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视角)
该走了。
乘上夜班车,在皎月高悬之时踏上山路。
寂寥中腾起暗鸦,飞向包裹于黑暗的山林。
这里只有我。
如果,这样真的能够摆脱这一切的话……
……
“果然,我还是想要留下来呢。”
她低下了头,楼梯上只剩寂静。
“那就留下来吧。”
我笑了笑,放开了手。
黄昏在渐渐流逝,拉长了楼梯上树叶的影子,也染红了她的脸。
“我该走了,祝你好运。“
“……”
我用力在石阶上踩出每一步。
路灯将我照得异常庞大,地上的我被树木和台阶撕扯得破碎不堪。
眼前的一切来得虚幻。
普通的我究竟是夺走了谁的生活,谁又在替我背负苦难。
如果,如果今晚我这么做能够赎罪的话——
希望那个无意受难的人能够幸福。
在黑夜中彳亍着,彳亍着,我们的力量在这个谎言充斥的世界下显得太渺小。
“这个世界真的是虚假的吗?”
“谁知道呢。”
我轻叩三下门。
“三时弦月松间照,呃……”
“一刻妖怪铃铛响。“
门开了。
“是你们,那就开始吧。”
窗帘被拉上,长桌边上坐着一个黑影。
“太阳她?”
“是的,太阳她很可能成功了。”
社团长打开投影。
“这是昨天晚上太阳最后的录像。”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三时一刻的山顶,忽地充满迷雾,手机摔在了地上。
雾散之时,只剩那片夜空。
“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黑影发话。
“巫师你怎么看?”
黑影顿了一顿,说:“无论如何,太阳的凭空消失都已经打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且早上有人在校门口目击了她的父母,但,校方并未向学生提起任何她失踪的消息。”
“他们究竟在瞒着什么?”
“没错,就是谎言。”
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粼粼湖水手中漾,山下灯火通明。
走到这一步,便无法回头了吧。
社长、巫师,我会实现夙愿,将我们一起带入那即使是虚假与真实交界的怪诞之地。
……
“舵转为东,船向西驶;舵转为西,船向东行。”
我撇了一眼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池中夏日的波涛。
“但是这样是不够的,池中有浪,我们可以等待,但是船身本身也不规则。”
“劣质的船身会影响我们的胜利。”
我点点头。
“我们把右侧船身略微磨平,这样船就会向左偏。”
船头撞在一百分上。
“看,这样就直了。”
“嗯。”
“但是,还不够,我们还要有坚定的信仰。”
我接着在船底固定负重。
“有了信仰,即使在波涛中,我们也不会失去方向。”
一晃神,眼前的一切在冉冉升起的白云中溶解。
信徒之血,染红巫师的铃铛。
抱歉了,各位。
以血为契,放弃轮回,直至踏入真正的那令人窒息的黑暗。
魍魉之铃,请为我引导亡魂。
铃铛在云层中叮当作响。
跨过云层,在道路尽头沉入湖底,灵魂坠入,那黄泉花海。
一片花海,一道石门,一口井,一位女子……
我脚下一软,趴在井边上。
我已放弃轮回,井下面的便是黑暗,真正的浓稠的压抑的黑暗。
“命运仍在交叠之中,何必逃避这一切。”
女子转身,握住铃铛,我被投出花海。
——山间有灵——
“天使慈爱,
投曙光于大地,
撒希望于世间;
天使悲悯,
应苍生之愿,
囚恶魔之族。”
——《万年纪》
“这个简陋的故事怎么样?”
他露出了斗篷下白色的灵魂。
小巷外车来车往,灯光扯着刺耳的喇叭呼啸而过。
转眼间,青砖石瓦消失不见。
大天使身披六翼,高举破魂之剑。
圣光压得恶魔动弹不得。
“卑劣渺小的虫子,为何不烂在这阴暗的沟渠。”
圣光裹挟着长剑直刺向我。
被她挡住了,我的口腔浸满了她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
我抓住她的手。
她回首惨然一笑,世界分崩离析。
“夕阳,真美那……”
“小子,醒醒!”
忘了我吧……
可笑的是,我居然真的忘了她。
明明无比熟悉,无比亲切,却只能记起那天下午赤橙色的轮廓。
“他会不会死了。”
模糊中看到顶着鹿角的少女撕开尾巴上的符箓。
我倒**雪地。
“啧,他醒了。”
“他迟早会死在你的手上。”
少女抱怨道。
她是大寒山间白灵鹿。
“怎么会,他比你想象的顽强,能狠得下心断一腿的人,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独腿能让你获得突破迷境的力量。
神是这么说的。
“蛟,我好些时间没见过了。”
眼睛涌入了白色的光,这里是皑皑雪山林。
老人覆手而立,顶生繁茂枝条,身披一袭雪衣。
“嗯,刚好你去山下买些东西来吧。”
我接过财物,蛟身化人,尾成独腿。
山下有一个老朋友,我得去看看他。
少女执意同行。
山上白雪覆土路,且山高陋道陡,除了采药求仙祈福之人,无人愿入此深山。
可是妖怪不怕,孤独之人不怕。
“这次难得下山,去喝酒吗?”
“你太矮了,他们不会卖的。”
她抹了抹头顶漂亮的鹿角,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突然又说道:
“嘿,你这呆瓜,让你那朋友捎上两瓶不就行了。”
她喜欢人间美酒,倒也无妨,山中生活节奏慢,在山腰村子里住几天倒也不耽误。
我点点头。
山村房屋鳞次栉比,大多刷了新漆。
电线从堆了雪的屋顶上穿插而过,又在林间隐匿。
“仙人!是仙人!”
路人先是惊愕地看着我们,不知为何又惊慌失措到跪了一半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吐槽一句,灵鹿发话了。
她摸着脑袋上的鹿角,一脸尴尬:“欸嘿嘿,咱把角给忘了。”
“看我把它收了!”
另一半人见状,也跪了。
村民称我们为仙人,可我们只不过是山里的妖怪罢了。
我们不得已,只能躲入友人的协会里。
协会门口高吊着写了“万事除”的牌匾,可是说到成员,却只有我们三人。
他回来时,见到我们便不住地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嘿嘿嘿,我说怎么那么大动静,原来是你们来了啊,”他拍了拍身上的泥,拔掉了头顶的鸡毛,朗爽地笑道:“没关系,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社长在这里过的不是很好啊……”
“不好?我过得可好哩!还能见到你,遇上可爱的小姑娘真是太好了。”
他点起了壁炉,拉开屋后大移门。
外面落雪正美,骚动也渐渐消失。
“小姑娘喜欢田里大米酿的甜酒,看,我特地为你们准备的!”
“好耶!”
没想到上次来时她随口一说,社长就真去做了。
炉光摇摇易醉人,落雪下酒,她身上有着太阳的影子。
恐怕只能相信命运了吧。
自从来到这里,我就只遇到了他。
其他人,又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