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夜晚注定漫长而又黑暗,当恩里克叫来护士将中枪的盖尔去紧急救护的时候,扎伊德回到了罗德里格兹的病床旁边,罗德里格兹看着他问道:“刚才的枪声?”

“恩里克击中了盖尔,”扎伊德坐下来,“现在正送去抢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要相信恩里克。”

“中了几发子弹?”罗德里格兹继续追问道。

扎伊德想了想:“可能是一发,九毫米口径。”

那他确实不会死,他会活得好好的,在恩里克的监视下明天送去警察局,然后拉蒙和诺尔德会将搜集到的所有录像、照片、和文字档案交给公诉机关,然后他们就能看着马斯洛·盖尔为他这些时间里在圣皮斯科城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是扎伊德的眼神和他的经验告诉他现实总是比料想的要残酷,马斯洛能不能活着上法庭从不取决于那颗子弹,命运总是操控在更高者的手中,他们只能尽人事,天命怎么样总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想想看,从最开始到现在,他们就像是浩瀚海洋中的两条小鱼,能做到不随着暴雨而来的巨大变化已经如此吃力了?

“那你觉得会是谁让他来的?”罗德里格兹动了动自己的夹着传感器的食指,他知道自己恢复得还不错,但是要从三枚子弹的枪伤里恢复到过去的样子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恐怕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追踪这件案子了,所以他很明白,这个案子走到头了,一切都要结束了,但是如何结束却是另外一回事。

“谁怕泄密就是谁。”扎伊德坐下来,把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双手横着环扣起来,背靠着贴着墙纸的墙壁:“今晚可能会很漫长,我……我很难受,闭上眼睛就是奇怪的东西。”

“我知道,”罗德里格兹点点头,“十多个小时呢。”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因为十个小时,而是因为在最终结果之前从他们心里泛起的层层波澜,那种躁动和不安,还有无理由的焦虑,扎伊德十年的复仇计划最终要走向尾声,而罗德里格兹的案子也将落幕,诺尔德会回到日常生活,然而今日阴影将让这只猫和警探一起,永远地闭嘴。

就像红色的门背后一样,抓痕会一直留下来。

扎伊德和罗德里格兹接下来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仿佛让现在这紧张的空气稍微得以舒缓的唯一方式就是沉默不语,门外的走廊里传来走来走去的脚步声,那些是护士和巡查员的的巡夜,每一声脚步都像是折磨,和仪器的跳动的声音不断交错、跳跃、层层递进,有那么一刹那,它们仿佛叠合在了一起,有着相同的节奏,变成了沉重的心跳。

最终,扎伊德打算打破这令人难捱的灯光下的沉默:“你跟伊莎贝拉,没有过冲突吗?”

这个问题让罗德里格兹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了起来,他心里装着伊莎贝拉,特别是当她死后,他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念这个他失去的妻子,但是当他仔细回想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和伊莎贝拉没有多少大起大落一般的经历,他们就像是河流一样,当指名道姓问起来他们曾经的不愉快的时候,他却说不上来了。

“我想想······”罗德里格兹皱起眉头,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为什么扎伊德会问这个问题,“你和卡丽麦之间也有过不愉快的故事吗?”

“这你倒难住我了,”扎伊德用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尽可能地不干涉她自己的生活。”

罗德里格兹心想,撒努伊布你真是喜欢笑,在他和这个入殓师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现扎伊德做的最多的表情就是笑,不同的笑,尴尬的、狡黠的、嘲讽的、不安的,几乎所有的情感都包含在胡狼的嘴角里,仿佛这两撇嘴唇下包裹了他这十年来所有的蛰伏。

“抱歉。”罗德里格兹别过头,他意识到他们两人就是在互揭伤疤,再多说下去只不过是在不断地捅刀子,对疗伤毫无帮助,甚至只能加重痛苦。

“没关系,”扎伊德眨了眨眼睛,“我也得道歉。”

伴随着躺在床上的警探的呼吸声,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什么,房间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死寂状态,令人心跳的恐惧和焦虑从床下、柜子里的阴影中慢慢地伸出爪牙。

罗德里格兹从未因为沉默而感到如此的难熬,他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思忖着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他太矛盾了,他想要把这个案子的凶犯绳之以法,又害怕自己会连累到萨曼莎,可是现在他又几乎已经连累到她了,当他被枪击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女儿拖下水了,那种懊悔、惭愧、痛苦从头到脚缠绕着他,几乎将他包裹成了一个茧,他很想大哭一场,但是他又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他太蠢了,太愚蠢了,怎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他早一点收手,是不是就不会这个样了?不管是阿西雷马的阴谋也好,圣战组织的报复也好,总会有人去打理的,总会有人去搞定的,总有人会去背锅,反正轮不到他,为什么他要在这件案子上下这么多功夫?直到自己都变成这样,女儿陷入生命危险他都不肯停下?

