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能抽到了下下签。

当这个身穿一袭黑色制服、腰上挂着武士刀的男人出现在枢木辉眼前时,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但也无所谓了,输赢都一样。

或许输了,死了。

才能让那个疯狂痴迷于魔术根源的男人断了念想。

才能让枢木家之后的孩子们不必背负那种悲惨的命运。

才能真的完成她的心愿吧……

“Lancer,土方岁三。应召唤而来。”男人说道。

土方岁三,日本幕末新选组有名的鬼之副长,新选组的最后一人。

再怎么说也应该是Saber吧,但为什么是Lancer?

虽然有些疑惑,但枢木辉并没有说什么。

“枢木辉,你的Master。”

……

枢木家经营着关耳唯一的一座神社——枢木火神神社,同样他们也是关耳龙脉的监测者一族。至于神社里供奉的到底是哪一位火神,枢木辉不知道,也不关心。作为枢木家的孩子,将来必然是要继承神社的,这就是命运。

枢木家的魔术血脉已有六代,这虽然比那些位于金字塔顶的魔术世家而言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但是比起大多数魔术家族都更长久。不过,纵使有如此长的世代,枢木家的魔术甚至不及某些四代甚至三代的魔术师。其原因正在于他们的魔术是一种信仰类的魔术,他们信仰的神明越是强大,其魔术的力量也就越大。但这座神社已经很少有人来参拜了,神明已经“死了”。

枢木家的现任家主穷尽一切手段想让家族复兴,但终归徒劳。于是他将希望寄托在了第七代身上。他知道六代的“贡品”还不足以满足神社里的那个东西,但七代的话,或许……

之后,枢木家的第七代就出生了——枢木辉。

以及,与他一同降生的她。

……

“小鬼,今天早上你作弊了吧。”

男人看着窗外的夜景问到。

“是。”枢木辉躺在床上冷淡的回答。

自从离开神社参加圣杯战争,他就在关耳找了一个住处,这间公寓小到从窗口洒进来的月光能够刚好铺满房间。这个地方跟偌大的神社肯定是不能比的,但不知为何在这里能让他安心很多。

“决斗要堂堂正正才行。”男人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这才是武士之道。”

“我不是武士。”

“这种虚假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魔术礼装“山魈爪”,也就是枢木辉手上的那双黑色手套。能够让佩戴者筋力和速度大幅提升,并且伴随肉体的击打,对方的心理也会受到恐惧伤害,最终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佩戴者。瘦弱的枢木辉就是凭借这一魔术礼装几乎横扫了一年级,直到那个少女的出现。

在踏入学校时他就觉得这个地方的龙脉有着不同寻常的流向,也就是说有魔术师在里面。

是学生还是老师?必须要在正式开战前排查出来,但如何排查呢?

那就做点厉害的事好了,能够搅动这所学校的事情。那时即便对方不来找自己,自己也有足够的人脉找到他。

“我能挑选的只有这条路。”

“如果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伤心的。”男人把一张照片扔给枢木辉。那张照片本应该在枢木辉神社家中他房间的带锁的抽屉里,那是一张合照,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子的头上带着由紫色小花编织成的花环。

“你竟然瞒着我去了那!”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底牌应不应该为你而用。”

宝具吗?

至今Lancer也没有对自己透露除了名字之外的任何信息。

眼前的男人无言的消失了。

被厌恶了吧。

枢木辉如此想着。

不过也无所谓了。

如果他知道了那些事,依然无法理解自己的话,那也多说无益了。

枢木辉看着那张照片。

今天应该可以梦见你吧。

……

枢木火神神社是关耳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它位于关耳旁那坐矮山的山顶。在关耳这个平原地区,这种类似于山顶公园的地方已经算是高处了。山顶非常平整,相传是火神在这里斩杀妖兽时,一剑将其削平的。山间开满了紫色的无名小花,据说也是火神与妖兽战斗时滴下的神血化成的。

枢木辉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傍晚爬上神社的屋顶看太阳慢慢淹没在山下这些林立的高楼之中,他对城市有着一种向往,那里或许会比山里更加自由,有着更多的可能性吧。封闭的山林就像重重屏障将他锁在这神社之内,按照枢木家的命运,他将生于此葬于此。

山中的乌鸦排排坐在更高处的屋脊上与枢木辉一同观赏这美景,时不时会发出几声难听的叫声。

“真美啊。”

突然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房顶滚下去。

“是你啊,别这么吓我,我还以为是乌鸦变成天狗要把我带走了。”

“辉真是胆小啊。”一个身着巫女服的女孩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以后恐怕会被人欺负的吧。”

“你啊……”

“不许抱怨,捉弄弟弟是姐姐的特权!”

