缘故,当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的脊髓瞬间窜起一股冷冽的寒意。
“是谁在搬桌子吗?”
虽然我很明白搬桌子是不会发出这样剧烈的喘息声,但是像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一样。我不安地将眼睛凑到了门口,并向里面观望。
之后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样的画面。
里面那个人是甘草。
她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瞳孔几乎不见,眼眶当中只剩下眼白。
此刻的甘草似乎还有意识,甘草用手抓住了一个椅子的边角,想要以此为借力,挣扎着站起来。
但是甘草失败了,她没能站起来,而被抓住的那个椅子顺势砸在了甘草的身上,并且发出了刺耳的倒地声。
从甘草倒地周围已经被掀翻的椅子可以知道,甘草不止一次尝试从地上爬起来了,但是无一例外甘草都失败了。
虽然是第二次看到甘草发病,但我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不要去管甘草。
我的内心是这样告诉我的,只要你选择无视离开,那么你就不会再一次经历那样的痛苦了,就真的可以做一个局外人了。
我的的确确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做,我还会是我自己吗?
在我的出自己的答案以后,我用手将教室门打开。
就像当初我重感冒的时候,甘草呼唤我名字一样,此刻我也呼喊着她的名字。
“甘草同学,请你振作一点。”
我没有犹豫,冲进教室,将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甘草,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