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开学、晚餐，中庸的，救赎之道
「哥哥也救人了呢～」
「晴子……是你吗？」
无论睁开眼睛多少次，出现在泷眼中的都只有一片黑暗。
「真是的偏偏救了个漂亮的女孩子。」
晴子撒娇般赌气的声音传来，即使泷不会真的看到，但那张嘟着嘴孩子气的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只是梦，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对泷来说，只要重要的人还在身边，永远沉溺在梦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哥哥，一定要照顾好救下的人呐。」
「晴子……」
听到像是嘱托式的话语，泷的手放在了眼睛上。
那里有手掌也阻挡不了的东西，是黑暗也遮掩不了的东西。
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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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的一切真实，彻底地展露在世人面前时。
大概，有许多人会因无所适从而感到绝望。
不过，
相应的，还有一部分人，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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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真正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是凉雾垂下的淡粉色长发，发丝带着萦绕于鼻间淡淡的清香，以及一只轻抚着他棕发的小手。
空气仿佛短暂地凝固了。
「唔～那、那个……早上好。」
泷看到她那被蔷薇色布满了的脸颊和含着泪光的紫色眼眸意识到如果过度追究凉雾说不定会哭出来，便点了点头。
「嗯、嗯，早上好。」
果然，冲击力还是太大了，尴尬持续到了早餐进行时。
「我、我进去叫你的时候，看到你在哭，以为你做噩梦了，所、所以才」
听着凉雾在身后紧张地小小声解释时，泷心中浮现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好可爱啊！），把泡好的两碗泡面放到桌上，泷开口安慰道。
「好啦，好啦，知道你没有奇怪的想法，快吃面吧。」
泷的相貌其实也只是在基准值偏上一点点，也没有让人有奇怪想法的自信，更何况颓废了很久，也没有仔细收拾过，反而有所下降。但为了打破尴尬还是这样说了。
「才不会呢，泷好敷衍。」
气氛似乎恢复了正常。
「我开动了。」
古老的礼节并不会令人不耐，反而对泷来说，赋予了『还活着』的思想。
在睡梦中哭泣吗？虽然醒来后记忆逐渐模糊，但对自己又在梦里哭了还是有自觉的。
泷并不感到怪异，不如说是寻常，这在晴子走后是通常的事。有时醒来感受到眼旁的泪痕只是自嘲道「又梦到晴子了呀。」
在泷看来从晴子离开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什么是值得怪异的了。
不如说，泷希望着那种事的发生，如同小说般有着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包括我们。
喝了口微烫的面汤，吃着鲜滑的面条，一种平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但，不知为何泷却想大哭一场。
泷从心底就是这么认为的，自己不过是个连妹妹都没办法保护好的『废物』哥哥，又怎么有资格替晴子来感受这世上哪怕一丝的幸福呢？
如果是晴子的话，哥哥走了想必也能没心没肺地快乐地活着吧，那样，也总比这样好啊。
看着眼前这个淑女般，细嚼慢咽地吃着面条昨晚被自己从海水里救上来的女孩。
这就是我的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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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面虽然好吃，但也还是不够营养。」
在泷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时，凉雾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要不以后的饭菜我来做吧。」
生怕泷拒绝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不能白住在这里呀，要钱的话我也还有点。」
说着，凉雾拿出了之前身上仅带着的几张被海水浸湿后好不容易风干的谕吉递给正在收碗的泷。
两人并不是什么交往中的关系，被救了还白吃白住恩人的也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应该会让凉雾良心有所安点。
「完全没有给拒绝的余地啊。」泷感叹了一句。
「那今后的饭菜就拜托啦，钱还是留着买日用品吧。」
泷用微笑着回应着，被救了一命便以身相许的老套小说情节并不会出现。两人也不过是施恩人与受恩人的关系。
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当时泷正好在场罢了。
现在的自己适合在关键时候拉人一把，但绝不适合托付终身，这点泷很清楚。
时间很充足，足够让凉雾把重新洗好的制服熨干。高一的下半学期和高二的上半学期泷都没有去过学校。但今天是高二下半学期的开学典礼，校方并没有来联系说可以继续不去学校，所以还是应该去一下的。
毫不避讳地，泷告诉了凉雾自己近一年没去学校的事实，不过她只是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感叹。
「怪不得我没怎么见过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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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啦。」」
