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就这样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原来如此，整天吃吃喝喝睡睡的，就能够得到怪物般强大的身躯，偶尔断个肢还能自己长回来。真好啊。
到了放学时分这家伙还完全没有睡醒的，虽然说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教室里似乎有点不太妙，但她应该不能算作普通的女孩子吧。
只是她擅自进入学校，也不见保安啊老师什么的来驱赶她，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约定的时间到了，我还是应邀和余轩一起到商业街见面了。
浓雾果然散开了。我也再一次确认了，天空依旧和以往一样。
原以为，小时候容易出幻觉的这个毛病已经渐渐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消失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偶尔会有啊。
“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知道会找我这种无趣又不合群的人聊天逛街，一定是有些什么事要拜托我的。
“你也知道我是学生会成员，其实关于宇文奈会长她……”
“嗯。”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哥，您知道她平时有什么喜欢的么？或需要的？”
大哥？
大哥是什么意思？
比我还高的大个头小弟我可不要。
“你是打算送礼么？”
“嗯，一直以来承蒙会长她照顾，对待学习工作都非常的认真，人又这么可爱……偶尔还会带自己做的料理给大家吃，家务也非常拿手吧。明明是比我们更小一届的女孩子……所以想送点礼物表达下心意。”
看到这个不停挠着自己脸颊的大男孩……我懂了！
我明白了！
这就是——
职场送礼啊！
这家伙可能是想要竞争未来学生会职位，想要混得好点就要送礼嘛。我懂的，家里也常有人会提着大包小包给老爹送礼来着，没想到奈奈也有了这样的一天啊！
不过刚刚对奈奈的赞美我可全部收下了，哈哈，果然这世界上还是会有人和我一样欣赏奈奈的嘛。
总觉得夸奖她，比夸奖我还要值得高兴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也是因为找不到我和奈奈分开的时间，才会特意把我叫到商业街来。
“是啊……她喜欢什么呢？”
那么她需要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不用，毕竟我们好歹也算是家境不错的家庭了，她需要什么几乎都有自己买。
于是我们俩商定下来，买了一盒巧克力礼盒，以及一支看起来还挺贵重的钢笔。
将钢笔封插在礼盒上的彩带之间后，交给我带给奈奈。
简单地寒暄几句后，我乘车回到了居民区。
虽然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但对于我而言，等于又失去了一个结交朋友的机会。
——是为了奈奈才接近我的么？
果然我和同龄人是很难建立起友谊的，当然这里面要撇除两个女孩子：奈奈和艾西亚。
就如我之前所说过的一样，她俩还是整个城镇最可爱的两个女孩子（我这么认为的）。
不过仔细一想，奈奈是我的亲妹妹，会跟我没有交流障碍也是非常正常的。
今天结识朋友的梦想也是幻灭了啊。
“哎，怎么回事啊我……一点没有进步。”
或许我这辈子，都难以交到知心的朋友吧。
不过艾西亚却像是一缕照入黑暗的阳光，虽然吵吵闹闹的，却是这几年少有的能和我毫无芥蒂地交谈的女孩子。
对了，这小家伙现在应该也还在学校里的课桌上睡觉吧？
说不定也该是睡醒了，要是饿了去袭击别人可就不妙了。于是我从便利店买了三盒便当（预估了她的食量），嗯，总之再去看看她吧。
可惜等我回去的时候教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真是可惜。
本来还想趁单独的时候问她点事儿。
我是说可惜的是这三盒便当。要知道如果这会儿我吃掉了，回去后辛苦做完晚饭的奈奈一定会生气的。其结果就是第二天第三天的午餐和晚餐都会没有着落，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被断了口粮的老爹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等等吧。
……
忽然有一种感觉。
说不上是嗅觉还是听觉。
就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我觉得艾西亚在上面。
当然并不是像昨天那样贴在天花板上——要是她再搞这种突然袭击，我保证一个脑瓜崩给她轰飞咯。
