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黑隐特勤计划》彻底失败的当晚, 11点40分的时候:

当破天级带领着仅剩的几十个残兵败将即将回到根据地的时候,在距离那入口处仅剩百米不到的地方时,当他带着伤痕累累的身心看向自己的家,并看到它从地平线上迅速升起的样子时,却看到了令他至今都难以释怀的一幕:他的至亲们——那群将他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来对待,细心抚养了数十年的嬷嬷们,竟被琉璃当作牲口一般的绑在了护城墙墙头的柱子上,并在发现了他们这支溃兵后,简·琉璃亲自登上了墙头,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向破天级他们传来了声色俱厉却又不明所以的斥责:

“破天级,你这个设计害死了诸神们的叛徒竟然还有脸回来!”

这一记犹如天雷滚滚般的发问,就像似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般在这声轰然作响中落地,拦下了这支已是精疲力竭的队伍,在这声无端的谴责面前,迷茫与愤慨令他们无力再踏出自己的脚步全都停在原地不动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破天级则显现出了脸色惨白的表情。但当他看到至亲的嬷嬷们因自己而受到牵连胁迫时,悲痛的怒火顿时强行的打乱了他那本要为自己辩护的言辞,攻心的焦躁令他口不择言的回喊道:

“这件事与嬷嬷们无关,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把她们给我放下来!”

也许正是这句话,让简·琉璃误以为他已经心虚认罪了吧。她果断的下达了斩首示众的命令。顷刻间,十二颗人头便滚滚的落地了。这些跟着破天级一路闯来的嬷嬷们到死都想不明白:她们躲过了恶魔的尖牙利爪,克服了缺衣短药等种种的困苦,最终竟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即便已是身首分离,当她们的头颅已落在城外的墙根处时,脸上却依旧保留着死不瞑目的惊恐与深深的绝望。

而破天级则是被当场气疯了。

“哇啊!”攻心的怒火伴随着这一声仰天咆哮,连同破天级体内的鲜血一起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将他前方3米处的地面都染成暗红色了。而他的脸孔上则浮现出了只有野兽在垂死挣扎时才会露出的血腥与狰狞。

在这一刻,怒火就犹如助燃剂一般驱动着破天级的身子飞上半空直取城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当场斩下简·琉璃的头颅,为至亲们报仇。

可琉璃且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作为已得到诸神们真传的圣女;作为这个根据地内说一不二的城主,她当即幻化出一道圣光屏障将自己保护周全后,又下令道:

“谁能当场取下这群叛徒的首级,我就赏赐他最强神器!现在,为了诸神的荣耀,出击!”

这一晚破天级杀疯了。计划的失败,百口难辩的诬陷,以及至亲们的鲜血令他丧失了理智。在这片即将冲到眼前的人海面前,他不顾一切挥剑便砍,舞剑就刺。那把长剑在他的手中就犹如一条出洞的龙蛟般当场披上了银光闪闪的战甲,发出了令人胆颤的带血的寒光,肆无忌惮的在人海中横冲直撞着,每一击都会夺走一条人命。他的右手也不闲着,仿佛是一条频频的吐着蛇信的毒蛇,在它这连连吞吐的动作下,魔法弹则似雨点般的在砸向城头的瞬间炸起了一蓬蓬的石屑以及被魔法余波所伤及后的敌人的血雾,连墙体都为之颤抖不已。

而迎接他的,则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各色魔法,密不透风的箭矢以及不知从什么位面召唤而来的小山一般的陨石,连原本浓郁无比的黑夜都被划出了无数道光莹莹的裂口,由各种色彩交织纠缠而成的浮光掠影,将数百米以内的大地都给照亮了。

破天级拼命时的狠劲连圣女都不得不躲在屏障背后连连退步,表情更是由之前的嚣张变成了面无人色的惊惧了。

有好几次,他差一点就在墙头站稳了脚跟。又有好几次,他的剑锋距简·琉璃的脖颈仅1米之差。只可惜都因为被琉璃紧急传送而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守卫们拼死拦下而功亏一篑。短短的五分钟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城墙上见到过琉璃一丝的人影,想来应该是已经害怕的躲起来了吧。