出门的两人回过头向玄关打了声招呼。与用餐时的礼节不同，晴子离开后与父母分居的家中便没有了等待的人，所以泷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件事了。
但刚刚在凉雾的强烈要求下，泷久违地打了声招呼。
看着她似乎朝气蓬勃的样子，仿佛昨日的事情从未发生。
凉雾并不知道泷为什么要「自杀」，但泷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她看得出来，泷不过是无时无刻地隐藏着内心的伤痛罢了。
这样做，也仅是希望泷能够重新正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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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无论从外表还是存在感来说，都不足以引起同学们的注意。所以即使和凉雾这种『校园偶像』级别的人物一起走进校门，也不会引起什么议论。
毕竟，泷一直都是一个较为平凡的人。
两人的班级并不相同，所以在这里分开也是理所当然。
「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
凉雾切换到了一种让泷感到陌生的校园状态，与昨晚夜空下哭泣的女孩倒是截然不同。
在学校保持距离是泷提出来的，他认为与其让凉雾开口，倒不如自己先提出来。
毕竟，如果占着有恩的身份而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便是太过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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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好久不见。」
刚到教室，泷便迎来了一个不出预料的人。须贺仁太，泷高一上学期交到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不上学的那段时间，仁太倒是极为关心泷。
本着好友的态度不希望泷就此颓废吧。
虽然上门拜访被拒绝了，但还是和泷约着在外面见了几面，泷也希望籍此让朋友们安心。
「是啊，好久不见，仁太和静子现在怎么样了？」
对许久不见的朋友，最好的话题便是打听近况。
说起来，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仁太和静子就跟泷说过。
他们的恋情算是比较久了，是从国中时期开始的。能够那么早就抱着『绝不是玩玩而已』的态度互许终身，着实令人佩服。
结果而言也是好的。没有任何一方会辜负另一方，无论是从外人看来还是实际上，他们都是极为甜蜜幸福的一对。
不过，他们的爱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在静子的父亲眼里仁太的形象大概是『这个拐走我女儿的混蛋』所以对仁太很不待见。
所以仁太升上高中后一直苦恼的问题便是如何取得静子父亲的认可。
总而言之，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需要做的准备还是很多的。
「唉～也就那样了，不过好像近来有点效果了。」
「加油啊！」
「任重而道远诶～先不说我了。倒是泷，鼓起勇气面对生活了，就要好好坚持下去呀。」
仁太鼓励似地拍了拍泷的肩膀，然后凑到泷的耳边悄悄说了句。
「找个女朋友照顾自己，或许会让你振作起来呦～」
「有女朋友的现充就赶快爆炸吧。」
「泷！你也来上学啦！」
这道突然响起略带点惊喜的声音，泷一听就知道是谁，小林静子。
一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她与『大和抚子』这一称号相匹配的女生，一个看上去与她的名字一样极其文静的人。标准的，黑长直。
不过泷很清楚，虽然平时确实很文静但一遇上与仁太和要好的朋友们相关的事时，性子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刚烈』。
毕竟，她可是为了仁太可以对父亲说出「等我怀孕了，看你让不让我嫁给仁太。」这样的话的人。
当时仁太也在场，据说他当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最重要的是不久后他们真的付诸行动了，只不过由于还要上学等的多重考虑，安全措施还是有做好的，好像还是专门挑的安全期。
他们是真的不介意在朋友面前谈论这种私人间H的内容，不过只有真的关系好才行。
由于这对已经可以做到在他人面前若无其事地进入甜蜜状态，所以泷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待不下去，好在，上课铃响了。
「好啦好啦，上课了，快回位吧，我会好好的，多谢你们关心。」
泷说着催促的话推了推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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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除了校方领导的讲话，多半就是班主任来重复注意事项了。倒是泷所在的班主任把泷叫到办公室询问了一下近况并给予了『好好学习』的鼓励。
去办公室的途中泷遇到了凉雾，悄悄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采购晚餐的材料。结果收到了「在家好好等着就行。」这样的回复。
叮咚！
在家里等了有一会儿的泷打开了门，这个时候会回来的除了采购晚餐材料的凉雾还有谁呢？
泷接过凉雾手里用环保袋装好的蔬菜。
「泷，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泷思索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欢迎回家。」
凉雾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的样子和在学校的样子被清晰地区分出来。
「你不让我一起去买菜就是为了听这句话吗？」
