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一团更加深灰的云从天边疲惫地游了过去,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掠过通往北港的通行灯,雨刮器不断地扫动着,把挡风玻璃前的一个个细小的水珠给擦干净。

他扭开车载电台,上边正在报道着最新的天气预报,圣皮斯科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内将要面临强降水,天气将从五级风转为暴雨,很快街道上就会完全没有人会游走了。

在北港的入港路前,这辆车停了下来,它的主人从上边走下来,走向前边的一团人群簇拥起来的地方。

周围被黄线给警戒了,那些墨蓝色的涂着红黄国旗条纹和金色警徽的警车在细密的雨珠下闪烁着警灯,一名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外套的警察正在试图阻挡准备冲进去的记者们,在看到他到来的时候,便挤过人群走到他的身边。

“罗德里格兹,等你好一会儿了。”这名警察说道,并伸出手把周围的记者挡开,让罗德里格兹低下身子穿过警戒线走进封锁区。

约翰·班—卡拉·罗德里格兹刚刚给自己灌了一杯牛奶和两片苏打饼干,他是圣皮斯科警察局的警探,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体重八十六公斤,作为一名狼兽人,他的毛发是不那么常见的深灰色夹杂着浅灰色的样子,步伐跨得很大,让现场的警官卡尔·布伦施迈尔几乎是在追赶。

“真是太谢谢了,卡尔警官,”他一边戴着手套一边说,“能跟我谈谈现状吗?”

这个案子现在差不多落到他手里了,在这之前他应该想想自己手里还有二十多宗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东西还没结案。

说完,他抹了抹脸,雨一直在下着,而且越来越大了,他就应该带上雨伞再过来的。

“好的,”在他们走到北港仓库的门口的时候,卡尔向约翰指了指方向,然后带领着约翰往里走,“三个兽人,都是在北港仓库工作的工人。”

他说着,一阵冷风穿过黑暗的海洋向这边扑来,让卡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约翰也把拉链向上拉动了一截,然后走进现场,就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卡尔突然拦住了约翰,用严肃的口吻说道:“罗德里格兹警探,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约翰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心里却有那么点想笑,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什么话?你害怕我看到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吗?还是说接下来的场景让足够让他感到恐惧?可是尽管他心中这么想,但是他仍然希望自己面对的不是只会出现在成人电影中的场面,因为他才吃完东西。

他点点头,卡尔便让开了一条路,让约翰得以直接走进现场,在他走到门前时停了停,在仓库的大门旁边还有一扇红色的门,上面张贴的广告有的还被撕得乱糟糟的,罗德里格兹从心底里产生了一股抗拒感让他缩回了想要推开门的右手,卡尔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敷衍地回答道,然后拧开门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皱起眉头,暗自庆幸差一点没有惊吓到退出去。

在他作为圣皮斯科城警探的这么些年里,这样残酷的场面几乎是他没有见过的——是第一次,鲜血溅了一地,到处都挂着残碎的身体部分,散发着恶臭。

他捂着鼻子走进来,里边一群CSI的人在用相机拍来拍去,用着爪里的小镊子和小勺子不断从这一滩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的东西上取着样本,在人群中间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他身穿笔挺的漆黑的戗驳领西装,在黑色衬衫下的黑色条纹香槟金领带打着三一结,双爪戴着黑色的皮爪套,袖口初压着银色的长方形袖扣,一只顶着又尖又长的耳朵的棕色的尖尖的胡狼脑袋正在四处扫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罗德里格兹知道这只脑袋属于谁,很少有人能有这样的相貌,对方的眼眶很深,每一块骨骼都像是刀刃一样尖锐锋利,眉眶就像是用刀雕出来的一样,足以将那双狡黠的双眼藏在阴影之下,长得就像是个死神。

“撒努伊布,”约翰走过去,向胡狼责备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到办案现场来吗?”

“这次是个例外,”他低下头查看着这些尸体,“托雷斯·阿尔瓦雷兹局长这一次算是破例让我到这里来,因为他觉得我能帮到你,顺带······”

撒努伊布停了一下,尽可能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可以用勺子把这些卡在地板里的血肉末儿给刮干净。”

就像战场上清理被反步兵地雷炸死的士兵尸体一样对吗?扎伊德的笑容让罗德里格斯有些不安,因为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跟一名西亚鲁斯的退役军官聊过天,那名叫做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的军官告诉他,有一种阿里提生产的反步兵地雷,当有谁踩上去的时候,就只能用勺子来清理干净了。

“那你的衣服可没穿对。”约翰抱怨道,是啊,跑来清理碎块的就应该穿皮围裙而不是这种昂贵得不像话的威廉·芬恩牌定制西装。

听说扎伊德·萨基尔·撒努伊布是一个第一代移民,他来自于另外一个国家,或者说是这个国家的海外飞地,约翰当然知道这个入殓师很有钱,他去拜访过这家伙的家,就在一个星期前关于混小子布鲁斯的死的时候,他与琳达·贝拉警探去过撒努伊布的家,那简直是一个豪华来形容,一般兽才住不起那种修在郊区一层三百平方米,有着三层的玻璃别墅,一般人也几乎喝不起他买的红茶。

“警探,”撒努伊布没有理会他的挖苦,而是歪着头提议道,“我有点冒昧,你第一感觉这三个受害者该是怎么死的?”

“那得让我先看看。”约翰舔了舔嘴唇,他们的身体早已残缺不堪了,各种各样的部位都混合在了一起,简直没有办法区分谁是谁的部分,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靠目视来判断死亡,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死前一定很绝望。

可能是因为死前的表情会凝固起来,就像这三个死者现在表现的一样,同时他们的头顶上,被吊车吊着厚重的木板和木工成品,似乎是犯罪者用一个沉重的床,把床吊起来然后朝这三个人脑袋上砸下去,反正很惨才对,特别是他发现地面上也散落着铁链,铁链浸透在模糊的血肉中的时候,这简直是下功夫了。

“那么咳咳,你能告诉我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吗?”撒努伊布继续问道。

共同点,罗德里格兹心想。

“都在北港仓库里工作,库管有他们的签到记录·······”罗德里格兹捏着下巴,眼睛一边向上看,一边咽了口唾沫

“以及对大众来说,他们也满足渣滓的定义,来到这里都是情非所愿。”对方摊开双手,耸耸肩。

“你说什么?”在撒努伊布说完这句话后,约翰用一种略微吃惊的表情看着他,他想过很多这三个受害者的类似,但是他总是愿意把前科这样的因素给放弃,因为很多人都有前科,前科并不一样的话用这个理由来作为他们的共同点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第一个,杰克·邦尼,在两年前被指控蓄意谋杀,但是由于证据不足而被判缓刑,在他的毒贩兄弟······迪亚哥·卡拉斯两天就付完保释金之后他就被送到了这么个地方,”撒努伊布踢了踢柱子,然后蹲下去,看了看旁边的警官,“抱歉。”

只见撒努伊布把捏得紧紧的一只手指头扳开,从手中强行捻出一根指头,“凡作者,必受之。”

哦,去他毛的保释金。约翰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撒努伊布一定会提出这个说法的,毕竟这家伙也不止一次被人怀疑道德凌驾于法律了,所以约翰反而没有怀疑撒努伊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是点点头,继续听着撒努伊布说着他们的共同点。

这只胡狼站起来,以尽可能不碰到尸体和血迹等的步伐在两具尸体之间走动着,沉默着不时抬起眼睛看了看约翰的表情,当他发现约翰的表情里暗含着一种不满时,他似乎找到了机会,用他特有的轻松的语调开口了:“第二个,哈格·凯恩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待约翰把目光投向第二具被砸得稀碎的尸体,在约翰的目光放在那具尸体上后,他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因为网络暴力被举报后,他去找了黑客,人肉出了举报他的用户,然后千里寻仇将对方送进了医院。”

