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焦虑的源头
“沙沙沙……”
指尖自操纵杆的护手皮革上摩挲，所发出的声音令波多瓦·几内亚颇为心旷神怡。随即，他仰倒在操纵席上放开视野打量了一下自己全新的工作岗位——广大的舰桥空间而且还是战舰的舰桥。
樱花重工产迦具土级巡洋舰，长312米，净重41000吨，最大载重可达56000吨。这种吨位级的船放在在波多瓦·几内亚的操舵生涯中绝算不上巨舰，但其独特性并不在于大小而在于用途——战舰。
以货运为主的船全身上下都充斥刻板与僵化。说句不好听的，不要说航线与航程了，就连飞行中的船身要放在哪个角度都是固定的。货船就如同奔跑在固定铁轨上的列车虽然在疾驰但却不自由，无论如何风驰电掣也绝不能够脱离既定的轨道。因此，在波多瓦·几内亚看来操纵货船需要技术，但操纵货船的技术却无法达到艺术的领域，又或者说能够让舵手展现出艺术般操舵技术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比如说从海贼的炮火中逃生时，舵手当然就得到了机会来表现一番何为驾驶的艺术，但就算事后夸耀起来也不过就是“死里逃生”四个字。逃跑的艺术当然也算是艺术，但总觉得其中充满了无奈与憋屈。
战舰就不同了！战舰是要迎难而上的。好比暴风雨中翱翔的一只海燕，先是一位勇士，然后再展现他的英姿：时而急速下坠，时而迅猛攀升，有时要顺着风暴翻转，有时又要倔强地顶着暴雨冲锋。诚然战舰也有着战术目标、巡航线路这类规则的束缚，就这一点来讲又何尝不是奔驰于既定铁轨的一辆列车呢？可这趟列车却是能够让驾驶者甩脱铁轨上下翻飞的啊！
在不规则回避运动中令舰体翻转一百八十度，货船可不会这么开。紧急转弯时让重达5万多吨的巨物在宇宙中甩尾飘移，这种操作舍我其谁？总之，波多瓦·几内亚已经明确地认识到原来只有战舰才是真正能够让他一展所长的理想之船。
现在这个驾驶席将他自事故之后一点点堆积于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那个少年，约修亚·明所说不错，黑船未必黑！现在，这艘船“生存号”就是波多瓦·几内亚的光，而且是不想再放开的光。至少在这一刻，波多瓦可以断言只要让他紧握着面前的操纵杆，那么他愿意同这艘船一起埋骨于宇宙的深邃黑暗之中。
“今天也要再呆一会儿吗？”
耳边降下的声音总算是将波多瓦·几内亚从自我陶醉中惊醒了过来。已经昏暗的舰桥内原本只剩下了波多瓦一个人，但此时却又多了一个。
“谢俊。”看着站到自己身旁的青年，波多瓦下意识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怎么回来了？”
“呵呵。”谢俊笑了一下，“我跟舰长拿到了许可回来复盘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到是你，怎么还不走？午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还有训练呢。”
“都这个时间了吗！”波多瓦看了一眼手上通讯器的时刻不由得惊道。
“你还真是喜欢这艘船啊。”谢俊边说边转身走向了外部监控员的位置。
“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要珍惜才是啊。”波多瓦回道。“你不也一样吗？”
“我这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这不就叫做敬业嘛。”波多瓦笑着站起了身来，“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
“咚！”就在此时一声轻微闷响声自前方传了过来。波多瓦和谢俊两人均被吸引进而寻声投去了目光。
“喂！”正在舰桥近前做清理的人恼怒地对着高处咆哮着：“这里我才刚擦过诶！”
被发火的人有两个，正是千鸟千佳与凯·霍恩海姆。他们正借由低重力环境匆匆飞去。此时，两人听到身下的抱怨声也只是由千鸟千佳出面应付地回应了一下：“抱歉，我们有紧急情况！”
“是我们的MA驾驶员。”舰桥内尚未离开的波多瓦看着远去的两人开口说道。
“看样子是从这里抄了个近路啊。”谢俊接上了话。
“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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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垠的黑暗中，漆黑的贝狄威尔如同大号的宇宙垃圾般在漫无目的中缓慢漂浮着。机体虽然呈现出了一种“死”态，但驾驶舱里的人却还活着呢。
约修亚·明，身穿制服的少年静静躺在驾驶席中闭目养神，呼出的气在尚未接触到头盔的面罩时便已被空气系统抽了个一干二净。
他遭遇了事故。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推进剂不小心用完而没办法独立返航了。然而，正因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才会是“低级”的。而他正是犯了这样一个“低级”的错误。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约修亚在冥想中反思着，但却完全理不出头绪。他会犯错是出于疏忽，可疏忽又是源自什么呢？
“嘀嘀！嘀嘀！”
在提示音的扰动下，约修亚缓缓睁开了双眼。随即，他便重新启动机体的主电源并联通了通讯频道。
“千鸟吗？”
“是的！”在回应声中，两架贝狄威尔携带着补充推进剂的装置朝着约修亚这边飞了过来。“您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没有。就只是推进剂用光了。不可以吗？”
“不！当然可以！”
就像这样，谁都不会相信约修亚·明居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同时也谁都不会对此多说什么。结果，自己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只能靠自己去找出来了。
然而，约修亚想错了。不是什么人都会因为敬畏而对他完全退避三舍的……
“还真就只是推进剂没了啊。”
回到基地的约修亚在从机体下到地面的瞬间便收到了来自他人的话语。
“没错！就只是这样。”约修亚一边摘下头盔一边回道。然后，他方才看向了前来搭话的人，整备组的负责人，罗伯特·阿尔巴金。
“你没必要这么焦虑。”罗伯特随即宽慰道。
“焦虑？”约修亚诧异于听到了一个根本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绪，“我吗？”
“没留意推进剂的存量。你如果不是焦虑又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罗伯特笑道，“我看过宅邸里那三个姑娘了，有一个到现在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所以你会担心美惠子那家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想告诉你那小丫头可没看上去那么娇柔。你知道那么文静的一个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被送到我们这支部队里的吗？”
“不知道。”约修亚笑问道，“现在倒有兴趣听听。”
“军队到底还是个男人扎堆的地方。”罗伯特肃然道，“把女孩子塞进来的话总是会发生一些难以入目的事情。坂本美惠子之前部队的长官曾经想利用两人的地位差非礼她。”
“没有得手？”约修亚问道。
“那是自然，不然她也不会被送进零号大队了不是吗？”罗伯特脸上浮现出了替坂本美惠子感到骄傲的神情，但很快就又严肃了起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但你知道过程吗？”
“过程？”
“那丫头在床上趁机用双腿扭断了她那个混蛋长官的脖子。”
“干得漂亮！”约修亚不由得称赞道。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说着罗伯特便就近看向了自己的一名部下，“你，听了这个故事感觉如何啊？”
“呃……”那名整备组的成员愣了一下后回道，“有点毛骨悚然。”
“看吧。”罗伯特看回约修亚并耸了耸肩，“所以，那丫头就被送到我们这里来了。无论如何，她杀了自己的长官即便无法被问罪也不会有人再能容下她了。”
“埃尔文大队长容下她了不是吗？”约修亚反问道，“现在该轮到我了。我原本以为她这次的困境是她咎由自取，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错的人是我。我没有展示出前路在何方，部下会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坂本美惠子会出事责任在我。”
“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罗伯特笑了起来，“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小看了那丫头的本事。她是猫科动物不假，但绝不是小猫咪而是一只雌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