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这是个普通的日子,年年都有九月十七日。据说一年中的每一日都是节日,但都是节日的话,反而失去了特殊的意义。

九月十七日,它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它在一年之中可有可无……直到某一天,它在数十万人心目中有了意义,他们强烈地希望抹去这个日子。

从九月十六日直接跳到九月十八日,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闭路电视里的影像没有异常,凌晨时分,狱警陈克明跷着二郎腿,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皮越发的沉重了,他想眯一会儿,可上司洪森还在四楼的办公室里值夜班。

万一洪森下来巡视呢?这里可是一处私营监狱,他们狱警和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近来典狱长一直都在说要整顿风气,陈克明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到偷懒。他已经四十二岁了,有老婆孩子要养,这个年纪再找工作可不容易。

闭路电视的屏幕中,还是没有任何异常,牢房里的犯人都睡着,沉沉睡着。

—和平就好了。

陈克明打了个哈欠,掏出烟,点了一根,准备提提神。

狱警这个职业,虽然也有个“警”字,但和普通的工作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把案件比作火,那么社会上那些潜在的不公平、不合理就是柴草堆。案发就是小火苗引起大火。大火熊熊燃烧,烧尽一切相关者。警察热火朝天地缉拿嫌疑人,好比是灭火。等案件结束,有了定论,嫌疑人变成了犯人。那些犯人就是大火燃过的灰烬,而狱警的职责就是看守这些灰烬。

这是一份有些诡异的工作。最初陈克明怕得要死,他怕自己站在囚犯中间,稍有松懈,囚犯就会扑上来撕裂他。但后来他明白过来了,他害怕囚犯,囚犯也在害怕他。

在监狱里,其实就是一些人借着法律统治着另一些人而已,尤其是私营的监狱。这个处于数个大国夹缝中的发展中国家,面临着诸如人口密度高、社会混乱、监狱人口饱和等问题。

全国关押在监狱中的人员数量大概是总人口数的3.4%,且还在增长,整个监狱系统已是人满为患,原有的监狱设施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政府不得不大兴土木建造新的监狱。

由于罪犯越来越多,政府在监狱的兴建和管理上的开支也越来越大,公立监狱日渐陷入资金不足、管理混乱的尴尬局面,政府又不得不将监狱逐步私营化,以求解救整个监狱行业。

投身监狱业的富豪简直像是挖到了金矿。他们不必担心“员工”休假、罢工,所有“工人”都是全职的,从不迟到或缺席。囚犯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比起狱警,陈克明觉得自己更像是个严厉的工头,他一句话就可以关一个人禁闭或者让他饿着肚子工作一整天。

囚犯们早就被十个小时以上的机械性工作掏空了精力。

这也让狱警们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囚犯始终是囚犯,他们手上沾过血,犯过骇人听闻的案子。有朝一日,局势颠倒的话,囚犯们又会如何报复?

可这样的场景只会在犯人的美梦和狱警的噩梦中出现,看看这铁栏杆,再看看这结实的混凝土墙,野兽怎么可能出逃?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克明又看了一眼屏幕,阿卡出现在屏幕里,他已经巡视到一楼,再过不久就能回到值班室了。仔细听,耳边不止闭路电视传出的沙沙声,还有哗哗的雨声,豪雨声。

陈克明想,多久没有这样大的雨了呢?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陈克明拿出棋谱看了起来,准备等阿卡回来,和他下一局棋。陈克明的棋艺并不高,但却很喜欢下棋。

   

叮铃,叮铃……

阿卡挂在腰间的钥匙,随着走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卡三十五岁,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想出去拼一把,可他的时间不多了,男人一旦过了四十岁就不能折腾了。沉寂下来和他的同事陈克明一样?他心中的热血却不甘冷却。想到最后,他开始埋怨自己对于职业的选择了。

