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处理完小霞的那天晚上，樊晚霞没有去樊朝霞的寝室。
这是开学以来两人第一次睡在各自的寝室里。习惯了两人挤在一起的樊朝霞，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不安和担忧占满了她的心。
她知道，做出杀死小霞的决定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来的困难，尤其是那么喜欢小霞的妹妹，她一定很伤心很伤心吧。最后由自己来动手，也比让妹妹她亲自动手更好一些，可以让她的负担没那么重。
樊朝霞期望着，明天开始妹妹就能恢复正常，像往常一样一起去上学，一起挑选恶作剧的对象，一起设计陷阱，一起捉弄别人。
她是如此真诚地希望着，可尽管如此，依旧事与愿违。
第二天，樊朝霞在宿舍门口等到了快上课的时间，依旧没见到自己的妹妹出来。她以为妹妹一个人先去了，本想一个人去教室的，可实在是太担心了，走到半路还是掉头回来。
到了樊晚霞的寝室，正如樊朝霞所预料的，自己的妹妹仍穿着昨天的校服躺在床上，就连被子都没有盖上。
“是姐姐吗？姐姐早上好。抱歉我没有去找姐姐。我今天不去上课了，姐姐不用管我了。”
樊晚霞只是留下了这句话，就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姐姐。
虽然有些担心妹妹的情况，但樊朝霞还是以为她只是受到了一点打击，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过来。说不定等到放学之后，她一回寝室就能看到妹妹像往常一样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电视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迎接自己的身影。
就这样，在无尽的担忧之中，樊朝霞度过了人生第一次没有妹妹陪伴的校园生活。
很孤单，很无助。
她从来没有想过，樊晚霞不在自己的身边时，她连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上课没有一点精神，就连同学来搭话她也没有精力去回应。
樊朝霞的右手依旧有点疼痛，毕竟是很深的伤口。昨晚离开丛林的时候，妹妹说要陪她去打狂犬病预防针，被樊朝霞以“我还是一个人去吧”敷衍过去了。为了恶作剧能成立，最好两人都不要和猫产生联系，因此她决定不去打预防针。既然小霞是别人家走失的宠物，应该很干净吧。
而且比起自己，还是妹妹的精神情况更让她担心。现在她满脑子就只有妹妹，只希望妹妹能平安无事。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在樊朝霞看来，这一天比一整年都要漫长，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是在原地打转却迟迟不肯前进。
樊朝霞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也翘掉了自己的值日任务，飞快地跑回了寝室。
妹妹她一定要在，她一定要在那里啊。樊朝霞心里祈祷着。
然而她一打开寝室门，迎接她的是一片静寂。
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人来过，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了原处。桌子上没有零食，也没有手机，自己的书都整齐地堆在一旁，椅子也好好地塞进了桌子里。
樊朝霞丢下书包，连忙冲下楼去，顾不上敲门之类的礼节，直接打开了樊晚霞寝室的门。
寝室里有一位不太眼熟的同学，眼神中满是困惑与责备。樊朝霞无言地打了个招呼后，走到了妹妹的床旁。
和上午一样，樊晚霞躺在床上，身上的校服还是昨天那一套，因为衣服和裙子上还沾了不少杂草和泥土。她连鞋子都没有脱，就这么踩在了自己的床上。
“妹妹？”
樊晚霞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如果要睡觉的话，换件衣服盖上被子比较好。这里都弄脏了，要不要来姐姐的寝室？姐姐会陪你的。”
依旧没有回答。
樊朝霞都快急哭了，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妹妹肯定会生病的。
“吃饭了吗？要姐姐帮你买吗？”
樊晚霞只是不太舒服似地动了动身子，却依然没有说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樊朝霞的脑子一片混乱。如果妹妹因为小霞的事而一蹶不振的话，她最好把昨天的事都说出来。
“关于昨天的事。”因为有同学在，所以樊朝霞没办法直接把杀猫一事说出口，只好给个模糊的暗示，“妹妹愿意听我说一下吗？”
樊晚霞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却是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姐姐，让姐姐这么担心，对不起。可是我……让我一个人睡一会儿吧，我明天一定会去姐姐那里的。”
“好……那说好了，妹妹可千万不能食言，一定要来，好吗？姐姐会等你的，会一直在寝室里等你的。”
留下这句话后，樊朝霞快步走出了妹妹的寝室。刚出寝室门，憋了好久的泪水就如决堤一般从她的脸上落下来。
2
这一晚，又是一个人度过的。
两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长时间，也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可如今突然之间没有了樊晚霞的陪伴，樊朝霞仿佛被丢在了一片无边的沙漠中一般，煎熬、痛苦、孤独、绝望。
