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校园的第一缕阳光撒了过来，我站在走廊上聚精会神地看在布告板。四下无人，大多数同学还在上学的路上。
“你在看什么？又有谁被开除了？”历打了个哈欠问道，高瘦的她懒懒地倚靠在栏杆上。
“校艺术赛要开始了。”
“哦。”她还是动都没有动一下。
“弥，你大清早跑来就为了看这个？”
“因为睡不着。”
是的，睡不着，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
“哎。算了，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啊。”历揉了揉头发，走进了一旁的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教室，“我睡一下，记得叫我。”
历就住在我的附近，而且离学校很近，平日里一般都一起上下学，不过因为今天我起的早，所以并没有打扰她。
结果偶然从窗户里看到我下来的历以为我又犯了什么神经，就追上来找我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我打算去小卖部买个面包，才想起来现在它还没有开门，翻了翻书包也没有找到什么吃的。历大概是没有吃早饭，不过这次她只能挨饿了。
“我说，那个什么什么赛很重要吗？”历趴在桌上，说话有一些喃喃不清。
“嗯。”我有些犹豫，不确定要不要说那句我考虑了许久的话，总感觉现在有一些不适合，只是清晨的时光永远都是紧迫的，与四周悠哉的鸟鸣相反。
“历，要一起干吗？我是说一起参赛什么的。”
“……已经高二下了啊。”
我们学校的晚自习开始于高二下，而历是普通班的学生，我差点把这个忘记了。
“大概晚上也不能一起回去了。”
“是啊。”我随声附和道，原来她也会在意这种事吗？
预备铃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这次对话，不需要我叫历，她就自己爬了起来，看上去颤颤巍巍的。真是对不住了。
寒假总是结束得很快，中午当我走出教室时，我忍不住这样去想。好像什么都做了，可是却什么都什么都想不起来。寒假的开头倒是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和历去“钓鱼”，而且我还搞砸了。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也许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多么紧密。
这样想着就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倚靠在墙上，不过这一次有好好地看着布告栏。
历的表情总是有点可怕，所以周围的人流自动地在她面前分开了，看上去好像她发动了无形的魔法屏障什么的。真是方便又悲剧的技能。
其实历算是漂亮的，不短不长的乌黑头发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莫名地有一种漆黑的阴沉气氛从里面蔓延而出，虽然她本人极力否认这一点。
这或许有一些矛盾，但我确实是如此感知着的。我想那阴沉的东西是外物，明亮才是本源。所以对于注意不到这一点的人，我总觉得他们很可惜。
“怎么，不是没有时间吗？”我走上前打趣道，好吧，好像不是很有趣。
“看看而已……居然还可以投稿漫画，有点意思。”历摸了摸下巴，“话说这个真的很厉害吗？学校办的而已。”
“我们学校是以艺术见长的。我们前几届的学姐现在就是巴黎时装秀的模特。”我有点惊讶历居然完全不知道吗？
“我们这个破学校居然这么厉害？”历着实吃了一惊，“那么拿了奖就能平步青云？”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如你所见，这只是一座小城市，只是一个小学校，只是碰巧出了一些名人。”
“那你大概是这里最在意这个的人了。”历看着我，她的眼神在问我为什么。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有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了，以至于不会再问自己这个机会过后还有什么，不过于我而言这是必要的。我曾被誉为天才，但现在不再是了，我错过了和一个人的约定，可到头来还是想挽回点什么。
历死死地盯着我盯了一会然后突然松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加入。我也想画画漫画。”
“哦。”
“什么叫‘哦’啊？这个时候应该说‘尊敬的历大人，十分感谢您在成吨的作业和严苛的……抽……抽出时间……”历还没说完，脸就红了起来。
“……”
“吐槽啊，快吐槽啊，缓解下我的尴尬！”
“尊敬的历大人，十分感谢您在……”
“滚。”
就这样我和历开始了第一次合作。
周末，我家楼下。