你简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心里想道,你到底他毛的为什么不愿意收手?你到底是为什么?宁愿冒着女儿生命的危险,也要将犯罪凶手捉拿归案?

微小的正义真的有资格与更多人的公义相提并论吗?你的正义有资格与你的女儿的生命安全对比吗?

你没有,罗德里格兹的心中这样无情地告诉他,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你就应该在这三发子弹击中你的时候死在当场,而不是命大到现在,在扎伊德花了大价钱的病房里等待康复。

但是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已经中枪了,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了,他不再成为威胁,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即将要死的人还能做什么呢?特别是马斯洛·盖尔也被抓住,他们只要等待明天天亮就能胜利的现在。

不,马斯洛是来杀他的,也就是说对方不想留下后患,而他又一次活了下来,这一次之后呢?如果还有下一次呢?下一次他还会活下来吗?他还会如此好运吗?如果他下一次不这么好运,害了萨曼莎呢?

他感到自己的肚子慢慢地升起一阵的隐隐约约的疼痛,如同刀绞一般,让他牙齿打颤,身体慢慢地蜷缩了起来,他不敢面对那样的结果,因为那样的结果就意味着真正的结束,他在人间将再失去一个值得他为之生为之死的存在。

“警探,”扎伊德这次又将他狠狠地拖回了现实,“你应该放弃了。”

他是应该放弃了,为了萨曼莎,为了他。

但是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在病房的椅子上,他看到了伊莎贝拉的身影。

她坐在扎伊德是身旁,穿着栗色的外套和红色的长靴,头发盘在脑后,毛发整洁干净,微笑着看着他。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对不起她,对不起伊莎贝拉,对不起他的爱。

他微微张开嘴,想要呼唤伊莎贝拉的名字,但是他却呼唤不出来,之后呼气穿过了舌头,声音则沉寂在他的喉咙里。

“因为我爱她,”罗德里格斯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我对不起她。”

扎伊德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回到之前的样子。

“伊莎······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亲眼看着她死去的样子······”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那句“我却不能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呼唤她的名字,我只能幻想她还活着”。

“我做不到······”他摇着头,他想哭,但是他却哭不出来,就好像那些伤疤随着时间愈合了,但是当凝视的那一刻却发现伤口只不过是藏在了衣服底下,等待着溃烂。

扎伊德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这几天之前他没有把罗德里格兹当做朋友,因为他们就不是一路人,警探也看他不怎么顺眼,但是在这几天的共事里,他和警探之间串起了一道奇妙的联系,他相信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当一个人活着,经历过某个样子的过往时,就很难不对遭受同样命运者毫无感觉,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在面对警探时的态度越来越柔软,而警探对他也越来越信任,他们在互相让步,互相试探对方的伤口和自己应该到达的底线。

卡丽麦和伊莎贝拉几乎相同的遭遇成为了他们能够互信互助的纽带,当他在街头无意间瞥见萨曼莎蹦蹦跳跳地从学校离开时,扎伊德就想起了当年尚未遇难的卡丽麦,当年她也是如此从学校出来,苏洛夫妻的工作繁忙,因此扎伊德会去接她放学。

而失去卡丽麦的扎伊德让罗德里格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的那个炎热的午后,当他冲回家中时只看到伊莎贝拉在浴缸中死去的样子,在那之后只有他一个人支撑着家庭,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一生所爱。

尽管他不想承认扎伊德和他的家境差距不是他这么思考的原因,但是在面对死亡时所诞生的的孤独却是相通的。

门被推开了,恩里克走进来后关上了门,他用一种狐疑的眼神从扎伊德刺向罗德里格兹:“现在你们最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我可是豁着后半生在帮你俩朝那个家伙开枪。”

扎伊德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然后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画着,在一阵沙沙声后便交给了恩里克,恩里克抬起右边的眉毛小声读着上边写的“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最后他看向扎伊德和罗德里格兹:“证据在哪里?”

扎伊德用手势表示让恩里克翻页,而这只美洲豹将笔记本翻了一页后,看到上边写着:“它已经在路上了。”

恩里克摇摇头:“我希望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公报私仇。”

“当然不是,”罗德里格兹坐起来,因为牵动腹部肌肉而让伤口传来剧痛让他呲牙咧嘴地才靠在枕头上,“因为那些东西我见过,也是我挑选的。”

“来源可靠吗?合法吗?”恩里克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如果证据来源不合法,那么就会被视为无效证据。

“完全合法,如果出现变故,那就起诉他袭击警方、非法持有武器,”扎伊德继续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必须让他进大牢,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扎伊德的那句话还在他的脑子里回响,因为扎伊德猜到罗德里格兹的装疯卖傻只是掩盖自己得到过证据的事实,那些藏在伤口下的照片、文字、录音都是武器,足以摧毁一切对迪拉赫的庇护和莱特勒康的身份。