「不想在饭菜里吃到颗粒分明的盐粒就还请闭嘴。」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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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泷是真的不会做饭呀。」
凉雾看着几乎一尘不染没怎么被动过的厨房小小地吐槽了一下。
关于这一点，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不是灾难级别那种能炸掉厨房的程度，但真的只是勉强能入口，勉强。
「关于做饭这件事我是个『废人』的事实就不用你来提醒啦。」
泷很干脆地，自暴自弃，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念头，因为，事实如此。
「还不许别人说了，那就好好地来依靠一下我吧。」
看着在厨房忙活的凉雾泷倒是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额，那个，需要帮忙吗？」
「不用啦，与其让不会做饭的泷在身边笨手笨脚，不如让你去收拾收拾家里。」
正在系着围裙的凉雾毫不留情地批评着家里的卫生。
（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家里的一份子啦。）
泷在以前就对收拾东西不是很在行，是那种仅能保持有限范围内整洁的人，而家中的卫生则基本上都是由晴子来打扫的。
晴子走后，泷恐怕连保持有限范围内整洁的能力都有所下降。
再看看家里的四周，东西虽然没有东倒西歪，但确实是随地安置的。不会有太多的垃圾，不过由于东西放在地上仅能留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路。
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叠好的衣服为什么会被随意放在地上。
其实泷也有过收拾的念头，但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就是因为收拾了一部分后由于能力的限制，无从下手。
既然，泷做出了让凉雾暂住的决定，那就意味着不能只是考虑自己能接受的程度，要让对方也没有困扰。
收拾了一些能收拾的东西，泷再一次无能为力了，但看着在在厨房忙活的身影距离吃晚饭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这时候洗澡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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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一张被红色细绳捆成卷轴样式有些褶皱的白纸从外套的口袋掉了出来。
泷很清楚那是什么，那是自己的无理取闹得到父母谅解的证明，是为期一年且即将到期的约定，是足以勾起一切痛苦回忆却又不得不无时无刻随身携带的物件。
关于『离开』的时限的约定。
从头顶淋下的水并不能消弥心灵所展露出来的痛苦，那种痛苦足以让人感到『窒息』。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往即将沉没的孤舟上再凿一个洞。
泷反而有些感谢凉雾，即将沉没的孤舟上有了一个往外舀水的人。
施恩人与受恩人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转变。
泷现在的状态是矛盾的，在想『死』的同时，向往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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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动了。」」
凉雾做的晚餐并不算特别丰盛。
主菜是一道由茄子，豌豆和肉沫做成的中华料理，再配上味增汤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简单，不过从卖相上来看说的上是极佳的。
红烧得恰到好处的茄子，散发着光泽，传来诱人的香味。
染上酱汁的豌豆像是青色的翡翠一般，底下浅棕色的肉沫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
嘴里茄子的香味让泷大扒了几口饭，给出了诚恳的评价。
「好吃就多吃点吧，有多做饭哦。」
「本来因为擅自决定了菜谱，有些担心泷会不会挑食呢。」
凉雾看着泷露出了一抹笑容，让泷不自主地看得有些呆了。
这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的杀伤力，毕竟也是『校园偶像』级别的美少女嘛。
「嗯？怎么啦？」
发觉到泷正在盯着看的凉雾抬起头，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紫色的眼睛眨了眨。
回过神来的泷摇了摇头。
「没什么，主要是凉雾做饭也做得这么好有点惊讶。」
泷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嘛～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泷君一样只能用泡面来充当一日三餐的。」
「就是这点不够可爱。」
「要你管啦。」
不知道为什么凉雾的脸微微有些红，不满地驳回泷刚才说的话。
看着坐在对面吃饭的身影，记忆中的黑色与眼前的淡粉色相融，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快吃饭呀，最后吃完的洗完呦！」
好在，凉雾无意中的话语及时打断了泷的回忆，泷笑了笑，努力把回忆引起的痛苦从脑海中吹散。
「本来就应该由我来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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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很清楚，有些东西一定要做出选择，是『生』，还是『死』。
如果拖沓不动，只会让好转的生活崩坏，辜负他人的期望。
也正如那张褶皱的白纸，泷能否与自己和解也就在于此了。
为期一年的——『生死』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