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下一步是“俗套”,进而令人失去兴趣——厌烦,以至于想要离开。但小坂春知道自己想要离开箱庭显然还有其他原因。
“我回来了。”
“今天要晚一些哦,有在进行课外活动吗?”爸爸探出一如既往的柔和笑脸。
春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进自己房间,晚饭时间妈妈也板着脸,一家人之间没什么话题,于是春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妈妈对此没什么话说,毕竟女儿都能把头发整个染白了,做出这种事自然也在意料之中吧。
春的房间总是乱得像才发生过地震,有强迫症的人应该看一眼就会直接晕厥吧。她躬着腰在几座小说和游戏卡带堆成的小山之间翻找着:捡起地上的各种杂物,眯着眼盯上几秒,接着又随手丢掉——似乎在寻找“裂隙”。她又翻开一个杂物箱,动作随视线一同凝在了角落里落着灰的雨伞上,不过稍作停留之后她依旧在不停翻找着,不久之后,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落着灰的小薄书。
春抽出那本小薄书,掸去其上的颗粒——正是今天在书店读过的那本书,不过手头这本却已嵌着不少褶痕,就像被水浸泡过无数次。
久违地再次翻开这本书,春的嘴角抿出一抹细小的弧度。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虽然二人在学校并无交集,但放学后可洛总会来秘密基地找春,之后再和她一起溜回商店街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每日如此,放学后的时间总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天去个更隐秘的地方。”从秘密基地出发之后,春在前面牵着可洛,二人沿着这条小道一路向上到山色更深处。一路上,可洛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但春并未注意到藏匿在她眼中的几缕恍惚。
森中小道愈发陡峭,然后在不知何时突然中止了。
二人面前是一个被森林藏起的宽敞平台,正中是一条狭窄的参道,尽头则有一座东洋风的木制建筑:从地裂中窜出的灰绿杂草、被雪层压坏的深黑瓦砾、与火烧云融为一体的暗红鸟居,一切的光景仿佛都在无声诉说着相当悠久的叙事曲。
“五年还是六年了呢?上次来这里还是小孩子。以前人可多呢,不知道为什么……”
“……可洛同学?”
“啊……嗯。”
“今天的最后就在这里寻找裂隙。”春自顾自向前踏出轻快的步调,然而在踏过鸟居的那一刻,她突然抱着头蹲下了。
“伊丽莎白……”可洛快步跟上前去。
“我看见了……世界的裂隙。”
可洛犹豫地皱着眉头,似乎想说点什么而微开双唇,但最终她还是默默站在一旁了。
“一片虚无——这次我看得很清楚呢!”春握了一下拳头,兴奋道:“该说神明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吗?再往前走一点吧……”
“嗯……”
转过身,刚要踏步,春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住了。
“伊丽莎白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有点可怕……”
春顿时脸上泛红,她又干笑了几声,难为情道:“嗯……说的是呢,再怎么说也有些可怕呢!天色也有些暗了。可洛同学,我们回去吧……”
就在二人转过身准备离开之时,在视线尽头——平台与山道相接之处瞬间晃过一个人影。
“咦——!”春一把握住可洛的手,嗫嚅道:“刚才……你看到了吗?”
可洛点头道:“有什么……在那边。”
“被发现了吗?那也就没办法了呢。”一个人从树影中缓缓踱出,春这才看清——那是同班的森田同学。
“哎呀哎呀——没想到一个转校生会这么麻烦呢。”
可洛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春上前半步探望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交际,只是我偶然要拽着可洛同学要来而已。”
“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哦,在学校装作不认识,一放学就难看地粘在一起吧?”
“森田同学……你要因此在学校排挤可洛同学吗?”
“和你是一派的话,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请你不要这么做……都是我自作主张的……”
“呵呵,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哦——”森田吐出轻蔑的笑,“无论你是‘图林根的魔女’也好、抑或是这家伙就是你在人界的‘使魔’也好……”
“诶?”春的心中愕然泛起了漩涡……
“事到如今终于瞒不住了呢,只能在此把话说清楚了。好吧!在下就告诉你们吧——在下就是‘魔女’的宿敌、潜藏在人群中的‘教会的爪牙’——所谓‘格林尼治的骑士’是也!”