“还有这么小心眼的人吗?”约翰倒是没有想到,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件事情以后,他一定要去看看警局的档案,以免自己错过什么东西,而现在他则尽可能小心,因为哈格·凯恩斯被压死导致了他背后的刺满地都是,不小心就会被扎伤。

“可不是嘛。”撒努伊布伸手向旁边的一名CSI借一根小棒,约翰点点头后这名CSI把小棒递给了撒努伊布。

之间撒努伊布沉默地把小棒伸进这个豪猪兽人的嘴里,把嘴巴撬开后,用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从里边拿出了一根手指头头:“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我看这还祸还真是从口出了。”

他把两根手指用小棒拨到一起,那是同一个兽人的无名指和中指,约翰点点头,他没有说话,听这家伙跟他胡吹海聊也还不错,更何况他说的都有道理,都是共同点,于是在撒努伊布停下的时候,他点点头示意这个入殓师继续说着。

“后来他在施暴的时候被警察强行突入而被逮捕,被判处社区服务七百二十个小时,合计一个月。”

“即便如此也罪不至死。”约翰大概猜到了动机,或许是一个狂热的正义执行者,觉得自己的正义能够凌驾于法律,用私刑处置着这些看似罪大恶极,但是却罪不至死的恶人。

“祸从口出,我刚刚说过了,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撒努伊布故意伸出自己的左爪无名指和中指,似乎是在暗示什么,“祸从口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无数次因为言论引起暴力冲突,”这一次约翰算是跟上了撒努伊布的脑回路了,他回想着自己翻看一些卷宗时无意间看到的关于哈格的档案,“并且因为在两个星期前再一次失言并大打出手,造成了两人的重伤,于是被判处三年的徒刑,但是在进入监狱之前他得完成自己的社区劳动,因此就被指派到这个地方了。”

“没错啊,警探,”撒努伊布拍着手,然后用摊开的指爪向第三具尸体,“所以第三具尸体,就该你来向我解说了。”

约翰不知道为什么要被这个入殓师给牵着鼻子走,虽然他不是个很在乎这种自尊心的兽人,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撒努伊布也给了他另外一条思路,那就是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杰克·邦尼和哈格·凯恩斯全都是重罪,所以他脑海中立马浮现出第三个受害者的信息:“杰西卡·艾尔多,曾经因为贩卖嗨粉入狱。”

因为贩卖嗨粉在圣皮斯科的地方法令中是非法的,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争取飞粉的合法权利”而上街游行或者发生暴动,但是地方政府的态度永远都很强硬,甚至在一次暴动之后立马派遣了军警进行全城的强行搜查,这样的暴力手段居然没有引起反弹,在那件事情之后起码明面上已经没有谁敢去争取所谓的权利了,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没用的。

“在入狱期间她也因为多起伤人事故而被不断延长刑期,在她的姐妹们终于凑齐保释金之后,她顺利从铁窗里跳了出来,并且在当晚就涉嫌谋杀,不过因为证据不足而判处无罪。”

“在她离开法庭的时候还向法官竖中指。”撒努伊布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旋转出了一把基兹利亚尔军刀,这引起了约翰的抗议:“嘿!不准再破坏现场了!”

“给个机会证明一下我自己嘛,警探,”他蹲下来,把军刀刀锋放在还没有被撕碎的裤子上,“允许吗?”

“在法医之前擅自动尸体是违反规矩的。”约翰也蹲下来,虽然他口中这么说可是他也很想看看实际的情况,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心里想,但是因为规矩他还是直接拒绝了撒努伊布的请求。

“这两个受害者不管是手里还是嘴里都有一根手指尖,所以这个姑娘的身体里也一定有一根很容易找到的指爪的,”撒努伊布看着约翰,眼神似乎在说“我能给你找出来”,“如果不在上半身那就在下半身了。”

约翰摇摇头,但是他没有直接否定,也就是说他默许了撒努伊布的肆意胡来,而这只胡狼在得到警探的默许之后,便用那把匕首划开了杰西卡断裂的身体的下半身的裤子,然后他把食指和大拇指伸入她的下体中,从里边拿出了一根食指放在那根中指和无名指之间。

“为什么这个人会把一根根手指放在······哪怕是这么个地方?”约翰感到自己很不舒服,这个凶手到底要表达什么?这些兽人死有余辜还是什么?值得用这么变态的手法来做吗?作为一名警探,他才不可怜这几个受害者,甚至还想拍手要休假,可是这家伙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而此时撒努伊布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因为这就是这几几个兽人如何成为人渣的,邦尼用双手谋杀,凯恩斯因为管不好自己的嘴最后伤害了其他人,而至于杰西卡······我听说吸毒一旦到了一种地步就特别想跟谁搞一搞,所以很可能是类似的东西。”

“但是她吸毒历史太长了,毒品会强烈损害她的神经,导致她最终会失去那些欲望,”约翰用一种挖苦的口气说道,“你觉得CSI会怎么说?”

“那不就是你所应该关心的吗?”撒努伊布松松肩膀,用胸前的手巾擦了擦匕首,“对了警探,她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

“性工作者,”罗德里格兹挥挥手招来一名CSI的工作人员,请她将这枚指头封起来,“因为这个?”

我要写一份报告了,罗德里格兹心想,这算是破坏现场了。

“妓女加上吸毒,被社会抛弃后只剩下自暴自弃的可怜人。”扎伊德说。

“他毛的,”他摇摇头,“这就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了,如果弄死这几个混账的家伙是一个红头罩,那么这就意味着他的目标遍及全圣皮斯科。”

“而圣皮斯科有前科的罪人大约超过一千两百人,其中犯下重罪的人大约是一百六十六人。”

“我十分怀疑你偷看过警察局的档案。”一名CSI把尸检报告递给约翰,约翰翻看着尸检报告,这样的令人作呕的现场只是之后的故意留下来的,他们死得很快,都死于割喉,而似乎这样具有仪式性的场景只是用来告诉圣皮斯科的其他居民,别想搞事情,不然你们就跟这三人下场一样。

“感谢警察局开放官网,并且可以查询犯人资料,”撒努伊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用一支笔在上边写着什么东西,“谢谢警探,是你们帮了我,更何况我是个入殓师,死人越多我赚的就越多。”

此时,外边的风变大了,呼呼响着,旁边警察的雨衣都被吹得胡乱飘动,按照这样的情况,很快这个案发现场就保不住了,因此CSI正在加紧处理案发现场,此时约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着上边的“萨曼莎”的来电,然后走到一边把手机举到耳朵边:“萨曼莎?”

“老爸,”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今天学校让家长来接送,因为风和雨都变大了。”

约翰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半了,也就是说他马上得去接送女儿放学,而现在他正好却在处理这样一件有头绪却难以锁定目标的案子,这种案子就应该交给一组的伯尔和阿德里安那对神探,他们什么事情都能给你挖得一干二净,效率比小报记者还高。

他把手机放在胸前,转头看了看旁边的CSI的佩尔警官,警官点点头表示她自己可以搞定现场,约翰只管去接送女儿就可以了,这也算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好的,我马上就过来。”

约翰跨上车,把钥匙在发火上拧了一圈,伴随着汽车引擎的声音,他踩下了油门,在他离开之前把目光投向仓库里边的撒努伊布,这家伙拿着一个小笔记本,沾满鲜血的手套抓着笔在上边写着什么东西,大概又是什么“尸检报告”之类的东西。

他真的很想问撒努伊布,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杀那三个兽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法才会让他们死前还能保持那样绝望的神情,如果这个胡狼头说的是对的,约翰就该去警局查看一下前科记录,万一是个疯子呢?

他摇上车窗,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得尽快破案,否则大风大雨就要来了,如果那些鬼东西跑来的话,很多都会被搞得一团糟,而更糟的事情立马就来了。

他的车熄火了,不论他怎么发动,这个铁皮疙瘩就是纹丝不动,这让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该死!”