“车库，你认真的？”历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空间很大，很合理。”非常感谢我家总是把车停在外面，但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买这个车库。
我们都没有打那个有关比尔盖茨之类的趣，说到底的，并没有那个底气。我的画技在班上也可以说是平庸，这是基础不牢的缘故，历的话则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
“所以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看的漫画很多。”
“……”
是的，这就是我的考量，如果画技不够的话一般的项目肯定是没戏的，但漫画不一样，漫画可以靠剧情来凑，只是很可惜，我基本没看过多少漫画。
“心思不纯啊。”历摇了摇头，“小聪明可弥补不了鸿沟。”
“但或许可以绕路走。”我试着争辩一下。
“弥啊，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身上也有讨人厌的地方。”历吸了口气，因为盟约的缘故我们之间说话都比较随意，“拿来。”
“什么？”
“历届的漫画组获奖作品。你这么在意这个，应该会有的吧。”
“提名也要吗？”
“也要。”
我随手就把这一叠纸质版资料交给了历，引得后者啧啧赞叹。
“居然还打印下来了，确实这样更有味一些。”
“感觉怎么样。”像这种校级比赛，投稿页数通常不会太多，我想历应该一下就能看完第一篇。
在等待了数分钟后。
“超级不错，尽管不像漫画。画风很细腻，分镜则比较简单。不过这样反而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或者说是震撼吧。商业刊很少见这样的画法，会累死的。”历瞪大了眼睛。话说超级不错是什么鬼啊。
“故事性呢？”
“反正是我想不出来的。”
“……”
“用画油画的笔触画四格，鬼才。”历坐在小凳子上（我先前搬来的）一边晃悠着双腿，一边翻动着文件，时不时赞叹两声，“真不可思议这居然是高中生的作品，倒不如说正因为是高中生才能这样不羁吧。”
“那我们怎么搞？”虽然我也不想悲观。
“弥，你的画技在寒假有提升吗？”
“……”
“这样啊。”
“一个寒假就能飞升的人才不会有我这样的烦恼。”我望着天花板，放空双眼，“不过就算是这样优秀的人也会用画技来掩饰分镜的不足，我们可以反其道行之。”
作为一个以漫画家为梦想的特化型，历对分镜的知识储备并不逊色于我周围的人，甚至有所超出。所以才要招安她。
“这是两码事。你们并不会特意教分镜的画法吧。”历发动了她的特技——泼冷水，“但是却会花时间练习技法。我所学习的知识，不过来源于道听途说。”
“没法比对吗？”不过我没有说出口。
“老实说弥，你这次怎么这么急躁？你骨子里可是个正经到无趣的人。”
“并不无趣！”
“是是是……”
“你大概是忘记你被我拉着到处跑的倒霉事了。”
“你还好意思说！”
然后又是沉默，历聚精会神地看着文稿，我则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历，盟约说我们不能撒谎。”
“对，虽然就算这么做了也没法追究。”
“你还记得我们相遇之初，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故事。我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但你还不知道我的。”
倘若交换了这些，盟约的地基就算正式打好了吧。可是一直有一种小小的情绪在心里对抗着。
并不是想对历隐瞒，只是感觉说出口之后，有什么东西就定型了。我们成为了因为秘密而绑定在一起的存在，不再有其他可能性了。只是这样对历不公平。
“你可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只是听说了它。”历猛地回过头看着我。
“我们有盟约的，我们的距离应该是缩短许多许多了。”
“确实，我们生活的距离被拉近了很多，可这里呢？”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只能一步步走，谁都强迫不了，对吧？”
是的，我还没有办法坦率地告诉历一些事，我很害怕，害怕秘密压倒了一切。其实在内心深处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不牢固，一纸契约代替不了的东西有很多，我只是不想承认。
提出盟约的人是我，那天夜里我曾梦见二个人在天际漫步。我忘了，梦里的地心引力要轻很多。
我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出了那句不确定的话，希望历没有看出什么来。
“那你期待有一天可以有所改变吗？”
历有历所怀抱情感的人，我有我要实现的约定。我所向往的可能到底又是什么呢？
“那当然了。我的心房和心室可是可以住人的。”历露出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