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穿着黑色衣袍的暗杀者身形高矮不一,埋伏的位置分布于道路两侧,但他们进攻时的步调却配合得精妙至极,但凡有一定战斗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无论对其中哪一个出手其余三个都能立刻对袭击者展开包夹攻势。
刀,剑,匕,镰,四人手持四把不同兵刃分工明确,前三者的目标是碧衣女子——余光,而第四人则向木天茶如饿虎般扑来。
“啊!?”
木天茶如余光嘱咐的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原因是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已难以做出判断。
梨花随风而落,余光身姿随风而起。
“嗖!”
利剑出鞘,后发先至,四个暗杀者成功抢占先机,但在余光面前他们就像急着扑火的飞蛾一样。
迅影在夜幕中驰骋一闪,花瓣落入泥土,四个袭击者同时下坠葬于落花之中。
“沙。”
剑已归鞘,碧衣女子落地站稳,木天茶瞪大了双眼把刚刚发生的事全部刻入脑袋当中。
虽然他无法看清余光具体的动作细节,但他至少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梦似幻,美丽而残酷,如怒放的花朵从枝头散落,余光干净利落的挥剑姿态让木天茶的内心波动万千,当今世道复杂,木天茶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丧命,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人方式,这已不像是“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搏杀,更像是神对人在做出惩罚。
“无需在意,只是一些烦人的无关人士,我们继续走吧。”
余光并未意识到自己刚刚所做之事会让木天茶这么吃惊,她处理完暗杀者后便继续带男人上路,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下来。
木天茶恍恍惚惚跟在余光身侧迈步,头脑中仍不断播放刚刚的画面。
“她,难道说是仙女?和月坠登仙阁里的一样,她难道是来给我引路的吗?”
木天茶没有直接开口提问而是开始胡思乱想,他猜测了千百种可能性但每一种都不切实际。
两人缓缓离去,他们身后,四个暗杀者的身躯被落花和落叶覆盖包裹归于自然。
月明星稀,江流映月。
木天茶跟着余光一路行至月坠登仙阁山脚下的神川支流旁,两人顺着湿润草地前行,流水声清晰入耳,自然的声响并不嘈杂反而令环境更显安宁。
余光忽然停下脚步,一直低垂着头想事的木天茶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并抬起脑袋。
只见在距两人大约十米不到的正前方,一个身穿紫色华贵服饰的男人正坐在一块大石板上轻抚脚边惬意躺在地面露出腹部的橘色猫儿。
“主人,我把人带来了。”
“辛苦了。”
“回来的时候有人袭击了我,应该是‘奥目堂’的追兵,不过这次来的人水平不济,四个人里没一个能接住我一招。”
“看来他们是没几个高手能派出来了啊,希望他们能早点知难而退,别再白费力气追我们。”
男人面带微笑五官端正,谈吐间透露出些许傲慢气息,看相貌应他和木天茶差不多年纪,但两人无论穿戴气质都是天壤之别,他身上那一套紫衣看得出都是用上等绸缎所做,再加上料子上所绣的精美图案花纹,价钱比木天茶现在所穿的旧衣怕是贵上千万倍不止。
猫儿见到有生人靠近便走到一旁,余光上前照看橘猫以免它走丢,让木天茶去和紫衣男人单独谈话。
“你好啊。”
夜间河畔空气清爽,男人从石板上站起走向木天茶姿态和善,木天茶则因对眼前对象一无所知紧张不已。
“你,你好...”
木天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回想起最近在酒馆发呆时曾不止一次听人议论“神川公子”的传闻,眼前这人的随从这宠物正对得上那些特征,仔细一看,那块大石板旁还放着一把黑色长剑。
木天茶过于紧张,张口便问:“难道你就是神川公子?”
神川公子微微一愣,接着脸上笑意更浓:“居然连你这样的人都知道我了啊...那就好办多了,既然你听说过我,应该能猜出来我到这来打算做什么吧?”
“果然你也想挑战月坠登仙阁?但是你为什么要找我...”
“来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聊吧。”
余光在一棵高大的梨树旁怀抱猫儿坐下,用细腻的手法轻抚猫儿的头部及后颈背脊,神川公子则带着木天茶一同走上大石板面对面盘腿坐下。
“木天茶,你的事我都托人帮我打听过了,你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小村子在这住了四年,每天晚上都会去月坠登仙阁,还不断找其他挑战者打听里面的状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功见到阁中仙人获得她的认可。你的热情和耐心都很不错,靠着你的坚持,现在世上对月坠登仙阁最了解的人应该就是你。”
“神川公子果然神通广大,我的事情你都这么清楚。所以你是想从我这知道和月坠登仙阁有关的事?”