“怎么了?警探?”撒努伊布敲了敲窗。虽然很难听得到他说什么,可是约翰能看得懂撒努伊布的口型,这让他能够猜得出来对方说什么。

他打开车门,无奈地再把它关上:“它熄火了,我不太好去接萨曼莎了。”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撒努伊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于微型遥控器的东西塞到约翰的手心里,“你可以用我的。”

当他注意到约翰的吃惊又有点不满还带着些许委屈的表情时,他补充道:“记住还给我就可以了。”

说着,他重新走向现场,同时大声说:“这周周末带上萨曼莎来喝茶吧。”

顺便把车还给你,约翰心里想,然后按了按车钥匙上边的一颗按钮。

角落里的一辆昂贵的施密特-瓦格纳牌SLR792的双闪灯亮了一下,撒努伊布看着罗德里格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罗德里格兹却感到一阵的不适。

————

那是一个老旧的相册,在相册中是一个两个孩子和一个父亲,相片上的他们看起来很快乐,地方是在乡下,或者说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身后是一片牧场和黄褐色的屋子。

今夜的风雨越来越大,街道上只剩下了零零星星的灯光,还有那些没有关闭的店铺,只有唐人街没有关店了,除了春节,他们几乎全年无休。

一些居民在街道上被风雨追赶得到处跑,很快他们就完全消失在了街道边上,直到他们的影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没有人想过圣皮斯科会遇到这么大的狂风,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电台里播放着一首三十年前的歌曲,只要距离超过了三米,几乎就没人能听到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陈老板趴在他女儿的尸体上,不住地大哭着,冷冻库里的合金墙壁上满是女儿的鲜血,在墙上用血写着几个大字:她违反了戒律,所以我要清洗她的罪孽。

接着,门缓慢地打开了,在冰冷的灯光下,门缝中显露出了一把闪亮的切肉刀。

————

自从昨晚上开始,现在的状况只能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

罗德里格兹捏着额头,站在那一堆巨大的塑料口袋前,CSI的人不断地拍着照片,这一大堆口袋里装满了被冻出冰花的肢体,还有两个脑袋。

尽管外边吹风下雨,但是在接到报案后罗德里格斯和警队还是封锁了这么个地方,两天之内就出现了两场谋杀案,总共有五名受害者,如果搞不好的话,恐怕警察局会被抗议的声浪冲到大洋彼岸吧。

这时,撒努伊布准时到场了,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西装,系着黑金条纹的领带,戴着山羊皮手套,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当他看到罗德里格斯的时候,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看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外边风雨那么大,你怎么跑过来的?”罗德里格兹不满地问道。

“因为我是个好事之徒,更何况阿尔瓦雷兹警长是吧?”撒努伊布蹲下去,解开口袋的外口,让里边的冻僵的肢体流了出来,“分尸,肢解,冷冻。”

“这样就难以确认死亡时间了。”罗德里格兹皱起眉头,他才没有想到果真是这么个怪事情,再一次梳理一下,在一场风暴即将到来的时候,连续两场杀人案,总共五个受害者,圣皮斯科警察局这么多年没有遇到这么大的案子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是五十年前,弗雷德里克·南森连续一个月造成了十三名受害者。

罗德里格兹作为警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我想不通,这个戒律指的是什么。”撒努伊布经过那CSI的许可之后把一只手臂拿出来,然后轻轻地扳开手指,但是这只手臂里什么都没有。

“我应该去查查陈老板和他的女儿的故事,”罗德里格兹似乎注意到在这只手臂中握着什么,也蹲了下去,“这是什么东西?”

“警方还没有动过尸体吧?”撒努伊布一不小心便把一根手指给扳断了,“等一下,看看这个。”

“一个·······”罗德里格兹拿起那个染血而冻僵的小小的金属物,“一个新月挂坠?”

这玩意儿是不是到处都能买得到?

“我想我们应该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挣扎还是因为什么而拿着这个东西的了,”撒努伊布拿起另外一只手臂,“因为它们被锯掉了关节。”

这些肢体都被切断了,而且被切掉了关节处导致几乎无法把两根肢体连接起来,死者的姿势都没有办法还原,到底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都无法得知了。

“又是戒律,”罗德里格兹看着慢慢被摆出来的尸体,“这是不是因为信仰导致的连环杀人?”

“一般情况下有两种人能够变得丧心病狂又自认良好,”撒努伊布说道,“第一种人是心理疾病者,因为他们有的对社会充满了仇恨或者其他的东西、有的控制不了自己,总之他们杀了谁不用蹲大牢。”

“第二种就是对宗教狂热到了极点的信徒,”罗德里格兹想了想,“因为他们对虚无信仰的狂热超过了触手可及的法律与道德。”

罗德里格兹叹了口气,他从来都不喜欢跟宗教人士打交道,尽管他知道斯派尼恩王国本身是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但是每一次跟宗教人士打交道都让他觉得身心俱疲。

“我能请你现在去喝杯咖啡吗?”撒努伊布把手臂放下来,看着罗德里格兹。

“这个时候?”罗德里格兹惊讶地看着撒努伊布,“这里还有两具被冻成冰被肢解的尸体呢!”

“呆在这里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如喝杯咖啡整理一下思路,CSI的人会告诉你的,”撒努伊布站起来,“我买单。”

说完他拍了拍罗德里格兹的肩膀,然后走出了冷库的大门。

就在罗德里格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警探。”

他转过身去,是重案组的肯普法·维尔特纳,一个又高又壮的杜宾,就算是因为暴风雨天气穿着厚厚的夹克,也能从脖子上的闪闪发光的皮毛感受到他的强壮而坚硬的肩膀肌肉。

“什么事?肯普法组长?”罗德里格兹走到肯普法的面前,把手套摘下来握在手心里,肯普法·维尔特纳是重案组的组长,这件事情自然就归于他管了,有时候只要别让专案组的人跑进来,或许对圣皮斯科警察局也有好处,因为如果来自科里斯特或者萨维亚里的专案组跑到这里来,乱翻一气,加上官僚主义的加持,这一切都跟圣皮斯科警察局的苦劳就没有关系了。

“约翰,”维尔特纳的眼睛紧紧盯着罗德里格兹,“我不是想当个坏蛋,但是,你相信他吗?”

“你是说撒努伊布?”一阵寒风吹进罗德里格兹的衣领,让他不得不缩了缩脖子。

维尔特纳点点头:“从插手这件案子开始,我就觉得他好像在隐藏着什么,有目的地到这个地方来,还打通了阿尔瓦雷兹局长和胡里奥的关节。”

“所以说他动机可能不单纯,”罗德里格兹把两只手肘抱在胸前,“说实在的,我很不希望这种结论被证实,不管如何,多一个共同战斗的人总比少一个好。”

“那你最好小心。”肯普法说完便转头走向了正在忙忙碌碌的卢卡斯警官:“卢卡斯!把陈的资料给我!”

罗德里格兹想了想,问道:“喝咖啡吗?嗯······算我请客。”

“经典黑咖啡,不要牛奶和糖,我还有工作。”肯普法满意地回答。

他点点头,走出了冷库,弯腰从封锁黄线里走了出去,此时撒努伊布正站在一辆餐车前,手里拿着两倍速溶咖啡,当罗德里格兹走到那边的时候,撒努伊布把一杯咖啡递给了走过来的警探。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的目的并不单纯,”罗德里格兹接过咖啡,点头向一名看向这里的警官打了个招呼,“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跑来的?”

当他问完这个问题后,他便后悔了,蠢毙了。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撒努伊布却没有喝,而是把咖啡握在手里,“今早上风雨小了一些,餐车能开出来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来自阿西雷马的快餐,但是它们能救急。”

“我在问你话呢。”罗德里格兹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这种咖啡很“经典”,他还是喜欢Capanna rossa的老板瓦伦蒂诺调出来的咖啡,就个人爱好而言,他还是喜欢那种醇厚的焦香还有点酸味在嘴里回转的感觉,而不是这种工业流水线上扔出来的东西。

“按照犯罪电影和电子游戏的剧情,我该跟你讲故事了,”撒努伊布两手握着咖啡杯,目光看向犯罪现场的方向,“你有兴趣听一下?”