上面究竟是哪里呢？
我决定去天台看看。
打开门。学校的天台是一片人造草坪，在明晰月光的照射下焕发淡淡银光。
周围有两排座椅，偶尔我和奈奈也会到这里吃午餐，是专门为学生课间休息准备的场所。
在那里……果然在啊。
艾西亚的银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夺目，而她的听觉也非常灵敏，早早地像小动物一样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我。
有点可爱啊。
“小隼你怎么来了啊？不怕吗？”
“怕什么？”
“不怕我袭击你吗？”
担心不担心什么的，完全没想过呢。
可能是我下意识地认为艾西亚会把吃看得比任何都更重要吧，只要给她吃的就什么都好说了。
“你饿了吧？”
“吸溜……”
用力点了点头。
迫不及待地打开便当，开始咀嚼起来。
嗯……仔细一想和艾西亚见面三次以来，每次她都是在进食状态，能量消耗量真是非常大啊。
哎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岁数大家都在长身体嘛。
你想啊，就算是即将出笼的小猪，不也得拼命吃才能长得壮嘛。
只不过猪可能还没她吃得多就是了。
“哼！你才是猪呢！”
“嗯？”
“没什么……突然想这么说。咕噜咕噜……呜呜！！！”
这家伙，只有在这方面敏锐得惊人啊。
咦，她刚刚呜什么呀？
哦，噎住了啊。眼泪水都快憋出来了。
来，我这准备了水。
“呜哇！小隼为什么把水倒进我鼻子里！？”
“哦，这儿太黑看不见。才不是故意想捉弄你的哦，真的。”
“啊？[○･｀Д´･ ○]生气！”
我和奈奈其实都挺喜欢喂食小动物的吧。记得小时候还养过小香猪来着。
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兄妹俩都和艾西亚比较亲近的根本原因。
此时远处商业街的灯光依次打开，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艾西亚把水又喝进鼻孔了。虽然第一次是我干的。
“能凭空建造出这样的都市，人类果然很厉害呢。”
说得好像自己并不是人类一样。
对哦，艾西亚的确从传统意义上来说不能算作是人类。
“人类呢，总是在追悔莫及后，才会明白自己的敌人不是彼此，才会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去为了统一的目标努力。特别是战争的伤痛总能会让人类醒悟，但那往往已经晚了。”
是啊，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国际联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联合国，以及第三次……
现在人类已经凝聚在了一起，建立了人类统一政府，不得不说已经是获得了莫大的进步了吧。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命运给了我们的东西，就收不回去了。即使能够回到过去弥补遗憾，向命运借的一切必定会在未来还回去，转身躲掉的也会在未来如影随形。我们要做的，只是学会接受过去、接受失败。”
“你怎么突然转变性格……讲什么大道理。”
“因为我是过来人嘛。”
身前这个矮我一个头高度，单手插腰挺起贫瘠胸脯一副骄傲模样的小女孩，还真是毫无说服力呢。
“你才几岁啊，过来人？”
“嗯……你猜？”
“一百多岁吧。”
“咦？我看起来真就这么老了吗！？”
“你这么慌张干什么嘛。哎呀饭都掉地上了啦，端好啊。”
真是的。
在奈奈面前我已经够废柴了，这个艾西亚更是跟小孩子一样。
此时紫色的光芒照在我们身上。
在更远处的宇航军事禁区，耸立着一根直达天际的天柱——此时也绽放起绚烂的蓝紫色光芒。
“小隼小隼！快看！那个发光的电钻头好漂亮！”
“那个是螺旋天柱啦。是我们城镇的骄傲，可以发射各种航天器。”
政府选择在这里建造螺旋天柱后，给我们城镇也带来了新的活力，伊甸市才这样一点点壮大到现在。只是那里很大一片区域内都被划定为宇航军事禁区，普通人是不能进入的。
顺便一提，之所以造成螺旋型，是因为——
“螺旋型的呢！钻地打地洞更方便诶！”
“是因为建造的时候可以一级级交替上升。而且螺旋型的结构也更坚固，能支撑起更多重量，有点像DNA的构造。”
“咦，是这样吗。”
当然了，螺旋天柱毕竟是天柱，又不是往地下钻地的电钻头。真是的。
据说也正是为了保护这根天柱，整个伊甸都是不允许飞机往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十多年来我从未见过飞机之类的飞行器的主要原因。
不一会儿，艾西亚已经吃完了第一盒便当。
“真的好高，据说可以直达宇宙。”
它的顶端直达天际，不断缩小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但也可能没有看起来那么高。”