隔壁的卫生委员过来质问她为什么放学没有留下来打扫卫生，那是个聒噪又自傲的家伙，只是个普通的卫生委员却以为自己掌握了大权。她的声音就像嘈杂的工地轰鸣声一样，樊朝霞完全无视了。
好不容易发泄完怨气之后，卫生委员才悻悻地离开了。接着过来的是卢月皎。两人虽然不是朋友了，可依旧是室友。见到自己的室友无精打采的，她也有些不安。
“朝霞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没事。没关系的。”樊朝霞只是机械地应答。
她想做今天布置的回家作业，可是作业本摊开来，却一点想做的心思都没有。心中总像是缺了什么一样，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于是她只是无谓地在书桌前浪费着时间。到了半夜室友们都上床的时候，她的作业连一本都没有做完。
既然明天要翘课，也就没有做作业的必要了。
樊朝霞心里这么想着，直接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当晚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她梦到自己的石头砸中的不是小霞的脑袋，而是樊晚霞的。
她抱着妹妹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失去了另一半的她回到了为两人准备的家，看着原本两人生活的空间，回忆起了种种和妹妹在一起的记忆。而现在冰冷的现实却是妹妹抛下了她，将她一人留在了这个繁杂的世界上。
“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不要让我孤单一人……没有妹妹，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在陌生人来来往往的街道上，孤身一人的樊朝霞发出了这样的呐喊，随后身体便如坠落一般惊醒过来。发现只是噩梦之后，樊朝霞终于松了口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也快得像是奔腾的飞马。
虽说那是噩梦，可谁又能说现实比噩梦更好呢？如果樊晚霞的精神依旧不能恢复过来的话……
樊朝霞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现在才是半夜三点，夜还很长。
3
接下来的一天里，樊朝霞哪里都没有去，就坐在自己的寝室里，等着自己的妹妹。从昨晚开始她就没有吃饭了，可是肚子却一点都不饿。她甚至怀疑，人究竟是否需要食物才能存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妹妹迟迟没有出现。樊朝霞相信她，相信樊晚霞肯定会出现的，也正是有这份信任，樊朝霞才勉强自己坐在位置上，不去思考其他更糟糕的可能性。
可是膨胀的不安很快就完全占据了她的脑海。现在已经到下午了，樊朝霞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下楼，去了樊晚霞的寝室。
结果她看到的依旧是最糟糕的情况——樊晚霞依然躺在床上，和昨天全然没有两样。
再这样下去的话，妹妹迟早会离开自己的。樊朝霞感觉自己的心正发出阵痛。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妹妹。
于是她爬上了樊晚霞的床，因为床铺很窄而樊晚霞又一个人占了整张床，樊朝霞干脆趴到了妹妹的身上，就这样抱住了她。
“姐姐……”
这两个字触动了她的心弦，她哇哇地哭了起来，泪水糊满了脸。
樊晚霞让开了位置，两人像平时那样面对面地侧躺着。樊朝霞的手始终抱着妹妹的身体，好像一旦松开来就会永远失去她。
“妹妹不要抛下我，不要把我丢下来。”
“怎么会呢，我永远都会在姐姐的身边……”
“可是像现在这样，如果妹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话，肯定……肯定会……”
“我很快就会好的。”
樊晚霞这么说着，可是眼神中却看不出一点光彩。
“妹妹不用自责，是我动的手，不是妹妹。所以错不在妹妹身上，都在我身上，是我用石头砸了小霞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
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根本不像是樊晚霞平时的语气。
“而且我也没杀了它，它还活着！”樊朝霞几乎是在哭喊着一般说道。
前天樊朝霞从樊晚霞的手上拿过石头后，确实用它砸了小霞的脑袋。但是毕竟是第一次，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夺去它的生命。之后樊朝霞又探了一下它的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实还存在。樊朝霞自然不可能再补上一下，于情于理她都不忍心这么做，只好骗樊晚霞小霞已经死了。
随后的后续工作，包括跟踪那个初中生以及将小霞放到他们家里，这些都是樊朝霞一个人完成的，为的就是不让妹妹发现小霞还活着的事实。
“所以妹妹不用担心，小霞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我们没有杀了它。我以为这么说会让妹妹生气，所以才骗你它已经死了。要是早知道妹妹受到的打击会这么大，我就应该直接说出来。所以妹妹不要再自责了，错都在姐姐的身上，和妹妹完全没有关系。”
樊朝霞激动地将那一天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如果妹妹是因为自己策划杀了小霞这件事而自责的话，那么现在事情已经澄清了。如果她知道了小霞还活着，一定会恢复正常吧。