罗德里格兹把咖啡放在餐车上,拉起袖子看了看爪表:“你最好快一点,重案组等着我。”

“好的,”撒努伊布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的家乡是蒂安科里亚,距离斯派尼恩对面大概两天的轮船,也就是北非。那是个贫穷的地方,我们那里的小孩子如果把头顶的毛剃光就能看到满头都是钻进去吸血的虱子,好在我的家里很有钱,我没有那些问题,但是就是因为这个,那里的小孩子不喜欢我,他们觉得我不一样,在我长大后,他们也不喜欢我,因为我做了一个跟死亡有关的职业,而不是跟他们之中有的人一样参加圣战,是入殓师。”

“然后呢?”罗德里格兹对这种过去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他需要听听,他也不会拒绝。

他才不管对方编的故事有多么漏洞百出,对方每一句话都是他的证据,只要留下来就是了。

“我发现他们有的人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了,”撒努伊布眯起眼睛,“因为在行政合并之后,有的人就记恨斯派尼恩进行了行政合并,他们就想重燃圣战。”

“而是你是来阻止这一切的?”

“不,我是来找出他们的,”撒努伊布笑了笑,“至于阻止他们,那是你们的活儿。”

罗德里格兹摇摇头,他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因为再问下去可能都只是废话连篇,因此他重新走回现场,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像是一百年前了,人们已经不再完全需要私家侦探来调查了,因为警方的科学技术已经足够让侦探黯然失色,他四处张望着,或许能够找到一些可用的消息,警方收到陈老板的死讯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八点钟,由陈老板的一名老朋友打来的电话。

奇怪,为什么会有兽人对唐人街的居民下手,如果是为了圣战,东方人才没有想法跟你圣战才对——他们只是想赚点钱。

“我想跟那个老朋友谈谈,”罗德里格兹叫了一杯咖啡,回到现场找到了肯普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橱窗外边的街对面的药铺,“有什么消息就马上通知我。”

“可是这件案子已经交给了一组处理了,”肯普法低头看着手里的临时报告,对着咖啡喝了一口,“你应该向阿尔瓦雷兹说,搞不好你有可能被踢出这件案子。”

“我现在已经像是被踢出去了的样子,”罗德里格兹不满地咕哝着,“本来这应该是跟上一次海港的连环杀手在一起,交给我来处理的。”

“他们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关系可以确定是一个人吗?”肯普法看着罗德里格兹,“只靠同样很残忍是没办法证明是同一个兽人的,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件事情是不同的凶手干的,你说不清动机,如果海港的时候是为了替天行道杀灭恶人,那么现在呢?陈老板跟黑帮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所有记录都干净得如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没错,一张白纸就意味着可以随便写了。

“所以说,”撒努伊布出现在了罗德里格兹的身后,“陈老板的女儿似乎跟他其实关系并不好。”

此时,肯普法抬了抬眼皮,转身离开了罗德里格兹和撒努伊布,而撒努伊布似乎对此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的样子,他只是平静地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看向忙忙碌碌的警察们:“你应该知道陈老板的女儿,陈安妮她皈依了教派。”

“斯拉穆教,”罗德里格斯点点头,“在那之后陈安妮便一直包裹着脸,因为斯拉穆教不允许女人露出自己的身体甚至是脸庞。”

“所以她的死,是因为她违反了教义?”撒努伊布像是故意引导一般问道。

“我相当怀疑。”罗德里格斯舔了舔嘴唇,低头看着从口袋里拿出来的笔记本,上边记录着刚才他写下来的一切。

“所以警探,何不开始一个一个问呢?”撒努伊布说着。

你在教我做事?这句话让罗德里格兹很难受,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跑去难民们集中的地方,询问那里的每一个人关于新加入的教徒们的消息,而他最清楚的是,这些难民总是不愿意配合他们警察,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有自己的方法,完全不把警察放眼里,所有的一切你必须按照他们所说的来,否则你就得吃石头。

因为不遵守安的教诲者,用异教徒的理念来腐化神圣的戒律者,将被石头砸死。

————

说实话,罗德里格兹一点也不想去那些地方,这种事情最好交给埃利亚斯和他手下的移民科的专员们处理,但是这种处理方式也就在几年前还有效了,随着左派政党的上台,他们实行的大量接收难民的政策已经导致了很多问题了,埃利亚斯已经不止一次向阿尔瓦雷兹局长和哈西亚警长抱怨这件事情了,也已经不止一次向警局提出请求增派一些人手协助民管局工作,可是警局现在自己的问题也很严重。

就在一个星期前难民们还发生了一起示威,示威理由是警察局不尊重他们的信仰,将一名叫做萨西尔的青年逮捕,但是罗德里格兹所看到的档案却是这名青年被逮捕是因为他强暴了一名十三岁的女孩,因此这引发了一场示威和几近暴动,这些难民们认为警察涉嫌歧视,又不尊重他们的信仰,因为对他们来说首先姑娘们的地位和小伙子们比起来确实不高,甚至不允许姑娘们露脸,第二无论那个人犯了什么罪,首先应该交给他们的酋长们处理。

你们这是在搞笑呢?罗德里格兹在看到这些对峙的时候想,如果交给你们,你们一定会判他无罪的,对于当时那一个生活成长在一个民主国家的罗德里格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的。

“警探?”撒努伊布的声音把还在思考的约翰唤回了现实,“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好吧,但是为什么我不能把这些交给其他警察去做?”罗德里格兹反问道。

“因为只有你性格上不太受警察的戒律所限,你无所不去,”撒努伊布拍了拍手,“而我,能为你提供一点保护。”

“那你能在这里边得到什么好处?”

“那就得问这些戒律了。”撒努伊布如同之前一样,他把对话的结尾变成了一个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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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仍然在燃烧,烟雾从火焰的根部升腾起来,铁皮油桶里边燃烧着一份用报纸包裹的香肠,墙根下是两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想过圣皮斯科还有流浪汉的存在,特别是1952年福利法改革之后,官方似乎就一直在想办法解决失业率或者无家可归的问题,但是即便是现在还有人在这些地方过夜。

如果是在大洋彼岸的阿西雷马,这件事情应该就习以为常了,但是这是斯派尼恩,很多阿西雷马的事情在这个国家是不可想象的。

罗德里格兹没有开车过来,因为他很快就要接近难民集聚的社区了,他这样一位警察如果把车开过来,要么会被偷要么会被砸碎,总之结果会很糟糕,因此他最后选择了步行而来,即便他身后跟着撒努伊布,但是他仍然感到一阵的不安,而他的口袋里放着一支装满了子弹的手枪,虽然最后他应该没有任何机会开枪,但是这样起码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在他们经过那两个流浪汉的时候,照例向流浪汉身边的盘子里扔了几个硬币,他知道这是规矩,不然这些人等一下就会找你的麻烦,多多少少你都得给,但是越多越好。

他们慢慢地走到社区的大门前,隔着老远罗德里格斯就看到了在大门前的几辆车上的年轻兽,他们似乎在抽着什么东西,有的也在打牌,总之要是东国的父母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疯掉的,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在学习,甚至在自我堕落。

就在他们走近的时候,那些青年放下了手里的事情,从四面八方靠近他们两人,最后把他们包围了起来,迫使罗德里格斯和撒努伊布站在那里不能前进。

很快,一个年轻的鬣狗从人群中走出来,看起来他就是这群青年的头头,要想进去就得过这关,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如撒努伊布那么高大,但是罗德里格斯能够感受得到这只鬣狗的危险。

“你现在跟着警察混了?”这鬣狗开口便嘲讽一样地朝向了撒努伊布,“像条狗一样?”

“那看样子我不应该给你交保释金的,”撒努伊布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让你在大牢里烂掉比较好,对吗?迪拉赫?”