“明明都是一起的……”

“不不不,我先出来,所以我是姐姐!”

“那也……”

“好啦好啦!太阳真的要下去了哦!”

他放弃了,论口才十个他绑在一起都不一定能赢得过她。他们起身眺望远方,夕阳亲吻着远处的城市的地平线。一阵山风袭来,乌鸦们振翅而飞。他偷偷看向身旁的她。斑驳的阳光穿过树林的顶端枝叶照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她轻轻将耳旁乌黑的长发拨到耳后,鬓角的碎发被最后的太阳映成金色,茶色的眼眸中的是太阳最后的影子。

“你又在偷看我吗?”茶色的眼眸转了过来,眉眼笑着弯成了一条缝,“好高兴啊,每天这个时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了。”

少女轻盈的跳下房顶,在一阵微风中如一片落叶般轻轻落地,这是他至今都学不会的枢木家最基础的魔术——“山岚”。

“知道吗?辉!”她双手放在嘴边扩成一个喇叭状,冲着屋顶不知所措的他喊道,“我高兴地不是每天看夕阳!是每天被辉这样小心翼翼的偷看哦!”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慌乱的站起身,结果脚下一滑掉了下来。

“山岚!”

一阵微风托着他慢慢落地。

“放心啦!偷看姐姐也是弟弟的特权!”

她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或许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的,这种被神社束缚的命运有人一起承担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可以乐在其中吧。

辉如此想着。

……

凭借生前的查案经验,我对那件事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这个少年,我的御主,承受了不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东西。至少在我的那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少年要么是在练剑,要么就是在为了自家的家计而忙活,亦或者在逃亡的路上,但毕竟战乱不可同日而语,或许这个和平年代也会有着不同吧。

凭借着御主与从者之间的连接,我也知道他很弱,无论是从肉体还是魔术回路的质量,说是垫底的废柴也不过分。这种人究竟为什么要来进行这种残酷的战争呢?他究竟有什么样的愿望让他有勇气背负上那红色的诅咒之纹呢?更重要的是我的底牌,身为Lancer的我的宝具,可不是为宵小之辈使用的。即便是要用令咒逼迫我,我会在令咒生效前将其斩杀,毕竟那个名字不容任何人玷污。但既然圣杯将我们两个连接在一起,那或许我们之间有着相似之处吧。

另外那座神社也让我很在意,它建在众多魔力奔流的交汇处,可以说是一个调节器,但是有一点让我觉得很不对劲。为什么庞大的魔力洪流在经过神社后就会被削弱很多,不说五成,起码消失了三成左右的魔力,在黄昏时则会有超过五成的魔力被神社截断。生前功绩所给予我的“直感”差不多也只能感知到这种程度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再去一趟神社。

神社的路很难走,或许是因为“单独行动”等级的限制,魔力供给的吃力真的有些不方便。山路两旁尽是从树上的藤蔓垂下一串串的紫色的小花,虽然没什么异常,但总觉得这些花在看着我。走过直达山顶的石阶,整个山顶平台就是都是神社了。神社的外侧没有布置结界,但后面居住的别院中有着结界,这在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摸清楚了,也可以理解,但是……

为什么这山体之中还会有复数层的结界?

“哟!”

杀意,战斗的直觉让我毫不犹豫的拔出刀挥斩过去。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刀被什么东西架住了,刀刃就停留在那个男人颈部一公分左右的地方。

“Berserker?不像,Rider吗?还是说是Lancer?用剑的Lancer吗?”男人捧着一杯饮料悠闲地喝着,就好像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与自己无关一样,“这可真是稀有啊!”

战斗的本能一触即发,回斩,身后的杀气潮水般涌来,刀刃确实砍到了什么东西,但……

看清楚了,是丝线,在阳光的反射下一根根几乎透明的丝线缠绕在刀刃上。

他的从者吗?在哪?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气息遮断,Assassin吗?

“什么人!这里是私宅领域!”远处神社的工作人员跑向这里。

“哎呀!被发现了!不过目的也达到了,”男人吃着果子说,“走了!”

刀刃上的束缚感瞬间被释放,男人消失了。正当我还在回顾刚才的战斗时,而突然传来了那个小鬼的声音。

“Lancer!快到学校来一趟。”

……

Lancer冲了上去,同样冲上去的还有Berserker。两位武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挥刀斩向金闪闪的王,远处手持火铳的Rider进行着援护射击。

“用剑的Lancer吗?”魁梧的神父转身看向躲在草丛中的三位年轻御主,指缝间多出几把纤细的短剑,“有趣。”

“笨蛋!快走!”白发赤瞳的女生冲着枢木辉喊道,“不可能赢的!”