然而当她抹去了泪水，看清了妹妹的神情时。却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深邃的绝望。
完全没有作用。
樊晚霞苦笑着，说着“是这样啊”，然后就再也没有表示了。她的眼睛依旧没有光彩，就像是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一般。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说啊，妹妹不会不相信姐姐的话吧？姐姐没有骗你，绝对没有，小霞真的还活着，我可以带你去看。”
可是这番话也完全没有用处，樊晚霞就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完了，这下全完了。樊朝霞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明明已经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让樊晚霞放下心中的负担。樊朝霞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再往下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精神一点点崩坏吗？
想到这里，樊朝霞又哭了起来，哭喊着让樊晚霞快点醒过来。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喊只是无用功而已。
到了快放学的时候，因为想着妹妹还没有吃过饭，樊朝霞想无论如何都要让妹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否则说不定就有生命危险了。
“妹妹等我一下，我去买晚饭回来。妹妹不喜欢吃食堂吧？我去超市里买点零食吧。妹妹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等着。”
“嗯，姐姐对不起，为了我——”
“不要说这种话，妹妹又不是我的负担，不用道歉的。”
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的。樊朝霞暗自说道。
4
在去超市的路上，樊朝霞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纪彩纱。
“你怎么会在这里？”
“班主任让我来找你。”依旧是不带感情的回答。纪彩纱总是这样，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话。
如果是纪彩纱的话，或许就能……
樊朝霞这么想着，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在纪彩纱的面前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举动就连纪彩纱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
“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妹妹吧。”
因为两人是室友，所以纪彩纱肯定也注意到了樊晚霞从前天晚上就没有出现在樊朝霞的寝室里，一定也猜到在两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我凭什么要救她？你们俩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可是……能救她的人可能只有你了。你之前看穿了我们的陷阱，所以你也肯定……”
见纪彩纱转身要走，樊朝霞马上拉住了她的手。
“求你了，为了救她，不管让我做什么都没问题。只要你能救她的话……”
虽然纪彩纱不想管她们的闲事，但现在也被樊朝霞的话勾起了兴趣。
“我不保证我能救她，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说好，就算你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一定会给你什么建议。”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随后，樊朝霞将两人与猫的故事向纪彩纱全盘托出。从两人在丛林里遇到了小猫开始，再到主人的出现，自己受了伤，结果樊晚霞对小猫发怒，并决定要杀了它以完成对主人的恶作剧，以及最后樊朝霞没有杀死小猫，只是物归原主的事实。
听完了樊朝霞的话，纪彩纱思索了一番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给不了什么建议。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在意的话，我也没办法了。而且听了你们做的这些事，谁也不会想要帮助你们吧。”
果然是这样啊……
樊朝霞失落地点点头，本来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结果会这样一点也不让她觉得意外。
在她正欲转身离去之时，纪彩纱却意外地叫住了她。
“只是你说的话里面，有一件让我很在意的事。”
樊朝霞屏息凝神，专注地听着纪彩纱的解释。
“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初中生在外面的人行道上和宠物分开了，然后它就钻过栏杆到了学校里，对吧？可是根据你的描述，你们见到的那只猫浑身都很脏。仅是穿过栏杆会把身体弄得那么脏吗？”