说完,撒努伊布还发出一声让人不高兴的近乎于嘲讽的笑声,而这个笑声好像惹毛了迪拉赫,他忍受着被这个胡狼侮辱的愤怒,声音压得很低:“你没死是因为你父亲······”

“而你没死是因为我,”撒努伊布直接打断了迪拉赫的后半句话:“因为没人会让鬼推磨把你这个家伙推回人间。”

“好吧,混蛋,”迪拉赫让步了,但是他的眼神仍然没有从罗德里格兹的身上移开,仿佛罗德里格斯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一个错误,“看好你的主子。”

等他说完,其他的青年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的嘲笑,但撒努伊布则没有跟他们争辩,反而轻轻推了推罗德里格兹,让这位警探带着他一直往里走。

直到走出了那群还向他们的脚边扔石头的年轻人的视野后,罗德里格兹才发问:“你所说的你救了他,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他找不到工作,在哪里都找不到,”撒努伊布没有转头看向周围那些盯着他们的难民,“然后他沉溺上了吸毒,最后他因为吸毒被你们抓了去,大概是半年前。”

“可是也不至于让他没死。”罗德里格斯看着手里的手机上所显示的新闻,周围的目光让他感到自己就像是在被针扎一般难受。

“因为他开枪袭警了,还记得吗?”撒努伊布比划着手势,“恩里克·西斯科队长。”

罗德里格兹想起来了,在那次事件中恩里克队长身中两发子弹,其中有一枪打断了一根肋骨,穿过了肺部,那天SWAT突击逮捕了十三个暴徒,或许其中有一个就是迪拉赫。

“而向恩里克开枪的就是迪拉赫,他应该算作恶性袭警的,”撒努伊布说,“在他被抓进监狱准备因为非法持有武器、袭警、蓄意伤人加贩卖使用毒品而被判处二十五年徒刑时,他的父母找上了我,说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死在监狱里,并且他们说我的父亲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你就帮他交了保释金?你可真是个烂好人。”

“我才不是,我可坏了,只是因为这是我父亲曾经的戒律,”撒努伊布跟在罗德里格斯身后,他们来到了一栋房屋前,“他告诉我,这个戒律就是在族人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我们到了。”

罗德里格兹没有说话,这名迪拉赫给他一些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迪拉赫是个亡命之徒,而来自于另外的东西,另外的他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更像是来自深层的不信任和怀疑,俗话说挂相,迪拉赫的相貌就让他感觉并不那么简单,或者说并不那么像表面一样。

“但是我对迪拉赫都有些不认识了,”扎伊德摇摇头,话语显得有那么点苦涩,“他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大约有四五年吧,在那之后他才回到家乡,那个时候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人看起来都要落魄邋遢,眼神也变得冷酷无情。”

似乎还隐藏着深层的东西。

他们站在一栋白色的双层房屋前,在政府通过难民收容法案之后,政府便出钱将这片社区买了下来,现在它们属于收容法案下来到这里的难民们了,对他们来说这里就像是他们自己的家一样,但是却不知道为何,这里的人同样极其排外,特别是对前来执法的警察们,已经不止一次他们跟圣皮斯科警察局产生冲突了,而目前的执政政府的要求就是警察永远必须让一步,除非出现不可控的暴力情况。

这栋房屋是酋长的家,自从内战爆发后,他就带着他的族人到了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一批难民和第一批收容法案所收容的人,不过罗德里格兹确信自己得作好被撵出来的准备。

他们要调查这件案子,就得回到这个地方,现实很难告诉你是否应该去抽丝剥茧,而是相信科学带来的结果,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离奇古怪的案件,更多的则是掩盖的谎言和被当作商品出卖的廉价真相。

甚至包括这个地方,罗德里格兹在昨天从现场离开之后,他就去接萨曼莎放学,并在家找了一晚上这两件案子的相关之处,他唯一能查到的同样的就是这两件事情都跟宗教信仰有关,这些信仰广泛存在于外来民族当中的宗教之中,当然罗德里格斯并不信教,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干,毕竟他的爷爷是个革命者,也见过世面,虽然父亲没有跟随爷爷做那样的事业,可是最终罗德里格斯还是变成了一个无神论者。

这看起来动机之类的很简单,因为戒律而杀人,为此他去查了陈老板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耗费了他一晚上的时间,他发现陈安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跟她的父亲不和,这让她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发回消息告诉她的父亲说她过得很好,有几个朋友在照顾她,可是不管陈老板怎么打电话她都不接,至于陈安妮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是两个月前,在两个月前陈安妮回来了,她变得极度虔诚,不管是诵经还是礼拜都从不落下,她比一些斯拉穆教寺庙的阿訇都还虔诚,没错。

可是现在她却死了,而撒努伊布却觉得让罗德里格兹一起到处走走会有新发现,而他们居然走到了这个地方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反对的,因为他还需要去查找陈老板的家,或许刑警组的卡罗尔和哈梅斯已经去搜查了,只需要到时候罗德里格兹去统合情报就好,拜托,乱想什么?你好像都快被踢出这件案子了,约翰你认为在海港时发生的连环杀人案跟害死陈老板和他女儿是同一个兽人,但是现实不相信猜测,现实只相信证据,你只有尽快证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才能先行一步,免得那个杀手做出更多的残忍的事情。

————

酋长布拉尔·伊伦·法西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今天是在圣皮斯科的满是风雨的冬季里少有的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吃着自己的早餐,那些酸奶、葡萄、见过和自烤的馕饼放在桌上,他的女儿和妻子也坐在他的身边,阳光透过他搭起的架子在这个地方洒下干净的光斑,他眯起眼睛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撒努伊布和罗德里格兹,便伸手示意他们进来,在异国他乡很难吃得到这样的餐点,斯派尼恩有着美味的炖菜,可是法西怎么也吃不惯。

当这两个不速之客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法西便说道:“你们也来一起吃早餐吧。”

撒努伊布点点头,而罗德里格兹同样地缓慢地走了上去,法西的孩子们让出两个座位的空间,让这两人坐在他们中间,分享着这份早餐。

“我听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法西看着罗德里格兹,“是这么说的吧?”

“不如我们先感谢您的款待,”罗德里格兹双手放在身前行了个礼,“聊聊家常,最后再聊正事,如何呢?”

法西笑了:“那么从哪里开始?”

撒努伊布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罗德里格兹歪着头想了想:“从您的孩子开始吧。”

“警探,原谅我,我在警察局里见过你,”法西点点头,“您有孩子吗?”

“一个叫萨曼莎的女儿,她下半年就要上五年级了,”罗德里格斯说,“感谢您的关心。”

“那么您的夫人还好吗?”法西突然问道,这让罗德里格斯有一点没有想到,“我也曾经见过您的妻子,就在你们的圣三一大教堂外边,她当时在参加一个好像是教会举办的集会。”

“那一年爆发了春季流感,”罗德里格兹吸了一口气,“我跟我的妻子在派发口罩,是自发的。”

“我记得那一年死了很多人,”法西回答,“是一个暖春,在阿西雷马爆发了一场反疫苗的运动,而这场流感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实际上是麻疹,”罗德里格斯想了想,“它消失了十二年了,但是那一年又回来了,在那年之后几乎每过两年阿西雷马就会重新流行一次,圣皮斯科的卫健系统要求每个新生儿都要接种麻疹疫苗,但是阿西雷马不这么做,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区别只是对自己负责任程度而已。”

当罗德里格兹说完这句话后,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撒努伊布咳嗽了一声,但是他马上就住口了。

“有人不相信未雨绸缪的意思,但是这是我一直在做的,我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我也要求我的家人去做这些准备,你原来是卫健部的,警探?”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从圣皮斯科卫健部离开到警察局,莱亚德主任一直要求我们隔离任何可疑人员,”罗德里格兹舔了舔嘴唇,“然后我的妻子她告诉我应该向其他人分发口罩并告诉他们怎样保护自己的,因为信仰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

“那你和她都是好人,你们的好人可以上你们的天堂的,但不一定能上我们的。”