他当初为何会选择狱警这个职业,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狱警?阿卡是本地人,山区建了监狱后,他父亲就在监狱工作,等他退休后,阿卡就接过了担子。这让阿卡没机会走出去看看这世界。

虽然蜘蛛山监狱主要关押的是重刑犯,但由于严苛、有效的管理方式,连续几年都被评为模范监狱,所以电影里出现过的惊险场面,阿卡一次也没遇到过,他的工作平静如水。

他恨这样的生活。

阿卡低头看了眼表—凌晨五点三十二分了。

外面是豪雨,无数的雨水,倾盆而下。

隔着冰冷的雨水,监狱的灯光一片模糊。蜘蛛山监狱处于蜘蛛山的阴影处,蜘蛛山不高也不峻,如同一只趴着的蜘蛛一般。它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由连绵的几座山组成,在丘陵地区只能算普通而已,它安静地趴在这块土地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景色普通,登山者寥寥,山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唯有几处长满枞树的林地,属于私人财产。

枞树,据说是制作棺椁的树种。有时候,在远处眺望山上,雾气衬托着墨绿的树,绿得发黑,嚯,仿佛山上堆满了棺材,而枞树林附近就是蜘蛛山监狱,监狱和棺椁实在相配。

监狱方方正正,如倒扣的一个盒子。灰白色的外墙上印着“蜘蛛山监狱”五个大字。

监狱左侧有一块菜园,那是狱警们开辟出来,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监狱处于荒凉的地段,十几公里外才有几个小村落,狱警们多来自那些村落。监狱的物资补给并不方便,卡车半月才来一次,将食物、衣服、药品送来。

一块菜园能聊以自慰,又能贴补供给,是件好事。

深深的夜里却透出些许不平静,养在监狱操场边上的狼狗,本来窝在木制犬舍之中躲雨。突然,它蹿了出来,朝着蜘蛛山狂吠,不要命般地想要挣脱脖子上的项圈,逃离这里。

汪汪汪汪汪汪……

可惜它的叫喊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雨声里。

另一个反常之处是蜘蛛山的群鸟,本该安歇的鸟儿疯狂地飞出森林,无数鸟儿在空中相互碰撞,一些麻雀和乌鸦在狂风暴雨中狼狈地败下阵来,狠狠摔到地上,裹满泥土,再也起不来了。

究竟是什么让它们冒死也要离开?

距蜘蛛山一百公里外的大城市,夜空并未被雨云覆盖,整座城市都在一片晴朗的静谧之中。黑夜并不是纯黑的,如果把城市的灯光全部熄灭,再去望天,就会发现天是幽蓝的,幽蓝到了极点,显得深邃。

街道角落里躺着酒鬼,呕出了胆汁。送奶工蹬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送奶。加完班的工作族揉着浮肿的眼圈……

没有一个人想要望向天空。当然就算望向天空,他们也看不到什么,城市的现代之光遮盖了原始、自然的力量。

正当平凡的一日即将开始之时,突然之间,天地异变,先是天边亮起了一道红光,宛如不动明王的利剑出鞘,直直地破开地壳,插入云霄。

一些人熬着夜,收看海外节目的年轻人发现电视机屏幕闪了几下,而街上的出租车司机则发现收音机受到了干扰,收音机失灵了,声音忽大忽小,时有时无,调频不准,全是噪音。

终于有人抬头了,等候着早班车的中年男人看到了这簇红光,他愣了一下,双目瞪大,惊恐到无以复加。

那是地光,也被称作地震光,是强震动前的征兆,诡异的光。

他大喊之时,整个世界都跟着尖叫。

地震来袭的警报,响彻了整座城市!