“很意外吗。”
神川公子的语气轻快随意,身为现在全武林的当红人物他在和木天茶进行交流时丝毫没有摆架子,也没有对这个普通人表现出他独特的傲慢。
“我之前找那些武林人士过招大多都是一时兴起,也没提前做什么调查,但月坠登仙阁这地方在你们传言里实在太过邪门了点,我想还是应该稳重点的好。”
“月坠登仙阁...认真对待是应该的,不管你有多厉害那里面的情况都肯定超乎你的想象,我这种人连第一层都过不了,但之前的高手大多也都在二三层就撑不下去了。”
“那我想我至少能突破二三层,我求人帮忙就会有所回报,这样如何,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等我见到顶层的仙女了我就把你的事情都告诉她,再帮忙替你美言几句。”
“唉,很久没人和我说这样的话了。”
渐渐习惯了和神川公子交谈的木天茶不再那么紧张,听完神川公子的话他叹了口气。
“怎么,以前也有人像我一样来找你了解情况吗。”
“很多,他们也和你一样答应如果成功了就帮我传话,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既然你来问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些事我也没打算把它们当秘密藏起来,保证什么的就不用了。”
“看来你是觉得我和以前问你的那些人一样啊...”
忽然神川公子面色一沉站起身子,木天茶被吓了一跳呆呆看着神川公子全身发麻不敢动弹。
“那可就错了。”
夜幕下,丛林中,流水畔,神川公子抬臂高举而起。
常人修行内功数年才能略有小成,寻常武者运转内功以强身健体徒手便可开碑碎石,真正高手则可凝气成剑隔空伤人,神川公子内力远不止“石”“剑”程度而堪比浩瀚江湖,木天茶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自己仿佛身处风暴之中,等待风势减缓他举目四望,只见草木震动万叶飞舞,流水急促波涛阵阵,而他和神川公子则身处气流中心的平静地带。
余光坐在一旁和怀中猫儿一同看着神川公子的“表演”,她头顶的梨树枝叶乱颤梨花随风而起,她则未受半点影响,只有额前发丝微微晃动了一下。
神川公子放下手臂,漫天的花瓣草叶立即如雨水般快慢不一坠至地面,木天茶落了一头的花瓣也不抬手拍掉,看上去整个人都已经呆住。
神川公子格外认真道:“我可是在认真和你谈话,请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木天茶已没有再去思考神川公子究竟能多大把握闯关成功和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一个普通人如此认真,他的鼻尖上掉了一根断草,他脑袋里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莫非也是仙人?”
“呵...”
神川公子未直接作出回答,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山顶的闪亮楼阁目光悠长:“我也想见识一下真正的仙人究竟是怎样的啊。”
经过“展示”木天茶已不再对神川公子的话抱有疑问,他将自己从自己见到过的闯阁高手和村子里的其他人那听来的事一一告知神川公子,大概半个时辰后两人就完成了情报交流。
“如果你想看就来看看吧。”
“嗯。”
神川公子对木天茶如是说,木天茶毫不犹豫选择跟上,三人一同顺山路不紧不慢朝着银光闪烁的月坠登仙阁走去,神川公子穿着正式服饰带头,余光和木天茶都沉默不语的跟在他身后。
散发着光芒的月坠登仙阁从远处看去真如同是空中的银盘坠到了山头,众所周知月宫中居住着嫦娥仙子,而月坠登仙阁里的仙女究竟是何身份来历,今日便要揭晓谜底。
神川公子大步流星,带领两个跟随者来到阁楼外的空气上,写着“日升耀人世,月坠登仙阁”字样的牌子就挂在大门两侧。
“余光,木天茶。”
神川公子呼唤二人名字同时头也不回将双臂伸向左右两侧,两人心领神会取出要交付的东西,分别将黑苇先生的赠剑与一封专程写给阁中仙人的书信递到神川公子手中。
拿到了必要之物,神川公子独自走到大门前方嗓音洪亮道:“鄙人神川,前来拜见阁中仙人了。”
这句响亮的话瞬间传至七层楼阁顶端,厚重大门几乎应声而开,神川公子见状不再客气迟疑,昂首大步踏入阁中。
“砰!”
神川公子顺利入阁,大门随之关闭。
接下来只等一个结果,木天茶和余光两人没什么事情可做,但就这么傻站着实在太过无聊,于是木天茶便想试着找余光搭话。
“余光姑娘,你说...”
余光抱着猫儿没回答木天茶,而是看向一旁对着不远处的大树说道
“你们没必要躲着,出来吧。”
“诶!”
木天茶一听余光的话害怕得不敢动弹,还以为又有刺客来袭。
“咳咳,失礼了。”
所幸这次躲在树后的两个人没有挥舞着刀剑冲杀出来,这两人的确都是江湖人士打扮也有佩戴兵刃,但他们对余光和木天茶并无恶意。
“初次见面,余光女侠,在下是...”
“不用告诉我你们是谁。”
两人连忙走到余光面前恭敬行礼打算做个自我介绍,而余光不等他们说完就打断他们道:“你们守在这就是特意在等我主人来吧。”
“是,我们想神川公子应该会来挑战月坠登仙阁,所以已经在这等了一周了,刚刚那一见,果然神川公子名不虚传,就算隔着...”