罗德里格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相信天堂,所以现在的他只是迎合一般地笑了两声,然后接过法西的小儿子为他递过来的馕饼,把它撕开塞了一块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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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必须牺牲,为什么不能是我?总有人必须死,为什么不能是他们?总有人打破了戒律需要惩罚,为什么惩罚的不能是我?总有人在打破了戒律之后必须得接受惩罚,为什么接受惩罚的不能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过去的智者如何教导的了,他们视其为狼狈,恨不得把这些古老的教义全部抛弃,而他们还剩下的却只剩下了这些教义。

在很多年前,这些教义打破了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一个又一个的隔绝,让我们所有人能够团结在一个先知穆罕默德之下,他告诉我们戒律与信仰,告诉我们,如果神创造了一切,那也创造了地狱,现在的地狱里满是懦弱、悲伤、邪恶的灵魂,但是总有一天地狱将空,任由它的大门随风晃荡。

他们记住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外来的贪婪,那些从某一天开始就流窜到了我们信仰中的外来者们的毒液,特别是从大洋彼岸而来,就算是宽阔的大洋、崎岖的高山和盘盘转转的小路都挡不住,如同瘟疫和蝗虫一样袭击了古老的信仰,在那的冲击下,我们放弃了几乎所有的教义,转头把这一切朝向了外族的一切,就连族长也都如同被赐予了死亡了一般。

————

在回去的路上,迪拉赫和他的那些年轻人们也没有再拦撒努伊布和罗德里格兹,有时候被认为成酋长的座上宾或许也是件好事,从某个方面来看他们不会被这些人所找麻烦了,他们跨进车里,罗德里格兹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刚才与法西的谈话。

法西招待着他们,而他们尽其所能地保持着克制,因为罗德里格兹很清楚自己不能看起来像个贪婪而没有节制的人,尽管那天早上因为撒努伊布的完全不礼貌的邀请而使得他几乎是饿着肚子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他发动了汽车发动机,撒努伊布抵给他一个口袋,纸口袋里放着一些牛角面包和煎蛋。

“你什么时候买的早餐?”罗德里格斯问道。

“在我们上车之前,”撒努伊布回答,“因为我希望你开车,你很善解人意地没有骂我,所以我自作主张地用上厕所的借口去为你买了一份早餐。”

“谢谢,我不知道你还这么体贴,我快饿死了,”罗德里格兹拿起里边的牛角面包塞进嘴里,“我还得在法西面前装作我很好的样子。”

“吃得香点又保持点克制嘛,挺适合一个伊比利亚绅士的画风的,也更适合一个执法人员嘛。”

“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因为你的主张显得很蠢而且被牵着走?”罗德里格兹斜眼看着撒努伊布,而撒努伊布则顺便给罗德里格兹手边的杯笼里放下一杯咖啡,“因为你又把我耍了。”

罗德里格兹心中有种不满,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耍了,被当作工具用来用去,可是如果是为了结果,他才不在乎。

“你可真是太坦诚了。没错,但是这样我才能好好为你提供一点对你来说很有用的信息,”撒努伊布说,“法西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因为罗德里格兹不想让法西看到自己不像话的一面,所以即便自己再饿也忍着让自己认真跟法西谈话,而他也记住了法西跟他说话的每一句,而罗德里格兹会更加认真地去听,就像是疼痛有时候反而会是强心剂一样,本应是注意力分散的饥饿,有时候反而会给注意力打一针兴奋剂。

“自从聊你的妻子之后的消息。”撒努伊布进一步提醒道。

“我们在聊一些老旧的案件,”罗德里格斯回答,“他的眼睛在闪烁,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眼睛和脸上的小动作上了。”

“他应该知道我一直在盯着他看,”撒努伊布皱着眉头,“我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在他回答你的那个‘关于你们教派的战争’问题时,他下意识地缩回了准备去拿坚果的手并想了一下。”

“这是个很值得在意的问题,”罗德里格兹眨眨眼睛,踩着油门,“我们都知道斯拉穆教分为了两个派系,一个撒尼派,一个西叶派,至今互相残杀。”

“然后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参加任何教派之间的争斗,”撒努伊布想了想,“我不相信他。”

“你觉得他是坏蛋?”罗德里格兹斜着看了一眼撒努伊布。

“他可能是好人,但是我觉得他有可能包庇坏不那么好的人。”

就像我不相信你一样,罗德里格兹心里想,我也觉得你心怀鬼胎。就像我们刚才说的好人和坏人一样,这些废话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在说话时更简单直白一点。

然后他们没有再说话了,直到车驶过圣皮斯科的亲王大道,红灯亮起来,罗德里格兹踩下了油门,用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等待着绿灯亮起,在这空隙间,撒努伊布打开了车载电台,上边播放着一支叫做《18与生命》,由阿西雷马的摇滚乐队“贫民窟”所演唱,当主唱塞巴斯蒂安·巴赫唱出“龙舌兰酒在心中跳动,汽油在血管中流通”的时候,罗德里格兹开口了:“那个迪拉赫,他会不会跟瑞奇一样?”

“我不知道,”撒努伊布摇摇头,“他们不像我那么运气好,出生在了一个很有钱的家里,来到这里后他们总是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有时候感觉就好像自己失去了所有一样,只剩下了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在这片陌土上。”

“关于陈老板和他的女儿,现在已经交给了重案组了,”罗德里格兹说,“可能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我知道,但是你应该对之前的港口凶杀案负责,圣皮斯科应该很多年没有这么轰动的案件了,连续两次,就在两三天之内死了五个人,还都是被残忍杀害的,警察们会忙昏头的。”

“太突然了,”警探点点头,“可能有四十年圣皮斯科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凶杀案了,上一次出现这种规模的事情大概是······我想想。”

“1976年,击剑手案,有十三名受害者死于那场持续四个月的连环屠杀,”撒努伊布看着闪烁的红灯,“所以你不如放弃陈老板的案子,我们把那三个倒霉蛋的事情给解决了。”

“我也想完全放弃,”罗德里格兹想了想,绿灯亮了,他突然狠狠地一拍方向盘,“算了,我们去陈老板的家里。”

说完,他立刻踩下油门,让这辆有着挺不错的轮胎的车用着几乎违规的速度狂奔而去。

————

不管那张照片曾经有多么幸福,现在留下的都是一阵伤痕,这条伤痕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它很深,人们总是相信时间就可以冲淡这伤痛,但是不一定,很多时候时间所谓的冲淡只是等待死亡,直至死亡,方才将你我分开。

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你我都如此地快乐,也都如此地年轻,我们都以为我们的未来如花丽、比蜜甜,但是我们却忘记了那些东西等待着我们,即便我们不愿意,即便我曾努力过,但是我却一无所获,不断努力,却总是被现实的墙壁所阻挡,我努力了。

但是我却找不到机会,一旦我找到机会,我就为你献上花,那一束花包含了我的愧疚、我的爱。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规矩,但是我猜那东西被叫做戒律,因为你是被石头砸死的,而不是被法律判处的,可是对他们来说,这戒律又何尝不算是法律呢?我很抱歉我没有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因为我害怕了,那个时候如果我站出来我保护不了你,我也会被他们打死。

我很抱歉,每一个晚上我都被噩梦所缠绕,每一个夜里我都梦见了你的明净的双眸和你柔顺的长发,还有你的声音,你的天使一般的心灵。

在那个时候我为你化妆,尽管这一切都如此地平静,但是我的心中却如此地混乱,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草原,天空中满是被掀起的草皮和尘埃。

我为你寻得了最后你所穿的衣服,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有点大,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找到你最爱的衣服,因为被烧掉了,因为戒律不允许一个不洁的女性的一切存在于世界上,戒律要烧掉你的一切,戒律要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戒律不让我怀念你,戒律不让我为你竖立墓碑。

因此我后悔到了现在,我相信这是戒律所带来的要求,因为每个人都相信它能够引导着无知者得到新生的方向与天堂的大道,让它在面前得以显露,得以从茫然与分裂之中得以联合,得以明确那方向。