“说起高塔，那时的我在手工课上做过类似的东西。”
我继续说着——
那是螺旋天柱的模型。就是那种，粘在硬板纸上的手工品，而且高度也是有限的。
后来我发现把它放在地上的时候，根据自己所在地不同，天柱的影子会有微妙的不同。
于是我随身带着它，每到一个地方就用铅笔记录下塔尖的位置。渐渐地，纸上联结成了一个扇形的不规则图案。
你说后来呢？
记忆到这里就有些模糊了。
似乎是给老师收走作为班级手工品的代表作，裱了起来。
也可能是奈奈觉得不错，向我讨要作为礼物了。
又或许是某天收拾东西时被母亲丢掉了。
总之就是没有了。
“小隼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塔的影子会随着位置变化而有变化呢？”
“光源固定的话，肯定是会变的吧。”
她嘴里含着筷子，晃了晃脑袋，银发在灯光下摇曳着。
“不是哦，你们所谓的太阳，不是距离地球1.49亿公里么？”
意思是，这么远的距离，理应不会变么？
那么到底距离远到什么程度，影子才应该变化。什么程度，不应该变——我对此毫无概念。
见我思索了许久，艾西亚打断了我。
“好啦，其实人家也明白，这里的设计非常缜密，包括教育方式也是。打个比方说今天看了数学教科书，里头没有几何的相关内容。也注意到了小隼你的文具里没有量角器吧。”
“这两个名词没听说过。”
“如果教会你的话，说不定你当时就会测量出现在这个太阳的高度了。”
所谓的几何这么厉害？
或许是西方的教育更深入一些吧，我没听过这些知识。
“甚至还会出现某些知识的篡改，比如这个——”
艾西亚拿起胸前的坠饰，那是一个金属小球，打磨得如同镜面一般光泽。
抛下，小球落下。
“钢珠为什么会落下呢？”
“地心引力啊。”
“我们叫它万有引力，不过没关系——可为什么地球和太阳没有吸到一起呢？只要时间足够长，迟早应该吸到一起的啊。是什么维持它们之间的平衡呢？”
“因为地日之间有大片真空，引力波无法在真空中传播。地球只能吸引表面的东西。”
书上是这么说的。
“啊？”
艾西亚看着我，就像是看见外星人的地球人。
“怎么了？”
“是这么教你的么……有奇怪的知识嵌入到关键的位置，却好像能够自圆其说。让生活在其中的人浑然不自觉。”
什么呀，她说的意思我完全没有听明白。
“唔嗯……该怎么让你明白呢。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我再努力试试。”
“你的努力可别把学校拆了哦。”
“咦，不可以么？”
真要拆啊！？
“你晚上是打算睡这儿么？”
“其实刚刚为了节约能量，已经睡着了。”
行，都怪我把你吵醒了。
“不过还是谢谢小隼还记得我，给我送晚饭。Mua~”
Mua你个大头鬼啦。
“啊……嗯……”
“脸好红诶！”
“要你管啦。”
这家伙夜视能力真强，这么黑还能分辨颜色。
“人家在想该怎么回报小隼，不如现在就以身相许吧？”
“你走开。”
话说回来，她一个人待在这儿不要紧吧。
这边高楼顶端有点冷呢。
“你一个人睡这儿不冷么？”
“那么两个人一起？”
“我的意思是，你会着凉吧。什么都不盖。喏，这个给你。”
我脱下外衣，盖在了艾西亚小小的肩头。
隐约可以看见她白皙脖子上，有一道整齐的疤痕。不像是锐器割伤所能留下的整齐疤痕。
“谢谢你……”
“嗯。”
“上面有小隼的味道。”
“别闻啊！不然我收回了哦。”
“嘻嘻……其实艾西亚真的不冷，你知道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么？”
“嗯。”
“那时候可惨了呢，连军靴都进雪了，脚趾都洞掉好几根。现在这点冷根本不算什么。”
“说得你好像去过一样。”
而且冻坏脚趾的是侵略者那一派吧。
在三次世界大战之中的第二次，侵略者们因为小瞧了苏联的抵抗，没有带足够的过冬衣物，导致大量非战斗减员。
不过坏蛋的角色似乎更适合艾西亚。就算现在我也把她视作恶役。
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再久奈奈就要担心了。
顺便把吃剩下的塑料饭盒带下楼吧。
“这个巧克力的空盒……怎么总感觉有点眼熟呢？”
“我不知道里面的巧克力哦？很甜很好吃什么的我一概不知哦？”
“那是余轩同学要送给奈奈的啊！我放在身侧的，怎么可能给你！？”
“哼，难道小隼的意思是艾西亚我偷掉了？好伤人！”
“你先把虎牙上的巧克力舔掉再否认也不迟啊……”
“你把好吃的放在饿坏了的老虎面前，本来就是小隼的错。”
“都吃了三盒便当你还饿啊？你可不是老虎，你是……”
“你才是猪呢！”
哇，怎么办，我怎么交代啊，这会儿去商业街回来可能都没末班车了。再买一盒补偿的计划也泡汤了，只能明天再跑一趟了。
对不起了余轩，计划延后了。
“这支钢笔看起来挺不错的哟，能送给艾西亚嘛？写日记用呢。”
“行吧行吧，都拿去吧。”
哎，既然明天还要跑一趟，就索性俩样都再买一套吧。
反正这点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