“那你们就在这好好看着吧。”
余光再度打断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发言,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看清楚我主人登顶的那一幕,日后传扬出去。”
“啊,是,我们明白。”
“别出声,已经开始了、”
余光此话一出,包含木天茶在内的三人立即紧闭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再喘。
月坠登仙阁中隐约透露出数道声音彼此交织成一团,其中既有急促琴声又有刀剑相击之声,光听声音难以判断情况究竟如何。
月坠登仙阁的第一层是木天茶最熟悉的楼层,这里是对挑战者的“基础测试”,在第一层挑战者将会一边承受从墙面传出的内力音波干扰一边和一些做工精巧的机关人对战,往后楼层的挑战都是这个形式的升级变化版本。而第一层虽然只是难度最低的楼层,但因为学艺不精而倒在这里的武林人士也不计其数。
第一层的战斗声和乐曲声才响起不到一分钟便戛然而止,之后再从楼阁里传出的声音已是源自第二层。
“好快的速度。”
“这才一分钟不到吧,有半分钟吗?”
木天茶和另外两人都对神川公子惊人的破关速度感到吃惊,只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轻易就闯过第一层的高手在此之前并非没有,后面的楼层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二层啊,我记得是...”
第二层传出的乐曲声比起第一层的要缓和许多,但其中蕴含内力要强上许多,木天茶正回响着月坠登仙阁第二层的特点——第二层的打斗声就已经中止。
“诶,第二层也结束了?”
“怎么比刚刚还快,是不是神川公子失手了?”
当然不可能是神川公子失手,证据就是紧接着第三层就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打斗声响。
除了余光另外三人这下都倒吸一口凉气,并深深的意识到那些夸张的传闻远不如神川公子本人可怕。
“他真的需要我给他情报吗?”
木天茶呆在这里五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迅速的闯关,实际上自从月坠登仙阁出现以来也没人第一次就能以这么快的速度通过前两层。
“神川公子,余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简直比仙人还要神奇...”
第三层的音乐奏响,这次的音乐就连登仙阁外的人也能清楚听见,整首曲子仅以一把乐器独奏,但却奏出了宛如乐队启奏般的宏大感,其中内力所带来的冲击也同样就连楼阁外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那两个江湖人多少都有些武功基础倒是还好,完全不懂武艺的木天茶在听到这乐曲声后顿时感到头昏眼花难以站立。
“唔,太久没人上第三层,都差点忘了...我不能再呆在这了。”
以前木天茶就曾有过在楼阁外还被乐曲声震晕的经历,对此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拉开距离降低自己受到的影响。
不过现在有余光帮忙,她看出木天茶面色糟糕便把手放在木天茶肩膀上帮忙运功抵挡,并再次嘱咐道:“不用慌,好好看着吧。”
“谢,谢谢。嗯。”
木天茶抬头望向三层,只见阁楼四面紫纱均因奏乐震动不止,这次神川公子未能再像刚刚一样迅速制胜。
月坠登仙阁第三层,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挑战者虚灵道人将此层形容为“炫光迷音,刺耳入心”。
这层所布置的机关人相比第一层并无变化,原本这些金属人偶不是神川公子一合之敌,但满楼层铺满的特殊晶体散发出炫目银光让神川公子看不清任何东西,耳畔雄壮的乐曲声让他等于丧失听力,再加上曲中阵阵内力冲击,令神川公子难以正常和机关人们战斗。
在被机关人们围追堵截之际,神川公子将手放于剑柄上犹豫再三最终并未拔剑,机关人趁神川公子无法预防偷袭绕到他侧面两面包夹——而神川公子却利用这个机会展开了反击。
“正如我所想。”
神川公子毫不留情一拳一脚将两个机关人打得四分五裂,这次他能做出反击靠的并非轻功内力和精妙的战术,而是充足的实战经验。
即便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神川公子仍靠着前两层和机关人交手的体验加上自身的战斗经验成功预判出机关人会如何迎击自己再顺势做出反击,将第三层的机关人陆续击败。
不一会第三层的机关人全军覆没乐曲声也随之平息,神川公子并不趁机稍作休息,他只揉了揉眼睛就立马向第四层冲去。
来到第四层,机关人的款式实力均得到升级加强,曲中内力不再四处扩散而是凝聚成了无形障壁,足以直接阻挡干扰挑战者的行动。
变成银白色的机关人力量速度与动作的精巧度都有显著提升,但比起它们,随乐曲节奏时而出现时而消散的无形障壁才是真正的难关,当初曾有个号“雾泯”的公子数次挑战月坠登仙阁都倒在这一层,后来努力分析研究音律和障壁间的关系才成功破关。
神川公子现在没工夫研究乐曲和障壁的关系,他决定用另一种办法解决问题。
“好,月坠登仙阁,此行不虚!”