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颤抖的手点了一根烟，钟离哉眯起眼睛长舒了口气，自己的身体当然是自己最清楚，出血的地方他已经做过处理，但伤口迟迟无法愈合，溃烂的情况正在日益严重。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五脏六腑都会慢慢腐烂，钟离哉生怕新签的房东阿姨太热心，自己不告而别让她多想，甚至会怀疑到童野身上，到时把事情闹大，反倒是弄得麻烦，这才拖着受伤的身体来说明情况。

原本只是想和房东阿姨说清楚，没想到会遇到童野，之前钟离哉软磨硬泡缠着他，无奈童野立场坚定，坚决不肯踏入天师的圈子一步，甚至为了躲他不回来，没想到隔了多日，童野倒还愿意问他情况。

以钟离哉对童野接触下来的判断，童野本质还是个热心的好人，只不过是个绝不碰妖魔鬼怪的好人。

为了不让童野起疑，也为了不留下其他证明，所以哪怕身上的伤口钻心刺骨地痛，钟离哉还是硬撑着将自己的东西从出租房里带走。一路走到车站，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钟离哉摸了摸自己腰后层层包扎的伤口，那里早已是一手脓血。

天师和妖魔之间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钟离哉在选择踏入这个世界，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多年来，他一向小心谨慎，明白趋利避害，从不过多介入这个世界的深处，一直都平平安安，他才有底气去邀请童野加入他的工作。

实际上，邀请童野也是无奈之举，之前钟离哉一直依靠好友叶宽帮他解决必须要看到感知到的工作，然而这个好友最后还是选择和他分道扬镳，近半年来钟离哉基本都联系不到他，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也只是用借口搪塞他。

钟离哉不是傻子，他意识到叶宽可能不想陪自己再玩这种过家家般的抓妖游戏了，但他没有放弃工作的意思，只是他想要继续就必须找到一个帮手，否则单靠他这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即使是失物招领的小事也举步维艰，事实也的确如此。

原本他不接找人的业务，偶尔只接一点失踪超过十几年做点给家属心理安慰的工作，但最近他频繁接到一个可怜母亲的请求，母亲反复重申自己的女儿失踪了好久，但她女儿是个在夜店工作的人，而且从最后留下的一些信息来看，似乎女儿是恋爱了，所以大家都认为她女儿是找到男人跑了。

但这位母亲坚持自己的女儿不是这种什么都不说就消失的人，作为血肉相连的母亲，她感到极度不安，只能到处张贴寻人启事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求助。钟离哉最见不得亲人之间这种紧密情感，放弃了原则，接下了这个工作。他特意用障眼法去到那家夜店里刺探情报，但即使连日喝到吐，也还是没有找到有用的消息，只是大概得知了女孩在失踪前接待了一个不常来的客人，这个客人是个对身材极其挑剔的人，选了一圈才选中了拥有美丽长腿的女孩。

这个客人当然有着最大的嫌疑，但所有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这个客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人也完全回忆不起来那个人的具体长相。

没办法，钟离哉根据当前情况，大胆猜测女孩可能已经遇害，于是他便铤而走险使用了招魂术。

准备了好多材料，用坑蒙拐骗的方法借了好多小妖小怪的力量这才达成了使用条件，靠着精确的计算，选择了一个事半功倍的时辰这才顺利实现招魂。

尽管钟离哉千算万算不敢弄差分毫，却仍旧算漏了会遇到天师除魔这个最大变数。

其实钟离哉对那天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他将失踪女孩的魂魄召唤出来后，发现招魂力量太弱，女孩无法和他直接对话，没告诉他自己是被谁杀死的，只能用大概的动作表示。偏偏钟离哉这方面的视力不好，没有办法，他只得打电话联系好友叶宽，可叶宽就是不接他的电话，最后甚至直接关机。

似乎是感应到钟离哉的想法，女孩拉着他就往外走，带着他一路前往一条陌生小巷的深处，但那里只有满地妖魔的尸首和几乎令人窒息的死气。

钟离哉虽然有身为天师的觉悟，却从不将天师和妖魔放在势不两立的对立面，一向都只认好坏，甚至还会和小妖小怪们建立互利互助的同盟，所以看到满地奄奄一息的妖魔，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它们的情况。

没想到就在查看的时候，他被人从身后刺中，钟离哉没能看到对方的正面，只知道刺中自己的手戴着白手套。

对方可能以为自己被刺中要害必死无疑，或者是没有来得及给他致命一击，当钟离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遍地妖魔全都已经消散，也没有任何一个人。

而那个他好不容易招来的女孩也消失不见了，钟离哉完全有理由怀疑是那个人将女孩的魂魄也一并除掉了。

“天师……”

以前也遇到过一些天师，但像这种格杀勿论的凶悍天师，钟离哉从未遇到过，而这个男人的出现，也颠覆了他对天师的看法。

他去医院做过简单缝合，只是伤口完全无法愈合，反而开始溃烂，这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情况显然是来自于其他神秘力量。

钟离哉对伤口的疼痛已经感到麻木，唯独只担心渗出的血会弄得到处都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问题，才会特意在伤口那里缠绕了好多层能大量吸水的纸。

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夜，他却感到十分寒冷，手指都在颤抖，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他开始发困，意识正在渐渐消散。

钟离哉拿出口袋里准备好的黄符按在胸口，慢慢闭上眼睛，他想好了，如果真的就这样死了，他就自己招魂出来。

哪怕是做鬼，他也要完成答应了人家的事。

还有，他一定要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