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天空时不时就会阴云密布。今天也是如此。
一大早,铅灰色云就像一层厚重的屋顶,密不透风压在米萨德斯联邦的首都诺耶城的上空。宽阔的白沙色广场的四周密密麻麻的围着一大群人。广场中心,几个军警正将一个演讲台搬上高台。高台下面围着警戒线,每隔一米就守着一个军警。围观的群众在外侧议论纷纷,整个广场显得嘈杂无比。
不久之后,伴随着不知道谁传出来的一声“肃静”的喊声,从广场的一侧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面色庄重,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僵硬微笑。他推了推金边眼镜,轻咳了两声,将稿子放在桌子上,用略带沙哑有些苍老的男低音缓缓的读着稿件。时不时的插入一些自己临时编排的话语,随着台下人潮的情绪调整着演讲的方式。
希琳靠在窗台边,一只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扶着电话,冷眼看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对时不时传入耳中的尖叫和欢呼声表现出露骨的厌恶。
“你刚走才一个礼拜,这帮家伙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这种事他们的行动到是很快。”电话另一头的安娜无法看到广场的情况,不过她已经从希琳口中得知了面前的景象。现在的她只能带着叹息和苦笑吐槽了吧。
“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吧,该怎么说呢,麻烦的事情变多了,奇怪的事情也是。”
安娜原本认为不管是哪个战区,在这几年联邦几乎没有进步的战斗方式之下,每个战区都不会有太大的差距。但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安娜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初来乍到的第一次作战就经安娜的这种想法痛打的体无完肤。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不仅仅是雷达问题,地图也存在着大量的错误信息。有些地方标识的地点和地势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
“所以你向上头抗议了?”
“当然要抗议了,如果那帮家伙肯改进的话自然是好的,如果......”
——如果他们视而不见就只能靠自己了。
安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希琳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管怎么说,安娜还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有权利抱有一些无谓的幻想。但是安娜却能适可而止的将幻想摈弃,老老实实的回到现实中来,虽然对当局的不信任说出去有些可笑,但是这就是事实,这个少女正视了眼前的事实。这让希琳放心下来的同时,也稍微的感到佩服。
希琳正想说什么却被安娜突如其来的的打断。对面似乎有人来了,双方也之后就此挂断电话。广场上时不时传来哄闹的人声,几乎要盖住电脑上信息的提示声。希琳回到桌子前,打开邮件,是一封来自于研究部的新的人事命令。
安娜靠在椅子,感觉头疼的要炸掉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断传入听觉神经。那不是捂住耳朵就能解决的问题,仿佛来自大脑潜意识的最深层,在安娜放开思绪的时候就会悄然涌入。嘈杂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意义,有时候如同机械的碰撞声或者电流的嘶嘶声,有时候确实无法听懂的某种语言。不论哪种都如同魔鬼一般不断地纠缠,不放过任何一丝缝隙的,撕扯安娜的神经。这种感觉在安娜还在诺耶城的时候仅有一点点,而当来到战区之后,这种不适感就愈发的强烈。好在夜晚的时候这种不适感会减轻很多,至少能够相对安稳的睡个觉。
如果不让自己忙起来,这种状况大概率会持续一阵子。安娜只好将注意力转到刚送来的一对文件上。
送上次战斗之后,她仅仅在营区里和所有的先锋战队的队员面前短暂的露了个面之后除了在指挥室进行必要的指挥之外都待在办公室闭门不出。知道不是因为她不想和部下们交流,只是实在腾不出时间。重新启动营区原有的高射防空炮和远距离的方位炮塔等等,她需要时间去尽快熟悉,了解营区内的一切情况。包括不怎么靠谱的雷达系统。她在战斗结束的第一时间将雷达的问题形成报告并且交给了军区的司令部,结果换回了桌子上显眼的“驳回”二字。
安娜轻声叹了口气,虽然才短短几日,她已经很大程度上认识到这里不是一般的麻烦。虽然她不至于单纯到将一切都理想化,但是这里确实不同于她曾经经历的那些。战斗也好,人际关系也好,包括整个西部战区,她都隐隐有一种违和感。没有条理也抓不住要点。但是感觉却清晰可见。
安娜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向桌子一角堆叠的作战报告上。
前两份报告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敷衍,对于战斗和战场的分析只是浮于表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见解,能看得出来八成是勤务官代笔的。而第三份报告似乎异常的严谨,并且对于战斗的分析拥有清晰地判断力。这让安娜想起来之前通过共享雷达时看到的他的战斗方式,那是近乎疯狂地与自杀无异的行动方式,在使用那种过于自我的战斗方式的同时还能清晰的把控战场的状况,这种能力确实足够优秀。类似的人,安娜曾经见到过一个。
常年处于战争前线的部队,尤其是他们这种负责机甲兵器战斗的部队几乎都有一套自己的配合方式,这就像一个球队,队员们各有特色但配合的相当完美,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他们是拿命在搏。
不同的是,不管在行动上还是战斗的方式和行为上,这位第三份报告的作者都更加疯狂。
安娜沉思了良久,决定再仔细看看他之前的报告书。慵懒的勤务官不情愿的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将报告全部找到。安娜仔细对比每一份报告和战斗记录,不知不觉的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席卷了全身。
——他冷静的像一个旁观者,在那个近乎疯狂地行为当中仿佛有一双眼睛俯视着整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