天旋地转,街道开裂,摩天大楼巨大的玻璃幕墙轰然坠落。被窝里的人,挣扎着,衣不蔽体地往外逃去。

成片的建筑在摇晃中散架,发出阵阵呻吟。

死亡无处不在。

“轰隆—”

又一座摩天大楼倒塌了,碎裂的钢筋混凝土如同雨滴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逃窜的人群,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如妖花般夺目。

路灯的灯光,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电力系统已被破坏。

天空中出现了另一种光,火光。房屋间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火焰迅速蔓延着。

城市啊,摇摇欲坠,正在哭泣。

史称“九·一七大地震”的灾难发生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七日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地震规模为里氏七点三级。全震灾区共死亡八千余人,受伤约三万人,无家可归的灾民近三十万人;毁坏建筑物约十万幢;公路、铁路都遭到严重破坏……

那蜘蛛山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监狱消失在了蜘蛛山的影子下,仔细观察,蜘蛛山似乎往前走了一小步。

蜘蛛会走,而山不会,但现在蜘蛛山借着地震的力量动了,迈出了它的一小步—山体崩塌了一部分,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扑向蜘蛛山监狱。

监狱与山脚有一段距离,本来不可能被波及,只是地震的威力远非人类所能想象,小半座山的山体崩裂,引发了泥石流,再加上地震本身的影响,导致监狱东边一侧被彻底摧毁。

幸好,监狱最使人称道的便是坚固,厚实的墙壁,林立的柱子,就算到了破碎的边缘,仍能履行部分功能。

碎了一半的监狱仍自顾自地矗立着,但它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蜘蛛山监狱第三层不知为何燃起大火,火迅速地蔓延,又迅速被扑灭。监狱的消防设施并不是摆设,加上外面的豪雨,火灾注定不会是今日的主角。但身处二、三、四层的大量囚犯仍然因为烟雾中毒或缺氧而死……

蜘蛛山监狱第二层由于剧烈的撞击,北侧的墙体支撑不住监狱的重量,发生了塌陷,这直接导致第二层一半区域的消失。

最后,哗啦一声,蜘蛛山监狱第一层被松软的地面吞噬,化作了一副棺材!

可怕的大棺材!

    

时间悄然而逝。

第一个醒来的人是一个囚犯,他叫阮山海,是个有趣的家伙。

阮山海睁大眼睛,回过神来。他蜷缩在床上,只记得剧烈的震动和混乱的惨叫了。

他眼前是黑漆漆的天花板,距离他的鼻尖只有六十厘米,全靠几根粗粗的钢筋拉扯着不下坠。

墙壁裂开了几条缝,露出里面的各种金属管道,地板上满是脏水,带着些血腥味。

阮山海手脚并用地爬离了这个危险区域。

他很快意识到之前是地震了,而且强度不低。但地震不只有坏处,他囚室的铁门因为墙体的变形而脱落。

阮山海探出脑袋,没有发现狱警,他兴奋地扭动着屁股走出了囚室—也许他能趁乱逃出监狱呢。

监狱内的照明灯早坏了,所幸应急灯还在,应急灯的蓄电池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不至于让阮山海摸黑前进。

“真惨。”阮山海摇了摇头,“你们的运气太差了。”

毫无疑问,阮山海是幸运的。由于天花板和墙壁坍塌,过道变得极矮,他不得不弯着腰前进。

一路走来,他看到不少坍塌的囚室,里面的犯人当然是遇难了。

“还有人活着吗?”阮山海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有人就吱一声啊!”

还是没人回答。

“连个屁都没有。”阮山海挠了挠头,“看来就我一个人了,想起来还真是让人害怕啊。”他继续往前走去,成为唯一一个幸存者也不是什么好事,没人能和他说话,也没人能帮他一把。

“还有人活着吗?”阮山海在废墟似的监狱中,没有放弃寻找幸存者。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阮山海的话音刚落,角落就响起了一声呻吟。

还有人活着!抱着这样的想法,阮山海顺着声音往前去。

他找到了第一个幸存者。

一个人趴在地上,脸上是一道混凝土块划出来的血痕,肩膀以下都被石块压着,但看样子,应该没被压实,不然早就成半摊肉酱了,可具体如何,只有被压着的人知道。

“喂,喂!”阮山海对幸存者喊道,“你没事吧?”