但是我依然忘不了你,那不是爱情,我真希望那是爱情,这样我就能用爱人的方法来爱你了,但是那不是,因此我保留着对你的爱,保留着我心中的那一座丁香园。

我相信你值得一座丁香园,夜里你会闻到那从花园中而来的花香,它静静地飘进你的梦中,我会为你唱摇篮曲,你会听到它,你也会在花香中安眠。

————

罗德里格兹弯下腰,从地毯下边取出了一枚钥匙,他们刚才重新经过了陈老板的店铺,犯罪现场那边肯普法还在解决剩下的麻烦,在那里他们打听到陈老板的钥匙会放在地毯下边,于是这个时候他们更加简单地拿到钥匙,然后将它塞进钥匙孔里,轻轻一扭便把门推开了。

陈老板的家中一团乱,就像是被洗劫了一样,想要找到什么东西都会很困难。

“陈老板死后就有人抢劫了他的家,”罗德里格斯轻轻踢了一脚脚边的杯子,“太糟糕了。”

“有谁会这么干?”撒努伊布笑着捡起那个杯子,“当然是陈老板得罪过的,或者喜欢欺负他的兽人。”

“非法偷渡者,从南边而来,”对于撒努伊布这个笑话,罗德里格兹没有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东方来的人总是会成为抢劫的最主要的对象,因为他们脾气一直都比较好。”

“或者说他们也是外来人,”撒努伊布不断翻找着乱糟糟的家,“比起欺负会被执法机关所关注的本地人,我也比较喜欢欺负这些外地的人生地不熟的陌客,更何况他们不那么喜欢反击。”

“够了,”罗德里格兹把钥匙放在口袋里,“我们得开始找找有什么线索,能够让我们把这件事情给看得更清楚的东西。”

虽然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值钱的东西都被偷走了,剩下的要么是不够名贵要么是太重没办法搬动的东西,想要从陈安妮的手机或者其他的什么上边寻找她的联系人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如果还有没有被带走的藏起来的东西,那么他们就有一线机会,罗德里格兹必须说服重案组把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他有一种直觉,但是直觉是不可靠的,这个世界需要的是证据。

因此他们在这个被弄得跟畜栏一样混乱的客厅里不断翻找着,但是那些兽留给他们的只有沉重的沙发和被撕烂的窗帘还有那些细小的东西。

包括数码影碟机都被带走了,几乎没有留下来的有价值的东西。

“警探,”就在他们的搜查打算更换房间的时候,撒努伊布突然说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说完,他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咂嘴声,接下来他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一样,趴在地上,把爪伸进沙发最下边开始拉扯着。

“警探,帮我个忙。”他挥挥手,罗德里格兹马上赶上去把沙发抬起来,然后撒努伊布从下边扯出了一张黑色的像是旗帜一样的东西。

那面黑色的旗帜上画着一个白色的军刀,下边是好几排字符。

撒努伊布有点为难地看着上边的字符,他认得这些字符的意思,但是他不清楚这些字符到底是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这个世界谎言太多了。

只有圣战,才能彰显我们的戒律。

“这是一面圣战组织的旗帜?”为了防止自己看错,罗德里格兹特地问了一下。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找到这个东西,”撒努伊布把旗帜揉成一团,“但是我很担心,如果陈安妮实际上是跟圣战组织有关呢?”

“我不希望它们扯上圣皮斯科,等等,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么个地方训练他们的士兵?”罗德里格斯走到内屋门前,用手抓着门框往里边探着头,陈安妮的房间现在就像是暴风过境一般,墙纸被撕得乱七八糟,桌与床翻到在地,那些不能直接卖成钱的书全部散落了一地,电脑与PDA全都被抢走了,很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么快,即便是才死去几个小时就成了现在这样,完全处于意料之外。

撒努伊布一边探查着另外一个房间,一边把旗帜塞进外套的口袋里,他看了看脚边的相片,捡起来后发现相片里是陈老板和他的女儿,他皱着眉头,这让他想起了一点不那么好的过去,以及警探也有一个女儿,那么他的妻子呢?在与法西聊天的时候他才谈到过自己的妻子,那么他的妻子在哪里?怎么样了?一切都不知所踪。

他的思绪没有被这些多余的思考给拖下去,而是把相片放在柜子上,回答着警探的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曾经接触过一个圣战组织的招募人,网络的发达让他们并不在乎被招募的人在哪里,他们只需要发展成员就好了,警探,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

“当我犯蠢了吧。”罗德里格兹翻着陈安妮的书,这本书是一本经学研究的书,他在跟维尔特纳聊的时候可以确定陈安妮并不是个神学爱好者,她学习的是刑法专业,爱好的是仿生学,一个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一本经学书,而且还被她作上了满满的标记和记号?

当然,兽人的心是很善变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他也不敢保证这是什么很有用的东西,但是或许有用,虽然这个想法一定会错误百出,但是会有所帮助的,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罗德里格兹马上把书拿在手里,走到客厅中,发现一个年轻的戴着兜帽的家伙正在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看起来也是个小偷,罗德里格斯心里窃笑着,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让圣皮斯科警局把这些东西都保护起来的,因为这个地方不是案发现场,所以警方并没有义务保护这里,这就导致了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来偷东西,最后能够让警察用上的东西几乎完全没有了。

那个年轻的小猫看到罗德里格兹出现在视线中之前,还在埋头不断猎食着第一次偷窃潮之后的残羹剩饭,当他听到罗德里格兹的咳嗽声的时候便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罗德里格兹把双手抱在胸前,挑起一只眉毛。

“我什么都没干。”他摇摇头。

“你在翻东西,”罗德里格兹点点头,“你在找什么?或许我能帮你。”

“你?”他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罗德里格兹,警戒上升到了极点,“你在干什么?”

“我也在找东西,对我有用的,”罗德里格兹晃了晃手里的书,“看,我找到了一本神学研究。”

这个年轻人的眼光瞬间变得轻蔑:“这算什么收获?你来偷东西只是为了偷一本书吗?”

“不然呢,”罗德里格兹搬来一根凳子坐了下来,“我没赶上最好的时候,所以我只能来找点剩菜吃吃,只要不饿肚子就行。”

“你看起来不像是需要‘吃剩菜’的人啊。”这个年轻兽人略微放下了一点戒心。

罗德里格兹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如果你跟我一样每个星期都会拿出一点时间来清理自己的衣服,那么你就跟我一样了。”

“记住,”他点点头,“你别想跟我抢。”

“可是是我先来的,”罗德里格兹做出不满的样子说道,“你也打不过我。”

这个场景就让罗德里格兹感到自己可能正在跟一个小孩子聊天,他是一个警探,虽然说用刑讯逼供之类的来做也不错而且效果也很好,但是如果不那么大动干戈他也很喜欢,特别是对这种自以为是的年轻兽呢,当他们从温暖的家里走出来,被吸纳进入一个又一个叫做“四海兄弟”或者“神的手指尖”这样的街头黑帮之后,他们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堡垒一般,只要他还被承认,他就有地位,只要遵守规则,不管再愚蠢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因此罗德里格兹很清楚要怎么诱导这些年轻兽人,他觉得这些家伙在这方面是不是有点太蠢了,唯一能够对罗德里格兹产生影响的就只有他们偷偷地在黑夜里带着刀来捅死他。

“但是你没有家族吧?”年轻人挑衅一般地说道,而罗德里格兹也下意识地想了想,点了点头。撒努伊布没有出来,他知道撒努伊布那个聪明人会躲起来,偷偷地查看着走向,因为两个兽人同时出现的话,这个人就会逃了。

“我没有,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吃自己的混自己的。”罗德里格兹继续引诱着,他的耳朵像一边绕着圈,尾巴轻轻摇动着,尽可能地摆出一副得意洋洋而要把你羞辱致死的表情。