什么啊什么啊……话说称呼都莫名其妙地改变了啊!不过话说回来,森田同学看过那本小说吗?原来她一直都是和我不同的“真·中二病”吗?搞不清状况,不过真愤恨自己竟然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春和可洛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吓到了吗?呵呵,那也是当然的吧——在听到在下的名号之后。总之——在下是不会放任你发展势力的,你们就做好觉悟吧!”留下这句话后,森田就一溜烟蹿下了山。
“哦哦哦!森田同学竟然是敌人哦!?该怎么办,伊丽莎白大人?”
这样就更麻烦了。这么想着,春抱着头蹲在原地,笑不出来也叹不出气,倒是有一点想哭。
“总、总之……先回家吧。”
回了家,春的思绪也还是像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一头是同学们的声音,另一头是自己的心声,现在的她当然理不尽那些从未听过的杂音。
“……因此气象局表示,此次寒流将比往年更早登陆。下一则新闻……”
“今天回得更晚了哦,活动是不是有在注意安全呢?冬天也来得更早了……小春?”
“诶?不难吃。”春愣愣夹起一片叉烧肉。
“有什么事全都可以告诉爸爸哦,”爸爸压低声音探笑道:“……是不是看上哪个男孩子了?”
“没有。”肉片冷不丁掉到碗里。
“反正又是那些东西吧。动画、游戏……唉……”妈妈毫不掩饰地吐出哀息。
“哈哈,孩子她妈……唉……”
“我吃饱了。”晚饭并不难吃,甚至可以说是爸爸厨艺的一次进化,但春只是写意地扫了几口,接着就再次把自己锁进房间里了。
第二天上午,春发现自己课桌的桌面上多出了一行用水性笔写下的小字。
“伊丽莎白哟,在下会用‘骑士七艺’堂堂正正地打败你的,就趁现在做好觉悟吧。”
没想到祸根这么快就发酵了。春只想一个人平静地度日啊,被冷落也好、被嘲弄也好——那些都是可以忍受的事情,但现在自己却成为其他人的社交对象了,或者说直到昨天自己才发觉这档事,而且说到底“骑士七艺”又是什么……
胡思乱想着,上课前春一句话都没说,她更不敢瞥一眼邻座,只是听得见森田依然像往常般与其他女生畅谈着时下流行的话题。
“……值日生要记得给鱼缸更换培养液哦。”下课铃一响,和泉老师笑着走出教室。
今天的值日生是我吧?这下就可以暂时逃离了。这么想着,春刚要起身,森田就已经面对面坐在了前座上。
“呵呵,做好觉悟了吗?”森田同学自信的微笑仿佛在这么诉说着,搞不懂她的脑回路,因此根本无从准备……
“森田同学……我要去值日……”
“小坂同学,课间不会很无聊吗?来下棋吧。”
“诶——?”
森田搬出一个标准规格的西洋棋盘,就这样放在春的课桌上,这也吸引了零星几个好事同学的关注。
“这双魔眼能看见世界的裂隙,因此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
“难道说——小坂同学完全不会下棋吗?”森田一眼看穿了春的潜文本。
被看穿了。该说不愧是电波系的真正中二病吗?这样用设定来掩饰已经不起作用了。又要被欺负了,不过仅仅是这样的话也已经习惯了,这里就继续用设定搪塞一下吧……
“我可是魔女伊丽莎白,不必遵循你的规则吧?”
森田皱起眉头,转而投来从未见过的焦灼目光,像在邀约又像是在祈求……明明春才是受欺负的一方……
“骑士大人和魔女大人在这边做什么呢?哦哦!这不是象棋吗?是骑士七艺呢,伊丽莎白大人。”
可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桌前了,围观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可洛同学在说什么……骑士……是不是有点奇怪?”