“呵……”对方突然喘气,吐出一口浊气,抽动了一下身子。

阮山海被吓了一跳。

对方睁开浑浊的双眼,边挣扎着吐出半句话:“救救我……”边向阮山海伸出了手。

     

狱警韩森浩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头还是晕的,他眼中的天地还在晃悠……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韩森浩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六点零六分,令人讨厌的时间,刚刚发生的绝对是地震。

冷静下来!韩森浩对自己说道。

他发蒙的脑袋里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

—一、要离开车辆,大地的晃动,会使人无法把握方向盘……

—二、如果地震时你在楼房中,应该迅速远离外墙及门窗,可选择厨房、浴室、厕所等。

该死的,不是这些。

—三、确认自己的情况,尽量活动手、脚,清除脸上的灰土和压在身上的物件。

他动了动,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异常,自己也没有被压。

—四、用周围可以挪动的物品支撑身体上方的重物,避免进一步塌落;扩大活动空间,保持足够的空气。

这是被埋者的应对方法,韩森浩不是被埋,而是被困,这两者并不一样。

可恶,他怎么就想不起来有用的东西呢?

—五、互救原则。已经脱险的人对他人进行营救:先救压埋人员多的地方;先救近处被压埋人员;先救容易救出的人员;先救轻伤和强壮人员,扩大营救队伍。

这里是监狱,他是狱警,最多的人是囚犯。

对了,囚犯,他看守的那些囚犯呢?得去查看囚犯的情况,可是囚犯真的可靠吗?

韩森浩匆匆赶往囚室。

残破的囚室,昏暗的光线下,韩森浩看不清人。

“活着吗?还有人活着吗?”他拿着警棍敲击着铁栏杆,“有就回答一声!”

他已经走过三个囚室了,里面都是惨不忍睹的遇难者。

“别敲了。”囚犯加藤浩从阴影处走出来,双手抓着铁栏杆说道,“有死的,也有活着的。”

仿佛为了证明加藤浩的话,又有几个人走到了门前。

韩森浩在心里清点了下人数,然后说道:“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我去找救援。”

加藤浩,听说原来是日本黑社会的人,被组织抛弃,逃到这里,又被人搞进了监狱,凭借他的心狠手辣和领导力,成了囚犯中的一个小头目。

加藤浩喊住韩森浩:“等等,余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求你了,先把我们从这里放出去,你可以给我们都戴上手铐,我们不会乱来的,在囚室里太危险了。”

加藤浩来自多震的日本,对地震的了解也最多,他深知继续待在囚室的危险。

“都老实待在里面!”

韩森浩不傻,就算这些囚犯都被铐上,他只有一条警棍,对付不了这么多的人。

他不会放他们出来。

见状,加藤浩换上一副商量的口气:“那么至少把皮耶尔带出去吧,他受伤了,你先带着他,给他做一些处理。”

韩森浩问:“皮耶尔,你真的受伤了吗?”

韩森浩望过去,看到牢房深处的皮耶尔脸色苍白,在阴暗的环境中,有些醒目。

“你伤在哪里?”韩森浩皱眉问道。

皮耶尔回答道:“腰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用衣服扎住了。”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伤得不轻。

“掀开来,给我看看。”韩森浩说道。

如果真的只是一道口子的话,应该伤得不重。倘若皮耶尔的伤势真的严重的话,那韩森浩就会打开他的牢门,让他和自己先行离开。

皮耶尔依言掀开了衣服。囚室内太暗,韩森浩只能看到一团血色,看不清皮耶尔伤得有多重。

韩森浩打开备用的小手电凑过去。皮耶尔也配合地走向韩森浩,让韩森浩能看清自己身上的伤。

韩森浩皱起了眉头:“你的伤……”

韩森浩没能说完一句话,皮耶尔的手就从铁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来,用力抓住了韩森浩的领口。

韩森浩大惊:“你要干什么?”