“我……我不知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小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初中生说他的宠物里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小霞’二字对吧，那么你们看到的那只猫，脖子上虽然也挂着牌子，却是‘KASUMI’这一串字母吧？”
在纪彩纱的引导下，樊朝霞也发觉这些地方确实有点不对劲。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初中生想要找的丢失的宠物就是和她们在一起的小霞。
“最后是第三个问题。初中生说他的小霞在街上乱叫，被他制止之后反而被咬了一口，因此松开了绳子。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乱叫、绳子、咬人，这三者似乎都不是猫会有的特征。而且在我们的城市里，比起遛猫，还是遛狗更加常见吧。”
樊朝霞也暗自思忖着，确实如纪彩纱所说，根据那个初中生的说法，他在寻找的宠物并不是一只小猫，而更像一条小型犬。
她们遇到的那只小猫只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可能是很久以前就到学校里来了，只是停车棚后的那块地方很少有人去，因此始终没人发觉学校里进来了一只猫。而那一天过来找宠物的那个初中生，他是因为在街上和宠物狗之间闹起了矛盾，结果这条狗就这么失踪了，所以初中生才会来学校里碰一下运气。当然，如果是狗的话，或许就钻不过学校的栏杆了，所以实际上可能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也解释了一件事。初中生和樊晚霞在对峙的时候，小霞在樊朝霞的怀中发出了猫叫声，这个声音当然也被那个初中生听到了。如果他真的是急于寻找自己丢失的宠物猫，那么在听到猫叫声的时候他应该会更加关注才对。可实际上他只是随口说了句听到了猫叫声而已，却没有再往下深入下去。这也是他寻找的并不是猫而是狗的一条佐证。
虽然解开了误会，可是这条信息并不能帮上樊朝霞的忙。总不见得妹妹会因为初中生要找的不是我们身边的小霞就走出阴影，不如说更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会让她更加抑郁吧。
纪彩纱本来就说她并不是来帮忙的，就算没有给她有价值的信息，樊朝霞也不会去责怪对方。她说了声谢谢后，准备回寝室照顾妹妹了。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妹妹，那么你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想到解决的办法吧。”
走到半路的樊朝霞听到了这番话，欣喜地回过头来，郑重地道了谢。
为什么要给那对双胞胎加油鼓劲？纪彩纱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前来拜托她的是樊晚霞，或许纪彩纱就不会这么做了吧。
5
要学着像妹妹那样思考，将目前手头上仅有的信息都利用起来。
回寝室的路上，樊朝霞拼尽全力思索着解救妹妹的方法。纪彩纱最后说的话给了她很大的鼓励，让她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可以救樊晚霞的人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樊晚霞会这么消沉？
本来樊朝霞以为妹妹因为小霞之死而受到了打击，而且这个计划也是她想出来的，所以她对小霞之死抱有内疚和自责的感情。
正因为如此樊朝霞才将那天的真相说出了口，为的就是告诉她小霞并没有死，而且动手的人也不是她。可是没想到就算知道了这个真相，妹妹也不为所动。
为什么呢？樊朝霞苦苦思索其中的缘由。
既然不是结果的问题，那莫非是原因？妹妹是因为自己想出了这个计划而消沉的吗？就像之前的人偶事件一样，当时樊朝霞为了妹妹而放弃了自己的朋友卢月皎，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很后悔。当纪彩纱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补救。
莫非妹妹现在的心情就和当时的自己一样？
樊朝霞觉得自己有点找到门路了。
如果是这样，解救妹妹的方法就是帮她寻找一个补救的机会，一个可以让她对小霞表达歉意的机会。
可是这种机会要上哪里找呢？小霞已经送回了那个初中生的家里，它再也没有机会和妹妹一起玩了。
思路到这里就中断了，接下去樊朝霞决定从手上有的信息入手。唯一一件可以利用的事就是小霞并非初中生的宠物这一点。可是这条信息要怎么运用才好呢？
连连碰壁的樊朝霞仿佛身陷迷宫之中，左转右转还是找不到一个出路。
前面就是宿舍楼了。如果在见到妹妹之前还是想不出一个办法的话，又会耽误一天的时间。要是明天妹妹的情况更糟的话……樊朝霞根本不愿意去想象。
就是这时候，她感觉有一道灵光闪过。
如果这样说的话，或许就可以……
樊朝霞下了判断，既然有尝试的价值，那就一定要试一下。无论如何，她都要拯救自己的妹妹。
6
寝室内，樊晚霞至少从床上下来了。她依旧是没有精神的模样，就连姐姐进来了都全然没有察觉。
“妹妹，有件事姐姐必须要向你坦白。”
“嗯？”
“对不起，都怪姐姐，才让你变成了这幅样子，要是当初姐姐没有这么做就好了。”
樊晚霞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很意外，明明是自己想出的计划，为什么樊朝霞姐姐要向自己道歉。
“这不是姐姐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设下的陷阱。”
樊晚霞的脸上写满了困惑，这正是樊朝霞想要的效果。只要能吸引她的注意力，那么第一步就算成功了。