这样硬拼的手段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半个小时之后破天级的魔力和体力便双双告罄了。他重重的摔在了城根下不省人事,人海瞬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顷刻间便将破天级吞没了。

之后,要不是他的部下们不惜一切的背起他杀出一条血路,逃离了根据地,破天级那天的结局便唯有是被千刀万剐活活的肢解了。

回想起这一段带血的黑历史时,那份燃烧的怒火直冲入破天级的视线灼烧着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痛苦的眯起双眼,透过一层蒙着鲜红色的血光来凝视着对面的琉璃的脸孔想要看穿她的真正的面目。

或许是这紧张的气氛连本无生命的空调都能被感染了似的,又或是空调能听到破天级内心的秘密而感同身受一般;当它按照程序设定再一次的加大功率时,吹风声变成了为破天级鸣不平的阵阵的嘶鸣声了。而本该从出风口处打出的袭袭凉风也变成了令全班颤抖不已的凛冽寒流,这寒流当即“冻住”了全班女生的嘴好似在命令她们安静一样,又似在当面谴责着少女的残忍与背叛,并强迫她低下眼皮进行自我反省。

所以,破天级似是看到了少女在寒潮中孤零零的垂着眼皮在瑟瑟发抖。连本来肉感十足的双唇都仿佛抹上了一层冰霜般变的惨白了,以至于连自信的笑容都变成了愁眉不展的苦笑了。而那双还举着邀请函的手臂则是不听使唤的摇摆个不停,信封的边缘在破天级的领子边来来回回的磨蹭着,停都停不下来。

破天级的表情依然愤怒着,且没有一丝同情或是要宽恕琉璃的余地。前世当初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封盛情的邀请函而得到轻易的原谅,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还才行。

被怒火烧昏了头脑的破天级已经渐渐地在心中涌起了杀意,这份杀意在从他的胸中溢出了心脏的同时一头钻进了通往他左手手臂的血管里,他感觉自己的左手正在燃烧,并在燃烧中不知不觉的徐徐后移开始蓄力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杀气,与破天级一心同体的奥拉忽然开口叫停道:

“住手,主人!”

“又怎么了!”破天级碍于老朋友的面子暂时收敛了一下火气后,怒气冲冲的在心里问道。

“现在是公元历2045年6月28日,下午17时45分12秒。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我还没遇上您呢。”

“什么!当真的吗?”

经过奥拉的这一声提醒,破天级的头脑顿时感觉吹来一阵清凉之风将他的火气卸去了大半,也吹醒了他的头脑,他仿佛当即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连杀意都被一举吹灭了,左臂也跟着垂下了三分。

“此话怎讲?”破天级不自信的追问了一句。

“主人,我想我们不是复活而是穿越了。也只有这么想才能解释为什么我俩会同时苏醒了。”

“理由呢?”

“否则,我至少要在1小时15分钟后才能遇上您,而且那时的我还不具备智慧,至少要10年之后,在丰饶女神为我们举办了结印仪式之后才能与您交流。”

“之前你有说过,它不是那个圣女对吧?此话当真吗?”

“我在她身上探查不到有系统附身,所以我要劝告主您:至少现在还不能,不能杀她······”

奥拉的语言忽然不明所以的变得模糊起来了,必须要集中精神才能听个大概出来,那副半死不活的腔调忙让破天级揪心的问道:喂,奥拉!你没事吧,奥拉?

好在,破天级立刻得到了一个另他宽心的回答,奥拉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个世界没有灵能,我体内残存的灵能已不足以维持自身的运作了,所以现在开始进入休眠状态。午安了主人。”

“好好休息吧奥拉,来日方长呢,谢谢你的提醒!”