“那么你就把你手里的东西让给我,”那只年轻的猫兽人继续说道,同时从身后的衣服里边里拔出一把刀,“不然你就完蛋了。”

罗德里格兹站起来,把书放在身后:“想得美,我先来的。”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让这个年轻人上钩了,就是这样,继续,这种街头帮派可不像是黑爪党家族有着明文规定,他们唯一通用的规定就是“不要让单身混的家伙骑在脸上”,所以如果输给了罗德里格兹这个没有帮派照应的人他会很难过的。

那知猫看着罗德里格兹,然后猛地一步上前一刀挥向罗德里格兹的脖子。

警探先是向旁边垫出一步躲开那一刀,同时用着极度迅猛的一拳将食指和中指的关节打在了这只猫的脖子上,同时一脚猛踢在这只猫的小腿侧面让他瞬间失去反抗能力倒在地上,接下来他从口袋里顺畅地滑出一根机械棍,在用力将其甩开之时似乎用着全身最大的力气朝着这年轻猫的脖子后边上用力劈砍下去把他打晕在当场。

“记住提醒我下次不要把你惹毛了。”撒努伊布在警探身后,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卷录像带,没人敢相信这个时代还有谁会用录像带这么老旧的东西,也不知道撒努伊布是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东西的。

“别废话了,帮我把他绑起来。”罗德里格斯关上门,拖着凳子和打晕的猫扔到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

就原则上而言,让他从温暖的南方家乡离开去一个更加靠北,冬季更加潮湿的地方是不切实际的,当他踏上往东飞的波音客机之前,他还在自己的上衣胸袋里装了一支钢笔,因为这支钢笔是他的家兽在他18岁生日时送给他的。

他的父亲是个很典型的军队出身,还参加过一些战争,爱国主义比谁都要强烈,当每一个十月第四个星期日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会在房子的门楣上挂起国旗,,别上勋章去参加退伍军兽游行。

说实话,父亲很享受那样的日子,对他而言那就是他为国而战的回报,大家的尊重和荣誉。

“永远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这是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这名“专家”级射手在国外基地服役时就经常参加行动,用他手里那支七点六二毫米口径半自动狙击枪击杀了超过三十名想要攻击他的部队的敌人——他现在退役了,因伤退役,路边炸弹炸断了他的一条腿,而这条腿是他扔下狙击枪舍命抢救同袍而来的。

伴随着同袍的被拯救的生命,还有那枚装进玻璃盒子、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的亮闪闪的紫心勋章和优异服役十字章,以及放在文件夹中的战伤证明文件。

尽管年岁不低且少了一条腿,但是父亲还是接上了一条义肢并告诉他,如果有一天国家需要他,他会毫不犹豫拿起枪去跟敌人拼命。

他从未见过有谁能比他的父亲更加热爱这个国家,当他的家庭自1820年定居下来后,他们家每一代都有一名军人,参加了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战争,南北战争、阿西雷马—斯派尼恩战争、两次世界大战、第一次湾流战争、南方战争。

而他的母亲则是CID前安全部主管,对他来说,他曾经很难想象某些兽的出身和生活该是什么样的,因为对于平常的人来说,他简直是锦衣玉食,爹妈有钱有势还有人脉,就算是当地的议员都不敢随意拿他家怎么样,所以当别的兽人看向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即便是学校里最大的恶霸都对他恭恭敬敬。

因为没有谁胆敢得罪一个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一个简直把“合众国之梦”精神刻在基因里的家庭。

在十八岁那年,他的弟弟艾萨克参军了,而他没有,他考上了名牌大学,在临行前他的父亲将那支笔交给他,说那支钢笔的外壳里熔铸了一枚弹壳,他是赫尔南多家的孩子,永远要相信没有熬不过去的寒冬,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斗争不止。

但是他就像一个异类,他没有进入陆军军官学校就读,尽管按照他的家族而言他是有那样的特权并且家里人最初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反对,可是他最后还是去学了犯罪心理学。

就好像命运如此。

他慢慢意识到,问题从来不在于哪个国家抢了阿西雷马的工人们的工作,他发现这些背后是他无法触及的阴影。

当他进入警察局作为犯罪侧写师的时候,他发现几乎所有他参与过的罪犯,都或多或少有着那么几个共同点······

“我下飞机了,”他整理着衣领,走出萨维亚里机场主大厅,“我知道,哈茨尔,别太担心我。”

萨维亚里的天气阳光明媚,甚至在空气中还能闻到拉斯·卡萨斯·莫塞德斯传来的香氛(即便他知道这两者之间有多远),和已经宣布飞机延迟的圣皮斯科完全是两回事,原本他应该搭上马伊密国际机场直接飞到圣皮斯科的,但是最近的天气预警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这也正是哈茨尔在电话里说的:“圣皮斯科城要有一场大暴雨了。”

“那我还剩多久?”

“从萨维亚里机场到圣皮斯科港大概350公里,你自己开车吗?”

“总有临时二手车卖给我吧?现在去那个地方的火车都不得不晚点了,”他四处张望着,“不行,我得吃点东西。”

“我记得在我几年前来到萨维亚里时,有一家‘拉罗萨莱达(Cervecería La Rosaleda)’的小店,”电话那头的哈茨尔笑了一声,“在拉斯卡维萨斯-德圣胡安,我喜欢那家的香肠。”

“给我来点实际的,”他不耐烦地说,“等我到了那里我就得饿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缺德地图呢?”哈茨尔的笑声变成了停不下来的大笑,笑到他差点咳嗽出来。

“真是够了。”说完,他挂掉了电话,还得计算着这次的国际长途又得花掉多少花费,尽管对于随随便便就能提出二手车的他来说这并不能算作什么“支出”。

他之所以会从马伊密来到斯派尼恩,是因为一个请求,这个请求来自于他的一个老“朋友”,不过说是朋友也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来往了,尽管在多年前他们之间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故事。

趁着这个时机,他在机场旁边的餐馆里给自己来了一顿腌肉面包配一杯啤酒,简单到可以说是简陋的午餐,顺便在爪机上查找着最近的二手车市场。

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位于机场西南大约十五公里的一家二手车市场,原则上这么个地方只要他交钱就能把车开走——假的。

他还真希望能这么简单,不管是在阿西雷马还是在斯派尼恩,官僚做事的效率永远都是那么低下那么令人揪心,除非你把钞票给足了,否则你就别想让他们像个真正的人民公仆一样好好的帮你办事。

不,不是联邦快递,赫尔南多恨死联邦快递了,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被联邦快递的工作员工给拆开过。

他轻轻抚摸着那辆车的辣椒红的车顶,这是一辆2012年版迷你约翰库柏型三门版,品牌原产于英格拉姆王国,据说这款是一名赛车手约翰·库柏参与设计。

还不错,很适合长途跋涉从萨维亚里去圣皮斯科,他心想,于是他低头看了看放在车前盖上的价签,如果他去4S店的话,恐怕要付上三万块左右,但是既然是2012年版,那么它确实已经折价到了一万左右了。

“您觉得怎么样?”就在他入神地查看车内饰的时候,老板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还不错,”他从车内缩回身,“保养得很好,我能看看引擎吗?”

“没问题,”老板将这辆小车的车前盖掀起来,“您随便看。”

“能刷卡吗?”赫尔南多眨眨眼,当收银机一声清脆的“叮”响起,他已经坐在了加满油的这辆小车里,踩下离合,然后换挡,并没有什么地方会卡住,至少体验比他家乡的某种“恶魔”要好得多。

“恕我冒昧,”老板突然趴在窗前问道,“您这么急着要买一辆车,是要去哪里吗?”

“圣皮斯科城,”赫尔南多顺势撒了个谎,“我去看望一个朋友。”

“那请你小心了,”老板直起身来,“我看过不了多久圣皮斯科城就要封锁高速公路了。”

赫尔南多点点头,将车窗升起来,他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天气预报了,一场冬季暴雨正在到来,如果他要赶紧去那么个地方,那么他就得最高时速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