“我的世界里只有妹妹一个人，妹妹的世界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希望这样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没想到，仅是一只猫的出现就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它将妹妹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听到最后，樊晚霞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了，好像听不懂人话了一样。
“等一下，姐姐，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和我一样很喜欢小霞吗？”
“是吗？只是妹妹很喜欢，所以就觉得我也很喜欢吧。其实我很讨厌，非常讨厌，每时每刻都希望它消失。”
樊晚霞无言以对，因为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姐姐到底喜不喜欢小霞。自从遇到小霞之后，都是樊晚霞主动想着要去找小霞玩，而姐姐都只是陪着她而已。
“所以，为了夺回我最亲爱的妹妹，我决定把这只小猫送走。”
“送走？”
“没错。如果是平时的妹妹，一定注意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吧。比如那个初中生口口声声说小霞是在附近的人行道上走丢的，可是小霞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身上却非常脏，只是穿过栏杆的话会把自己弄得那么脏吗？”
在樊晚霞迟疑的时候，樊朝霞趁胜追击。
“还有，当初那个初中生说的是‘小霞’二字，而实际上牌子上写的是‘KASUMI’，对吧？”
樊晚霞无言地点点头，随后接上了樊朝霞的话：“这么说来当时他说的话也很奇怪，感觉不像是猫会有的特征。”
樊朝霞很高兴，既然妹妹开始思考了，这就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往下或许樊晚霞就会得出和纪彩纱一样的结论了，因此樊朝霞连忙给这些矛盾之处下了一个结论——
“矛盾之处有很多吧？这就是我在不经意间留下的证据。妹妹好好想一下就能明白了，在那个初中生出现之前，我去了校外一趟吧？我就是在那时候，联系到了他。”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姐姐为了把小霞送走，所以借口去买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位想收养小猫的初中生。协商之后，姐姐拜托他过来演一出戏，是吧？”
见妹妹爽快地接受了，樊朝霞更加激动了。还差最后一步。
“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是临时编的借口，所以很多地方都很粗糙。为了让妹妹不至于太过伤心，我还用猫的爪子往自己的手臂上抓了一下，没想到小霞以为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结果真的把我抓伤了，也让妹妹误会了。
“当然我也没料到妹妹会这么关心我，甚至想动手杀了小霞。没有办法，因为和初中生已经说好了，对方也来配合地演了戏，不可能让小霞真的死去，所以我才代替妹妹，假装用石头砸了小霞的脑袋，实际上只是让它昏过去而已。妹妹没有检查过小霞是不是真的死了，就算妹妹想，我也肯定会阻止的。”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虽然这不是真相，但是这样解释就能消除樊晚霞心中的罪恶感，转移矛盾的焦点，将其变成单纯的意外。
“所以我真的很对不起妹妹。如果是妹妹来设计陷阱的话，一定能设计得更加完美吧。姐姐果然还是不擅长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做了。”樊朝霞诚挚地道了歉，“妹妹不会责怪姐姐吧，不会真的一生都不再理姐姐吧？”
看着自己的姐姐小心谨慎的模样，樊晚霞终于露出了笑容。
“当然不会。我反而很高兴哦，姐姐居然为了我而设计了自己不擅长的陷阱。而且姐姐也不用责怪自己，因为姐姐的本意并不是伤害小霞吧，最后还救下了小霞，这也很值得敬佩。反过来，应该是我要道歉才对。”
名不副实的称赞让樊朝霞羞愧难当。
“小霞的事确实很遗憾，不过也没办法啦，如果那个小个子能好好对小霞就好了。能让我悄悄地看一眼吗？”
“当然可以，我就是这么想的。”
7
海景别墅中的一户人家里，传来了嬉闹的声音。满脸笑容的初中生从家里走出来，将垃圾都倒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一个年龄更小一点的小女孩跟着从家里出来了，她的手上还抱着一只猫。
猫的头上缠着绷带，脖子上挂着“KASUMI”的牌子。
兄妹俩开开心心地回到家里，途中还不时地逗弄着女孩怀中的小猫。小猫会用前爪去碰放到眼前的手指，这个反应像极了樊晚霞所熟悉的小霞。
“这样就好，没事就好，真的太好了。”
樊晚霞从来都不想向小霞下手，所以才会非常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想要杀了小霞。可是她不允许自己后悔，因为她绝不容许世界上有伤害姐姐的人存在，哪怕是动物也是如此。
一旦她知道了这个陷阱是樊朝霞自己设计的，就可以没有顾虑地为自己想要伤害小霞一事后悔了。
在进门的那一刻，小霞就像是注意到了她们一样，从女孩的怀中探出头来，朝着姐妹俩挥了挥手，仿佛在向她们告别——两个差点夺走它生命的元凶。
“再见啦，祝你在新家过得开心，还有……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