就在破天级宽慰奥拉的同时,那绿莹莹的文字和框架也跟着开始一起散架了,几秒钟后便消失不见了。

没有了这层虚拟屏的阻隔,破天级的眼睛也不用再盯着某处一动不动的集中精神了,那短短的几分钟让他感到视觉有些疲劳,所以当即放松了目光并游移了一下眼球,并在无意间一接触到窗外的太阳光时,这才惊觉的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即将要落山了。于是他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琉璃——

当时:接近傍晚时分的太阳已经由金玫瑰色偷偷地转化成了鲜艳的血红色了。在它即将要落山消失的时刻,依然很慷慨的将自己最后的一抹余晖抛洒进了这间教室后,才开始沉甸甸的向着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点点的倾轧了下去,连原本圆润的下半部分都跟着被一起碾平成了一条直线。

随着太阳的落山,那抹余晖很快便被教室内一层若隐若现的阴影给挡了下来,它只得硬生生的在窗台前站住了脚步。这余晖似乎有些害怕阴影的样子想要知难而退了。而阴影则是当仁不让的迅速出击,之后便在侵占了大半个教室之后,又顺势的在其内部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青灰色,同余晖边界分明的对立而站后,将整个教室渲染的犹如是一座夕阳下的墓地般阴森与沉寂没有一丝儿的生气。也正是在这样的一副场景中——破天级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暗影中凝视着眼前被余晖披上了一层鲜红色薄纱的简·琉璃,看着她那张本该是美丽的脸庞在伴随着自己的心理变化的作用下,在阴影与光明之间忽明忽暗的来回的交替变幻着。

破天级很是享受这种在血光中透着死气的氛围,前世多年来的磨难让他的眼睛更愿意与黑暗为伍,单纯的光明只会让他的大脑感到无所适从不能进行正常的思考。

现在,在理清了思路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并在阴影的加持下,破天级的大脑正全力以赴的开动着,他要给予这诡异的重逢来个最后的了断了。

于是破天级在短暂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决定先暂不出手——毕竟在和平的年代里杀人是件违法的事情,他现在不想也没必要去惹这个麻烦,静待时机才是这个时间点该做出的正确选择。更何况,他还想到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暂时先放过这女人一次吧。

既然方针已定,破天级当即从琉璃的脸上无声的挪开了视线,转过身去顺势遁入到了阴影的世界中去了,阴影则是张开自己的身体尽情的将少年拥入了怀抱之中。

破天级的态度很坚决,连夕阳的余晖都拉不住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后仅剩下大半个胳膊还在阴影外晃动了一下,但很快也要被一起拖走了······

“破天级,求求您等一下!”

这一声清脆的呼唤以及紧跟着而来的;从破天级袖口处传来的衣服面料紧绷了一下的蠕动感使得少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去,先是看了看少女那支虽在颤动连连,却依旧情不自禁的拉住自己袖管的那支手,接着又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她的脸孔——因为害怕而垂着眼皮一副怯生生的欲意挽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这可怜巴巴的表情连破天级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也莫名的动摇了,但他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在冰冰冷冷中包含着严厉的表情,那道盯在了少女脸孔上的目光——隐隐之间似在斥责道:你还有脸拉我!

破天级做出这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时,已经是尽了自己做大的克制了。否则,他甩甩袖子就能把少女掀倒在地摔她个人仰马翻头破血流的。之所以没那么做只是不屑于去欺负弱小罢了。而转身后的凝视则是为了正准备告诉她:永别了,简·琉璃!你好自为之吧。

结果却被少女给抢先了一步。

她以一种十分软弱的语气似是求和一般的说道:

“我亲爱的小神甫先生,请务必来参加我今晚的生日派对,好不好?”说完,当即报上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作为这句话的结尾后,再一次静等破天级的回答。她执迷不悟的认为:自己的温情一定能够打动破天级的铁石心肠的。

之后,就又是十秒钟过去了。

这期间,破天级依然没做出任何口头或是行动上的表示,甚至连动动手指头的表态都没有过。

但在十秒钟之后——

就在琉璃再一次感到失望与幽怨的同时,却无意间发现了这十秒钟之后,破天级似乎有了不同的反应。他的双手动了一下。这一新发现顿时让少女精神一振,用燃起了新希望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他的每一个动作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预感到这次事件的转折点就要来到了。

简·琉璃的苦笑顿时变得灿烂了,也重拾起了信心。

只是这灿烂的笑容中很快又掺入了一丝的不解,因为她又立即发现破天级的双手拇指同时捏拿住了邀请函的边缘并一把掐了下去。

破天级这是要干什么!