“难道指的是森田同学吗……”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各位——就先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走啦!”森田有些语无伦次地驱散了围观的人。
“我就先去做值日了……”春趁这个间隙缓缓起身。
“是要弈棋吗?我懂了,骑士和魔女大人是要用象棋一决胜负呢!”不要在这时候懂得这么快啊。
“咳、就是这样——那么就开始吧,小坂同学。”森田的注意力回到这边了,她将一袋棋子倒在盘上。
“我……我……”春窘迫地嗫嚅着,但却说不出话。
“要应战的话,应该先由作为使魔的我来交手吧?”可洛笑着开口了。
“可洛同学想玩吗?啧,倒也不是不行……”或许是顾虑会再次引来其他同学,森田的音高明显降了几分。
“伊丽莎白大人,这里就交给我吧!”
春长舒了一口气,无言让出座位。
摆好棋子,森田执白棋,可洛执黑棋,春站在桌侧观望。
棋局开始了。森田的双眼弯成两弧狡月,她熟稔拈起王前的兵。可洛随意地用双手支着头,似乎有难以捉摸的浅笑藏在她交叠的指尖,她轻快调度了后翼的兵。两轮之后,森田出动了王翼的马,之后可洛走出了后前的兵……
春自然看不懂象棋,但她也看出随着棋局推进,中盘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搏杀。黑白交织的战场上愈发空旷,此后的每一步挪子似乎都伴随着清冽的回响。森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思考的时间也似乎越来越久,而另一边的可洛则依然随意地支着头,似乎还哼起了似有似无的小曲。
春当然希望可洛能赢——因为可洛是她的“使魔”吗?但她心中又有一丝侥幸:如果森田同学满意了,之后她可能就不会再来戏弄自己了吧?
又一次落子后,森田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窃笑。轮到可洛了,她随手拈起了后,正要落子,春欲言又止地上前半步,可洛注意到她似乎有些紧张,稍加思索后,重新走出了之后看来足以致胜的一步,森田的希望被再次击碎了。
不久之后,可洛轻快笑叹道:“Checkmate。”
“在下……在下是不会认输的!”森田眼冒金星,嘟着脸咬牙低下了头,接着又仓促收起棋盘,赶在其他同学注意到之前一溜烟跑出教室了。
“好厉害……之前有学过吗?”
“普普通通啦,”可洛起身抿出微笑,“倒是伊丽莎白大人——看得出刚才的那一步吗?那里差点就疏忽输掉了呢。”
“因为……我看到了裂隙,好像那么走就一定会输……”春撇过头扭捏道。
“嗯,我相信你。”
第二节课上春也把脸埋在长长的垂发之中,避免去看邻座的森田。可洛虽然有些脱线但却意外地给人安心感,这样森田同学就能暂且安分一阵子了吧。下节课是体育课,下课铃声一响春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在似有似无的焦灼视线中匆匆逃离教室。
就这样到了体育课的末尾——例行的自由活动时间。
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这么想着,春径直离开了人群,然而她的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咳咳,小坂同学!”
春转过身,她看到森田正叉腰站在几步之外,从那自信的笑容来看似乎已经恢复了元气。她的身旁是胆怯低着头的藤野,她应该是被森田不明所以地拽了过来,看来又有什么麻烦事即将发生了。
“小坂同学,来打雪仗吧!”
春平时在房间里一个人一窝就是一整天,更别提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和其他人一起进行过户外活动了。
“哦哦!伊莉莎白大人——要打雪仗吗?让我也加入吧!”在春发愣的时候,可洛已经不知不觉凑到身边了。这样不就自动变成二对二的局面了吗?自己一个人的话明明只要抱着头逃走就可以了……
“但是打雪仗并不是‘骑士七艺’的内容吧?”可洛歪着头疑惑道。
“什么……骑、骑士……”藤野依然怯怯低着头。
“咳,不……不要在意那种细节!”森田语无伦次。
“我们上吧,伊丽莎白大人,感觉会很有趣呢!”可洛牵起春的手。
“但……但是……”春显然不想正面迎战,但眼下也不允许她逃走了。
“那么就让我来说明一下规则吧,”森田比划着教学楼附近的一片空地,“二对二,在这之后的五分钟里,双方在这附近自由藏匿并准备‘弹药’,铃响之后开始出手。被打到的人自行退场,哪边最先全部退场,哪边就输了,这样没问题吧?”