皮耶尔的动作代替了回答,他抓着韩森浩的领子,下一秒,韩森浩的脸就狠狠地撞在了铁栏杆上,一下撞得韩森浩眼冒金星,两下撞得韩森浩头晕脑裂,三下撞得血流如注,四下撞得灵魂升天……

刺耳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这声音如此沉闷,如一根针扎进肉里,如一团火在心里烧,令人浑身颤抖,兴奋得颤抖,韩森浩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意识。

“再撞下去,他整个脑袋都要烂了。拿钥匙吧,把我们都放出来。”加藤浩发话了。

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囚犯们只知道地震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监狱方面至今没有反应,那么就可以大胆猜测,由于地震,绝大多数人可能已经遇难了,绝大多数设施也都瘫痪了。

—是时候行动了。

这个时候不越狱,什么时候越狱呢?

皮耶尔闻言松开了手,韩森浩就如一摊烂泥般倒在地上。皮耶尔伸手拽下了他腰后的一串钥匙。

沉甸甸的钥匙通向的是自由。

“给你。”皮耶尔把钥匙丢给加藤浩,自己靠在墙边休息。

牢房的铁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阿卡在废墟之中醒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走到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然后地震发生了。

楼梯没能撑多久就崩塌了,碎石如雨降,他双臂抱头,躲到了角落,但还是被落石砸晕。

阿卡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头上肿了个包,不算严重,双臂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这都是碎石划的。最让阿卡担忧的是他的左手,一直在隐隐作痛,有些使不上劲。他只能希望自己不是骨折了。

走廊塌倒了一半,前面的通道很可能已经堵塞了。

一楼的受灾情况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与其他楼层不同,一楼拥有图书馆,游戏室,食堂,器械室,大厅……因此囚室和关押的囚犯并不多。比起一楼,阿卡更加关心上面几个楼层的情况。

所幸对讲机还在—

阿卡猛然想起自己还有对讲机,他掏出来急忙呼叫。

“喂,有人吗,你们没事吧?喂,请尽快回答。”

随着时间流逝,阿卡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三分钟后,对讲机终于有回应了。

“我、我是……”信号并不稳定,里面传出沙沙的杂音。

“是谁?”阿卡大喊,“是陈克明吗?我是阿卡。”

“阿卡,你还活着啊,我们该怎么办?”

“你还……在办公室吗?”

“在。”

当地震发生时,陈克明率先反应过来,活得越久,见识越多,这增加了他幸存的可能性。地动山摇的那一刻,他拿着自己的棋谱迅速逃到墙角缩了起来,最后没受一点伤。

“其他人呢?”陈克明问道。

他没联系到其他人,没有惨叫和求救声,监狱静得可怕,只有外面传进来的雨声—枯燥的雨声。有段时间,他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幸存者了。

“不知道,我现在被困住了。”阿卡说道,“对了,你能去器械室吗?”

狱警在监狱里使用最多的应该是哨子加警棍,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枪,在监狱中时时刻刻佩枪,反而容易发生隐患。部分枪械都安置在器械室内,在特殊状况下,请示上级可以使用。恰好一楼就有一个器械室。

“对了,我们还有器械室。”陈克明恍然大悟,“我去看看。”

“嗯,你先去一趟器械室,确认门锁安好,再拿些装备出来,然后继续用对讲机呼叫。我不相信蜘蛛山监狱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狱警了!”阿卡说道。

“没错,你也要小心点,狱警能幸存,囚犯也可以。”

就人数来说,一定是囚犯占优,关着囚犯的铁门可能变形、脱落,也许有些囚犯已经逃出囚笼了,游荡在监狱之中。狱警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囚犯,他们需要压制囚犯的手段。

“好的,我尽快和你会合。”

现在他们都在坟墓里,棺材盖还未合上。这两个幸存者不单单要考虑地震的威胁,也要考虑其他—比如人。

已知幸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