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这个漫漫长夜的结束,等待噩梦即将迎来的黎明,亦或者黎明将永远不再到来。

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迪拉赫早已准备好了枪弹,准备好和他们迎接同样的结果:让这场闹剧永远结束。

————

在完全入夜之前,路易斯·马洛尼兹检察官位于郊区的家中邀请了一些客人一起共进晚餐,因为今天是他和托雷斯·阿方索·阿尔瓦雷兹大学毕业的周年纪念日,所以他在昨天就邀请了阿尔瓦雷兹这只又高又瘦的老黑猫和他的家里人前来,这是这两家的共同的节日,只不过今年赶上了大洪水,因此很多晚餐的材料都没法买到,不过马洛尼兹还是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的贵腐酒,而阿尔瓦雷兹也带来了夏季由他从乡间带来马圭尔·德拉哈酒庄赠送给他的香槟,按照他所说,由于今年的大洪水,他实在在家里找不到更有意义的礼物了,而检察官也是满怀感激地接纳了这份礼物。

和以往不同,今年阿尔瓦雷兹也带了一个朋友,那是一只灰狼,不怎么爱说话,身穿更加休闲的翻毛皮夹克和牛仔裤,和阿尔瓦雷兹的衬衫正装外套完全不一样,好在马洛尼兹之前便对他说“独在异乡为异客,穿得休闲一点也没关系”,不然他就会临时去买一套正装。

晚餐也是尽可能地丰富,包括由检察官的瓦伦西亚妻子做得烩饭、蒜味虾和凉菜汤,饭后甜点还有特隆糖,在晚餐结束以后,马洛尼兹叫两家的孩子上楼去一起玩Play Section 4,因为刚好赶上新游戏发售,所以不如让这些孩子去一起玩游戏,而女客们在厨房里帮忙收拾。

这三名男客坐在会客厅里,在他们中间的小桌上摆放着餐中还未喝完的酒,马洛尼兹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后吐着烟问道:“我听说你被免职了,我也才知道这件事。”

“嗯,”阿尔瓦雷兹靠在椅子上,三只椅子围着炉火,在椅子靠背上搭着阿尔瓦雷兹的外套,“现在的头是拉姆斯·莱特勒康。”

“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炉火燃烧着松木的香气,在他们之间钻来钻去,木炭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

“阿西雷马来的,”阿尔瓦雷兹推了推眼镜,“市政府把他放上去,一只叫做霍华德·乔威克的兔子耀武扬威地跑来对我下最后通牒的。”

这些对话就像是在绕弯子,重复着他们都知道的信息,而当阿尔瓦雷兹说完这句话后,他们便不再继续这些话题了,三人之间快进到了一个短短的沉默之间,最后还是大丹犬检察官继续了话题:“匿名者,谈谈你的进展。”

灰狼站起来,将会客厅的门关上,然后职业般地四处搜查着会客厅的细节,不管是壁炉旁边还是柜子后边,最后重新坐回椅子上:“格斯·陈动摇了。”

“你觉得他会去做什么?”马洛尼兹半眯着眼睛,像是非常享受现在的状况一般。

“我不知道,但是就我对他的观察,他肯定不会拿着我给他的东西去状告莱特勒康或者其他的有关人员,市政厅的官僚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还有卡尼利克斯家族和格兰多家族。”阿尔瓦雷兹补充道。

“原则上我不应该干涉这些事情的,”马洛尼兹身体前倾,语气遥远而迷离,“因为我只是一名检察官,我的本职工作是维护圣皮斯科城的法律正义,而不是依照我自己的善恶价值观去塑造什么。”

“还记得我给你保存的东西吗?”阿尔瓦雷兹问道。

“千万别那样,”马洛尼兹摇着头,“我之所以帮忙,是因为这些人事变动有猫腻,而我也收到了匿名信警告我圣皮斯科的市政厅有问题,但是我不能那么做。”

“那么你就把我交给你的东西交还给我,”阿尔瓦雷兹看着马洛尼兹的眼睛说道,“圣皮斯科有问题,为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阿西雷马海军陆战队大头兵摇身一变就是城市警察局长?为什么港口的杀人案马上就叫停?”

“托雷斯,别犯傻,”马洛尼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烟猛吸一口,“我在救你。”

“我在救这座城市,”阿尔瓦雷兹悲哀地回答,“斯派尼恩这么多年都保持着安全,就是因为没什么外来的东西在这里跳来跳去,而现在阿西雷马已经跑到我们家里来了,这只是一个开端,如果圣皮斯科跟着阿西雷马的步伐走,那么很快就是瓦伦西亚、萨维亚里、科里斯特,接下来就是整个斯派尼恩,这只是时间问题。”

“阿尔!”马洛尼兹大声打断了阿尔瓦雷兹的话,“这些问题自有国防部和内政部的人去忧虑,你和我只是渺小的棋子,在这么大的棋局里你我只保持沉默而非随波逐流就已经够了!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想想那个被枪击的警探!”