“嗯,那就开始吧。”可洛牵着春快步跑开了,另外二人则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绕藏到教学楼的后面,可洛和春开始蹲在角落捏雪球。可洛看上去饶有兴致,但春此刻另有计划,她想到只要等到下课,自己出去挨打就可以结束这场风波了。
“森田同学可是运动社团的……”
“嗯——总不能直接出去挨打吧?”
“叮铃铃——”下课铃声很快响起,可洛从墙角探出脑袋,春跟在她的后面,二人怀中都已抱着四、五个雪球了。
十几米外的地方——零星人影在教学楼的入口处进进出出,近些有几颗矮树,更远一些则是露天的停车场。
“伊丽莎白大人,我们主动出击吧,跟我来。”可洛压着身蹿出墙角,春也叹气跟着她,二人几步就到了矮树边,虽然已经举好了雪球,但这里似乎没有伏兵。
“嘿咻——”稍作停留之后,可洛向右侧丢出雪球,接着领着春从左侧绕到停车场附近,利索地躲在一辆白色小轿车后面了。
“没有上当呢。”可洛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真的在这里吗……”春压低声音道,她其实早就想逃走了。
“你看——那里不是有脚印吗?”可洛注视着几米之外的一辆红色轿车。
“在那个后面吗?”春也看到雪地上有两对脚印绕到车后,旁边也有不少足迹。
可洛摇摇头,“是陷阱。脚印在中途消失了,旁边则凌乱得看不出路径,很明显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回过头继续道:“她们一定在某处监视着这片区域。”
“跟我来。”春还未完全理解,可洛就带着她从另一个方向绕进停车场,躲在一辆灰色轿车之后,可洛伏下了身,回头道:“前面有正常的足迹,方位也吻合,我们直接上去突袭。”
“嗯……”春的心跳莫名提到嗓子眼,这种事明明怎么都好才对……
“三、二、一,冲!”可洛自顾自笑着跑了出去,春也跟在后面,拐个弯径直来到某辆车后,接下来则不由分说地砸下雪球。
“呜呜——!”藤野抱着头蹲在车后,背过身缩成了一团。
春本以为可以长舒一口气,但眼下游戏却并未直接结束。
“还有一个……不对——是诱饵吗?”可洛已经没有雪球了,她托着头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车头的后视镜中闪过人影。
“伊丽莎白大人!”可洛转过身一把抱住了春,下一个瞬间,雪球砸在了她的背上。
“哎呀~出局了。”
“呵呵,做好觉悟吧!”森田再次举起雪球。
春这才看清眼下的局面:她被夹在两辆轿车之间几步宽的过道中,背后是已经退场的藤野,左边则是刚刚“中弹倒下”的可洛,面前是展露着自信笑容、高举着雪球的森田……该怎么做,直接放弃抵抗吗?这不是自己最初设想的结局吗?但是想赢。好想赢——因为不想再看到森田同学趾高气昂的样子。这么想着,春忽然感觉眼下的局面似曾相识,好像又有景象映入了她的脑海。
春扑向森田,飞驰的雪球与她擦肩而过——她自己手中还剩一个雪球,这样的话——她在这一秒所看到的“裂隙”就会成为“现实”吧。
“太慢了——!”出乎春的预料,森田似乎早有准备,她猛然向后撤了一步,春就这样扑空陷在雪地里。
“这样就Checkmate了!”