“吼吼吼······”就在破天级做出这个奇怪的举动时,本已沉寂了好一会儿的空调又开始作怪了,这一次它似乎要为少年代言一般,当即喷发出了如同火山爆发似的鸣响,传来的尽是一声声怪兽般的咆哮。

在这声声的咆哮中又立刻传来了一声,对于琉璃来说不亚于是天塌地裂的作响,这一声正是从破天级的双指间传来的——只见他奋力的一扭双腕,顿时,生日邀请函被生生的撕成了两半,并伴随着空调的嘶鸣声,就像是两只双宿双飞的白蝴蝶一般飞向了教室的深处,直到它俩同时一头撞在了墙壁上之后,这才飘然落地就如同是死了一般的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了。

简·琉璃的表情刹那间僵住了。

她的胸口顿时像似被一个大锤子给痛击了一下,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这一下精神上的打击摧毁了她所有的自信,也堵塞了她绝大多数的神经。却触发了作为一个女孩子最敏感的情感神经,结果另她那对原本是笑成了一弯半月般明亮的双眼,在刹那间变成为了倒映在湖水中的月影一般变得模模糊糊的了,眼泪更似断了线儿的珠子般一串串的掉落了下来,它们划过她的眼眶流过脸庞,打湿在了她的前襟,领带,裙摆上以及少女双足间的地板上面。

少女当场哭成了一个泪人。破天级却丝毫的不以为意——她今后的罪行哪儿是这点小小的惩罚所能取代的。他只觉得,这样拒绝一个仇敌丝毫的不以为过,这样一来,她永远都不会再对自己胡搅蛮缠了吧。现在,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但在离开之前,在眼角的余光无意间触及到了对方的眼神——那责问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时候,破天级的内心忽然觉得还是有必要对她说明一下的,至于原因,连他自己都不得而知。于是,他用手指似是有意要为少女擦干眼泪般的轻轻划过她的眼睑接住了那流下来的串串的“珍珠”——这期间,少女竟没有任何的反抗,脸上也只露出惊讶与气愤中带着疑惑的神情,好似在斥责他:喏呀,你好变态!非要把人家弄哭了之后,你才肯回心转意的吗?不行,你必须负起责任来赔我的眼泪才是!

实际上,破天级在整套动作中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少女,更不会去留意这个谴责了。

而破天级之所以要为少女擦眼泪,其实是想让她记牢——好好珍惜这串尚还算干净的眼泪吧,如果到了哪一天,你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时候······

想到这,破天级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瞅着少女,一边用轻声到几乎是在嗫嚅却又带着冰冷寒意的口吻说道:

“简·琉璃,我要杀了你!”

说完,破天级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教室外走廊的尽头里了。

来到走廊的尽头,他又沿着白石旋梯向下疾走了六圈后才来到了这栋大楼的玻璃门出口处,他不经意的停下了脚步向外看去:夕阳已经变成了一道水平而又笔直的金边静静的压在了地平线上,将青紫色的天空连同黑漆漆的路面平平整整的切割成了两大块场景,另破天级有一种重回末世的压抑感,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继续前行的步伐。很快,玻璃大门被用力的推开了,破天级已来到了校门口,他马上就要告别这所学校了。

正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铛铛的声响,在他听来仿佛是在——为了向与恶魔们作战而牺牲了的战士们做最后的诀别时,而被拉动起来的丧钟一样,充满了不祥的意味。于是他站定了脚步扭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来那声音是来自于,教学大楼顶层尖塔上的电子大钟,上面显示的是下午6点整的字样。

看着这个时间,破天级不禁有感而发的在内心叹息了一声:

还有5年59分钟51秒的时间,之后这个世界会遭遇魔族的入侵,血腥的混乱初年便会降临在这个星球上了,所以好好的珍惜这最后的快乐时光吧。

接着,破天级便头也不会的踏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