阿尔瓦雷兹先是被这句话给震慑到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这个年龄早已不具备的惊讶和天真,他的胸口伴随着呼吸而起伏着:“这是我曾经立下的志愿。”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那你又能做什么?”马洛尼兹问道,“这个世界最大的社交媒体都在阿西雷马的手里,你能说什么?你说的话都会被封锁,所有的思考都是阿西雷马教你的,你要接纳难民、你要给有色动物超越本国国民的特权、你要在意识形态上跟东国硬干到底,就连他们的总统诺德拉德·朗普特他们都敢自作主张地关闭他对外发声的渠道,你能做什么?”

“我有自己办法,”阿尔瓦雷兹回答,“我能拖慢阿西雷马CID的脚步。”

“见鬼,”马洛尼兹烦躁地走来走去,“你他毛的是不是就不愿意听我的劝?”

“只有这一次不行,”阿尔瓦雷兹坐回自己的座位,“赫尔南多,那边的消息呢?”

那只灰狼稍微愣了一下,他立马意识到阿尔瓦雷兹询问的是关于拉蒙和诺尔德的动态,于是他回答:“他们已经筛选好所有的信息了。”

“什么时候能送到我那里?”

“明天上午就可以,”赫尔南多胸有成竹地眨眨眼睛,“六点钟就够了。”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回头了,”马洛尼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想跟他们硬碰硬。”

“是的,”阿尔瓦雷兹点点头,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镜片,“这一次是我这辈子最任性的一次,也是最赌博的一次。”

“那你的妻子呢?孩子呢?”马洛尼兹摊开双手,无力地问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他重新将眼镜戴上,“如果我出事,她就立马跟我离婚回娘家,最好还要在报纸上大骂我一通,在我入狱之后让那群囚犯把我拳打脚踢到死,这样她才能真正跟我划清界限。”

“你可真是有够绝的,”马洛尼兹扶着额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这一次你就是不想保护自己了是吧?”

“没错。”

马洛尼兹端起那杯酒,一个仰头一饮而尽,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到电话旁边拿起听筒拨通了一个电话,短暂的停顿后对方接通了:“您好?我想跟玛利亚·萝拉德兹女士聊聊。什么?她今晚不接电话?拜托,这很重要,跟她说是路易斯·马洛尼兹的电话。”

“是我,”马洛尼兹在接通玛利亚之后说道,“我想明天跟你见一面······当然很重要······你问多重要?它能决定接下来你和我的仕途······我没有威胁你,我在请求你。”

在通话的最后,他看向赫尔南多和阿尔瓦雷兹:“谢谢。”

他挂断了电话。

“这么说?”阿尔瓦雷兹试探性地问道。

“我既然劝不动你这混蛋,”马洛尼兹说,“那我只能陪你走一遭了,如果出事,我会立马跟你切割,知道吗?”

“没问题。”阿尔瓦雷兹简直难以掩盖自己心中的喜悦。

就在这时,马洛尼兹的妻子敲了敲会客厅的门:“你们在吗?”

“我还在,亲爱的,”马洛尼兹连忙上去打开门,“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噢,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妻子好奇地问道。

“在聊我们都退休后的旅行计划。”他看向阿尔瓦雷兹和赫尔南多。

“那你们有结果了吗?”

“当然,我们先去莫拉科(Moracco)巴特拉(Batra),我跟你说过我一直想吃吃那里的塔吉锅和辣沙丁鱼。”

“那可真是太美妙了,上一次我们出远门还是十多年前呢,”妻子笑着说,“在我们的······”

马洛尼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妻子意识到自己有点说太多了,于是她道歉道:“真抱歉。”

“没关系的太太,”赫尔南多说,“美好的回忆本来是不应该打断的。”

“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莎莉?”马洛尼兹问。

“我们烤了点龙虾舒芙蕾,”莎莉将头发撩向脑后,“你们也来尝尝吧。”

“龙虾舒芙蕾?”阿尔瓦雷兹披上外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让我享口福吧太太。”

在莎莉的引导下,三位男客走出了会客厅,在会客厅里谈论的东西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打算将其掩盖起来,任由其埋藏起来,他们三个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所以当他们坐在桌前看着女客端上龙虾舒芙蕾的时候,他们只是举起刀叉将龙虾切开,拌着刚才的谈话一起吞了下去。

他们都知道,也都如此清楚,这场棋局差不多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