“咦呀——!”项背传来冰凉的触感。
还是输了……春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默不作声。
森田并没有如春所料想的那般说出什么宣示胜利的漂亮话,她只是蹲下来伸出手,浅笑道:“结束了。”
春握着那只手起了身。结果还是被欺负了……这本是春习以为常的结局,但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种子在她的心中静静发芽了,她初次萌生了“不想就此结束”的念头。
“还没有。我不会认输——毕竟我可是名为‘伊丽莎白’的、孤高的魔女呢!”
“真没办法,毕竟小坂同学是个无药可救的中二病呢。”森田似乎傲慢地叉起双臂,然而并非嘲弄的笑意却从话语的角落悄然流露。
放学之后,春和可洛并肩走在薄暮染红的坡道上。
“……怎么说呢,第一次感觉……森田同学比想象中的要好相处。”
可洛侧过头,天空的绯红倒映在她若隐若现的微笑里,天色也被差分出几分层次。
“伊丽莎白大人难道是在表示‘自己比较不好相处’吗?”
“谁知道呢……”春不禁抬起头深望天幕。
“伊丽莎白大人为什么那么想要离开箱庭呢?”
“嗯——”春低下头释然笑叹道:“大概是因为……我比较不好相处吧。”
天色也溶在她的笑声里。
在那之后,春和森田开始了互相恶作剧的“战争”,春从未想过自己会卷入这样的事,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对此并不排斥,这场“孩子气的战争”就这样持续到了学期的最后几天。
这是春后来才得知的事情:那一天,冬阳绕过晨雾温和地洒进走廊,经过走廊的和泉老师不禁多望了几眼窗外的暖白。
“早安,森田同学,不要忘记来上课哦。”和泉老师经过望着窗边的森田。
多么美好——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地工作呢。大概在这么思索着,和泉老师整了整衣冠,轻轻拉开教室的门。
黑板擦从头顶落下。
“咦咦——搞什么?这么老套的招数是坑不到老师我的!”和泉老师本能躲向一旁,黑板擦就这么砸在地上。
然而,她的左脚已经分毫不差地踩进莫名出现在地上的鱼缸里了。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两条金鱼在地上不停扑腾着。
春坐在座位上,机械地侧过头,面如死灰地望向可洛,可洛也心照不宣地回头望向她,敲着头吐舌尬笑着。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我感到很惭愧,在此写下这篇检讨。”念完最后一行,春闷闷缩在座位上,森田在邻座捂嘴窃笑着,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多是藏着一副好戏落幕的表情。
“嗯,接下来是可洛同学。”讲台上的和泉老师依然挂着冬阳般温和的微笑,然而已经令人毛骨悚然了。
可洛缓缓从座位上起身,用严肃的语调念起了手头的书文。
“今天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写下这篇检讨书,因为我是这次整蛊的主谋……”
“嗯嗯~”森田肯定地点着头。
“我知道这是失败的,因此也想在和泉老师和全班同学面前反思此次的错误……”
“嗯嗯。”
“在旷日持久的、‘图林根的魔女’对‘格林尼治的骑士’的秘密战争中,我作为一介‘使魔’低估了骑士的力量,从而在战争中殃及了无辜的民众……”
“诶?”春的大脑顿时宕机了,而森田的面颊也像在瞬间被浇上了一缸铁水,以至于已经透着滚烫的蒸汽了。
“不、不要再说了……”
“……我在此深刻反省——向和泉老师诚挚道歉,并表达对骑士大人——森田同学的崇高敬意!”
和泉老师的表情僵化了,教室里也哄然一片,春混在其中埋头笑出了声。
在那之后,森田同学似乎消沉了好一阵子,再也没提“战争”的事情,而春的生活也回归普通,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人想欺负她了。
晚上,春卧坐在温暖的棉被中,柔软的暖光闪烁在手头的那本小薄书中,她一个人轻声指念着某页的某行文字。
“就这样——‘魔女’与‘骑士’在相互理解中同归于尽了。”
“孩子气的战争”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
当天夜里,在梦中……
春似乎看到了一片猩红而深邃的光……
周围满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嚣的鸣泣声,她似乎也看到了寥寥人影……
——看到满身伤痕的森田坐在地上恸哭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