“你……”他听声音认出了这个之前用竹剑狠狠敲了他腹部,把他胆汁差点打吐出来了女生。

“别发愣!”野太刀架住已经刺到眼前的短剑,“趁现在!”

趁现在?哦!明白了!

枢木辉挥起拳头。

“完了,山魈爪没带。”他看着自己白净瘦小的拳头心里一凉。

这拳的力道顶多是一般男生间玩笑打闹的程度,放在擅长格斗的对手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或许是因为没想到会样,就连神父的脸色都有些动摇了。

“我就知道!”女生拨开短剑,拉起枢木辉跑起来,顺路又拉上了处于呆滞状态的另一个男生,“Berserker!给我争取时间!”

“正好少在这里碍本大爷的事,本大爷才刚热完身!”手持双刀的战士一边将射过来的剑戟打散,一边和身旁的武士一同再次向王发起冲锋。

“比射击的话老子可是不会输的!”就在刚刚突然出现的海盗拿着两把火铳向王进行射击。

“杂种,睁大眼睛看好你们与本王的差距!”

金色的涟漪中射出黄金的锁链。

单刀武士侧身躲过锁链,并且踩着锁链迅速接近着王。

“滚开!杂碎!”

剑戟射出,武士身后飞来两颗飞弹让剑戟的轨道偏离了些许。

“换人!”武士猫下腰,身后一个黑影紧贴着武士,踩着武士的背腾空而起,双刀奋力向王挥斩过去。

双刀在王的铠甲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竟敢玷污本王的宝物,今天一定要让你碎成渣!疯狗!”

“咚!”学校的钟楼在整点准时响起钟声,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哦,仅有些许的余晖还停留在地平线的边缘。

“Archer,是时候撤退了。”神父回身对王说,“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马上就要入夜了。”

“愚蠢的东西!你是要本王放过这群污染本王宝物的杂种吗?”

“此时取他们性命只是在为某些人卖力而已。”

Archer与其御主似乎爆发了尖锐的矛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显然Archer的御主无意再战。就在他们争吵的档口,处于死线边缘的三人也有机会脱身。

不知道Archer 的御主说了些什么,那位傲慢的从者扭曲的表情慢慢平复下来。

“杂种们,今天暂且放过你们。”王渐渐消失,“下次你们就用丑陋的死相来取悦本王吧。”

金色的光点散去,王消失了,神父也信步离去。

剩下三骑英灵,互相看了一眼。

“虽然是Lancer但剑术却很不错嘛。”持双刀的战士收起刀,“想必生前是有名的武士吧。”

武士看着战士胸甲前的家徽。

“这个图案,你是源家的……”

“哈哈哈哈,只是一介武夫罢了!”战士大笑着消失了。

“哟!Lancer,你认识他吗?”一旁的海盗问到。

“无可奉告。”

“真冷淡啊。说实话我也有点眼熟,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两骑英灵分别离去,只剩下武士留在那里。他大概已经知道那位手持双刀的战士是谁了。

……

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却苟活到了现在呢?

枢木辉躺在床上想着,那个男人的惊异的目光在他眼前重现,就像是自己弱得超乎了他的想象。跑开了魔术礼装的加持,自己可能连那些旧校区的不良都不如。

不光是他,就连那个矮小的女生也在逃脱之后对他和另一个男生如此说道——

不想死的话就趁早退出吧。

枢木辉翻过身看到床头的那张照片,换作她的话,一定能够赢下来的吧。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窗前。

“沉浸于过去只会让你停滞不前。”男人如此说到,“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吧。”

“你都知道了。”

“多数只是推测而已。”

“Lancer,我真的有资格拥有这个吗?”,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令咒,“我其实连做你御主的资格都没有吧。”

“是的,你很弱,弱到我从你那里得到的魔力根本不能发动宝具,弱到我只能用刀战斗,弱到我连曾经实力的一半都拿不出。”

“果然,我……”枢木辉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但是,尽管如此我也拼上性命和那个Archer战斗着。”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弱小不是退缩的理由,没有人生来就强大,无论是同人,甚至同整个时代战斗,敢于拔出剑的就是真正的武士。”

“你寄予圣杯的愿望是什么呢?”男人继续说,“如果没有愿望,你就没有挥剑的理由,更不会有挥剑的力量。”

“愿望……”枢木辉闭上眼睛,“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