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了满地的碎叶,随着崎岖不平的地面而起起伏伏,高大的棕马发出了发出了沉重的鼻息,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贸易队,是贸易队!”
村民们叫喊着,拥挤着、推攘着从不同处的阶梯上跑了下来。他们中有许多是贸易队成员的亲人,还有些人则是单纯对贸易队带回来物资感到好奇,渴望发现一些不同以往的新奇的东西。
恋人相互拥抱,亲族嘘寒问暖,孩子为父亲送上准备已久的水壶。
宁静的村落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而女孩仅仅是在平台的栏杆前,踩着勉强够到的凳子,急切地寻找着某人的身影。像是一下子发现了宝物一般,她兴奋地在凳子上跳跃着。
“艾吉罗!”
被埋没在贸易队行列中的棕发少年注意到了少女喊着自己的名字,兴奋地从高出了他半截的人群中拼命挤了出来。
“喔!莉莉安,我回来了!”
莉莉安飞快地从凳子上跳下,按捺住自己内心激动不已的心情,急切的连蹦带跳地穿过了螺旋状的阶梯。
艾吉罗接住了几乎可以说是飞过来的莉莉安,由于莉莉安的身材比自己还要矮小,因而艾吉罗借助惯性甚至带着她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就仿佛是年长者为年幼的孩子们做的游戏一样,这样的动作艾吉罗重复了无数次。
“莉莉安,等我一下。”
艾吉罗放下莉莉安,从比自己还要高的大号旅行包中掏出了一本精装封皮的书,书名则用人类的文字书写。
“这是什么?”
“这是人类的图册。人类的那些商人蠢得要死,我就用一点点技巧就在梅兰尼赚了大钱,然后买了这本书!”
“艾吉罗好厉害!”
明显是在撒谎的少年骄傲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样子,沐浴在后辈少女的无限憧憬和纯真的眼神之中。
一旁的大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笑出了声来。
因为那本书别说是花了大价钱,根本就是书商那本堆积的卖不出去的杂品,因为在仓库堆了灰的角落放了太久,甚至连书页都泛着做旧的黄色。但即使是这样的劣品,艾吉罗也是软磨硬泡花了很长时间才从父亲那儿拿到了两枚铜币来买。
对着父亲自信地宣称:“莉莉安一定会喜欢这本书的!”当时让贸易队的同伴们轰然大笑,被好好取笑了一番。
“莉莉安,这本书送给你。”
艾吉罗郑重其事地用双手将书递给了莉莉安,脸上胀满了不安的红色。
“诶,这样好吗,这不是艾吉罗花了大价钱……”
“够啦,我说送你就送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谢谢艾吉罗!”
莉莉安接过图册,视若珍宝般的揣在怀里,接着做了艾吉罗意料之外的动作——
在艾吉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吉罗感到了自己脸颊正在火辣辣地发烫。
是莉莉安的亲吻的缘故吗?
不,不是的,单纯是因为自己在害羞。
不行,不能让莉莉安看见自己这样。
艾吉罗飞速地跑开,躲在了父亲的身后。
看到这个场景的大人们再一次笑出了声音。
“你这小子真是没出息啊。”
克里斯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他人则对着艾吉罗起哄。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夜幕降临。
“艾吉罗,人类都是住在地面上的吗?”
莉莉安对着图册上绘制的修建在地面上的房舍产生了疑问。
“那当然啦,他们的屋子也因此比我们的宽敞许多,能放下很多东西,而且他们的贵族还会用珍贵的石材来修筑宫殿。”
“贵族是什么?”
“就是身份高贵的人,要么比别人有钱,要么就是娶了公主或者嫁给了王子,可以天天见到国王和国王喝茶。。”
“那他们会穿漂亮的衣裳吗?”
“恩,他们的衣服可好看了,衣服上还镶着大大的宝石,就算冬天来了也完全不用担心保暖的问题。”
边陲之森有时会因为动物数量发生波动的原因而缺少优质的毛皮,这时候如果严冬来临的话那么将会是非常难熬的一段时日,因而除了要即使缝纫衣服来填补损耗的空缺之外,还要注意保持一定量的公用仓储,在必要时就需要通过贸易来购买人类缝制的衣物。
实际上艾吉罗也并没有见过人类的贵族,对贵族的描述尽管在一定程度上符合现实,但很大比例都是他的想象。
在梅兰尼使得艾吉罗困惑的事情有很多,最让其困惑的就是贵族与平民的待遇的不同,贵族居住在环境优美的内城,有很多机会能够见到王室成员,内城外部还要护城河进行防卫,由卫兵在升降的吊桥处进行把守,因而艾吉罗并没能够进到内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城的商会进行贸易。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崇拜着梅兰尼帝国的富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鄙夷着精灵氏族的原始生活,在他小小的内心有一个远大的愿望——
“等我长大了,我要在梅兰尼买一幢大屋子,和莉莉安一起住!”
“恩!”
莉莉安欣喜地点头,她也同样向往着在人类国家的生活。
“还要买很多很多的食物。”
“在梅兰尼可以买到安卡拉果吗?”
“当然可以,在那里什么都可以买到!莉莉安想吃多少我都会给你买的!”
“艾吉罗还有多久可以长大?我现在就想去!”
“呃——”
说到底,就连艾吉罗自己对于“长大”这个概念所知甚少,到底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孩童对于时间的认知在很多时候是匮乏的。
“等我长出了胡子,就带莉莉安去。”
“像克里斯曼叔叔那样的胡子吗?”
“对,像爸爸那样的。”
“可是我觉得那样子不好看,我还是喜欢没有胡子的艾吉罗。”
“——那我就不留胡子了,我每天都会剃的。”
“可是那样我不就去不成梅兰尼了吗?”
“刚刚说的不算数。”
莉莉安像是故作生气般地站了起来,叉着腰训斥艾吉罗:“撒谎是不对的,艾吉罗不能撒谎。”
“对不起,我错了。”
两人相视而笑。
然而这样的场景却在渐渐远去,成为恍若泛黄照片的“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